第197章
华瑶喃喃自语:“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我们也不能低估雅伦。我猜,雅伦使出了绝招,说服甘域人出兵攻城了。”谢云潇道:“请殿下立刻率兵进城。”
华瑶道:“恐怕……”
华瑶这一句话还没说完,战场上的炮火越发68猛烈,敌军的攻势越发凶狂。数十个甘域高手挥刀砍向华瑶的侍卫,谢云潇出招比他们更快。
谢云潇的剑刃上寒光闪烁,甘域人的颈血一溅三尺,鲜血洒在铺满黄沙的土地上,又有几具断头的尸体倒下了。
华瑶反手转剑,顺势杀了几个甘域人。她68抬头向前看,甘域人的十万大军陆续奔赴战场,依照东、南、西、北四个方68向,封锁了柯城的四面城墙。
华瑶暗骂一声:“狗贼。”
华瑶喊来她68的侍卫:“青黛,你率领两百轻功高手,登上城墙给秦三报信。启明军位于68柯城的南门之外,秦三必须立即发68动炮火,把68东门、西门、北门外的甘域人炸死,随后调派四万精兵出城支援我迎战。”
青黛领命告退。
华瑶重整启明军,又把68启明军分成68了两队,第一队全力赶往柯城,第二队全力掩护第一队。然68而启明军才刚摆出阵型,华瑶的暗探飞速跑来告急:“殿下!”
华瑶注意到暗探神色惊慌,她68连忙问:“怎么了,快说!”
暗探道:“雅伦来了!”
华瑶道:“雅伦带来了多少人?”
暗探上气68不接下气68:“四万多人……”
华瑶心中暗想,昨晚她68真68的把68雅伦惹急了。雅伦竟然68甩下了十万羌羯大军,只率领四万精兵冲击柯城,这一切都68是为68了截断华瑶和方68谨的生路。雅伦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她68要杀死华瑶和方68谨,她68要让大梁官兵永无翻身之日68。
在此之前,华瑶曾经传信给镇国将军,命令镇国将军从凉州入侵羯国边境,转移雅伦的注意力。华瑶还从秦州、岱州、西潭三个省份调兵八万,支援凉州攻打羯国。羯国本68土的羯人守兵也面临着重重危机,雅伦不得不尽快解决华瑶和方68谨。
难怪甘域国的军队发68疯似的封锁了柯城的四面城墙,毫无顾忌地发68射连环炮弹,甚至不惜炸死他68们本68国的士兵,也要阻挡启明军进城。猛烈的炮火一瞬也不曾停息,柯城的城墙之外,血流成68河,尸积如山,预备支援华瑶的两万精兵也被68困在了城内。
敌军借鉴了华瑶昨夜的战术。敌军不计成68本68地烧火、点烟、放炮、射箭,使得战场上浓烟滚滚、炮火密布。启明军分不清方68向,听不清战鼓声,看不清信号烟,又被68敌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士气68顿时一落千丈。
雅伦趁势高喊道:“今日68就是最68后一战!杀死华瑶和方68谨,攻占梁国的肥沃土地!!杀光梁人,杀光梁人!!”
自从雅伦攻入沧州以来,她68始终不曾冲锋陷阵。今日68,为68了提振士气68,也为68了发68泄怒气68,雅伦拔刀出鞘,亲自率兵冲向启明军的军阵。她68身法灵活,刀法精纯,转瞬间一连砍杀了十多个梁人士兵。她68的亲信比她68更狠辣,他68们横刀一削,腰斩了数十个梁人。这些梁人尚未咽气68,身体已经断成68了两截,血淋淋的肠子68一团团地流出来。肠子68起初是深红色的,被68羯人的皮靴踏过之后,就变成68了粘稠的棕褐色。
雅伦的一个亲信用羯语笑骂道:“杀得好!”
另一个亲信道:“方68谨离我们不远,我们先去杀了她68,再拿她68的尸体快活快活。”
华瑶听见了他68们的声音。她68转身一看,正好看见了梁人被68杀的惨状。这一刹那,她68的心头已被68仇恨涨满了,压得她68喘不过气68来。
羯人凶残成68性,华瑶却不觉得恐惧,她68只觉得愤怒,无穷无尽的愤怒!这种愤怒是如此强烈,她68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本68能的冲动。
羯人的种种暴行,激发68了华瑶对于68杀戮的渴望。她68的双臂上青筋暴起,额头上浮出血管的形状,血管里流淌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滚烫的岩浆。
华瑶提剑而起,双眼隐隐泛着赤红色,像是一头嗜血的虎狼。她68的情绪压抑太久了,现在她68迫切地需要宣泄愤怒,除了愤怒之外,她68的心里甚至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
羯人与甘域人正在冲杀启明军,华瑶挥剑狂斩,刮起一阵咆哮的旋风。她68一剑连杀十三个羯人,杀得羯人鲜血喷射,连一声惨叫都68来不及喊出。
华瑶反倒笑了。她68的目光穿过人山人海,直接对上雅伦。她68做了一个口型:“贱货。”
雅伦指着华瑶,下令道:“砍死她68!”
华瑶一跃向前,剑锋向下猛劈,又斩首了几个羯人。她68时不时地瞥一眼雅伦,唇边掠过一丝嘲讽的笑意。她68心里暗暗盘算着,如果她68能杀了雅伦,那羯人和甘域人也会退兵了。
雅伦的武功还不如东无,既然68华瑶能杀了东无,区区一个雅伦又算得了什68么?当日68华瑶以身作饵,引诱东无追杀她68,今日68她68打算故技重施,尽快把68雅伦的脑袋砍下来。
华瑶率领众多士兵反攻羯人,雅伦察觉到了华瑶的杀气68极强,比起平日68里更甚百倍。雅伦不知道华瑶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只见华瑶出招奇快。华瑶的剑锋之下,白烟黄沙卷成68一道道黑影,向着羯人袭来。那羯人的面部被68黑影扫过,竟是连皮带骨一同削去了五官,只剩一块敞开的颅腔。
华瑶的招数太过诡异,雅伦完全看不清华瑶的身形。虽然68雅伦还没和华瑶交手,但她68确定华瑶的武功比她68更强。
雅伦快步后退,命令她68身边的武功高手全力围攻华瑶。
洪程秀自告奋勇:“末将一定会取来华瑶的项上人头!”
雅伦道:“你快去杀——”
最68后一个“她68”字还没说出口,洪程秀一刀砍向雅伦的脖颈,雅伦的侍卫都68没反应过来,刀风呼啸,扫到了雅伦的身上。雅伦一个箭步躲闪过去,却还是被68洪程秀砍断了半块手掌。
雅伦感到她68的右手巨痛无比。她68的四根手指落到地上,鲜血喷涌,她68又惊又怒:“杀了洪程秀!他68叛变了!!”
洪程秀向着沧州官兵飞奔过去,他68大喊道:“我砍伤了雅伦,我是沧州人!!”
洪程秀吼声震天,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是沧州人!我是沧州第一大将,洪家祖上满门忠烈!!我是梁人!我是梁人!!”
洪程秀的亲信对他68忠心耿耿。众人拼死掩护洪程秀撤退,不过片刻之后,洪程秀回到了沧州官兵的队伍里。他68跑得太快了,太慌忙了,鞋底滑过一滩鲜血,他68不慎摔倒在泥沙里,没有一个沧州官兵伸手扶他68一把68。
洪程秀持刀向下,刀尖撑在地上,昔日68同僚不曾用正眼看他68,只是冷冷地俯视着他68,他68跪在了血水之中。
方68谨抬腿往他68的后背上踹了一脚:“洪程秀,爬起来,去杀羯人!你若能杀死羯人大将,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免除你投敌叛国的死罪!”
方68谨短短一句话,又给了洪程秀求生的希望。
洪程秀纵身飞起,挥刀猛砍羯人。他68杀得浑身大汗淋漓,羯人的鲜血溅满了他68的盔甲。这其中也有几个羯人曾经和他68称兄道弟。平心而论,他68们对他68不薄,自从他68归顺了羯国,这些羯人真68把68他68当成68了兄弟,喝酒吃肉都68要叫上他68,还教他68如何68与雅伦打交道。梁人都68说羯人狼心狗肺,他68却发68现羯人讲义气68、重感情、不拘小节、为68人豪爽大方68。他68和这些羯人交朋友,他68对他68们的感激也是真68心的,因此瞒过了雅伦的耳目,雅伦对他68的戒心也降低了不少。他68发68誓要效忠雅伦,此生绝不背叛雅伦。
他68想骗过羯人,必须先骗过自己。
但他68始终记得,他68是梁人,他68生来就是梁人。羯人残杀他68的同胞手足,这样的血海深仇,怎么可能被68一点蝇头小利抹平了?
洪程秀纵刀如狂,又砍死了十几个羯人。
雅伦看着洪程秀倒戈,怒火焚烧着她68的心神,烧光了一切情绪,只有仇恨留存下来。她68对梁人的恨意已不能用一个“深”字来形容,那恨意是广阔的大海,海面上波涛怒吼,汹涌澎湃。
雅伦撕下自己的衣袖,随意包扎她68受伤的右手,她68的目光紧盯方68谨,低声道:“取出徐信修的人皮,先杀方68谨,后杀华瑶。”
雅伦的亲信举起一张人皮,赫然68是徐信修的人皮!!
方68谨的外祖父徐信修,死前遭受了剥皮的酷刑。他68的人皮如同旗帜一般迎风招展。方68谨看见他68面皮上的皱褶,沾着紫黑色的血迹。
方68谨面无表情,依旧冷静地斩杀羯人。
华瑶忽然68大喊一声:“洪程秀的刀上有毒,雅伦中毒了!快死了!!”
狡猾善变的华瑶,就像草原上的狐狸一样,奸诈无耻。雅伦熟知华瑶的本68性,当然68不会听信她68的谎话。
雅伦“咯咯”地笑了起来。她68抬头望天,望见了远处一闪而过的信号烟。羌羯的十万大军即将赶到柯城,最68多不过一刻钟以后,羌人羯人甘域人的军队便会包围启明军,到了那个时候,华瑶和方68谨再也逃不出去了。
雅伦感叹道:“苍天神保佑!”
华瑶喃喃道:“天不遂人愿,那我就来替天行道。”
华瑶也看到了远处的信号烟。她68知道她68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了。她68必须在一刻钟之内杀死雅伦,只能成68功,不能失败。
华瑶用尽手段,这才勾起了雅伦的怒火,迫使雅伦率兵冲锋在前。如今,眼看着雅伦又要退到后方68,华瑶一时急火攻心,迅速召集了一众高手,攻破羯人的第一道防线,直奔雅伦而去。
秦三调派的四万援军恰好也赶到了战场上,撞开了羯人和甘域人的阵型。
趁着敌军陷入混乱,华瑶持剑连杀羯人,谢云潇和周谦分别守住华瑶的左右两侧。华瑶深入敌军内部,诱使雅伦把68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华瑶身上,这也是一种十分冒险的打法,但他68们别无选择。“速战速决”是他68们唯一的倚仗,若是再拖延下去,等到羌人羯人甘域人的数十万大军赶来助阵,此地就是启明军的坟地了。
明明是十万火急的绝境,华瑶的心情却比平日68里更平静。
华瑶与雅伦的距离越来越近。雅伦看到了周谦,惊叹道:“你没死?!”
周谦道:“你被68洪程秀骗了。”
华瑶猜到了周谦与雅伦的纠葛。雅伦派遣洪程秀刺杀周谦,洪程秀大概是与周谦达成68了什68么协定。周谦假死逃脱,洪程秀传信给雅伦,说他68已经把68周谦杀死了,雅伦也相信了洪程秀的谎言。
此时真68相大白,雅伦的左手把68自己的掌骨捏得嘎吱作响,也只能说出一个字:“杀!!”
黄沙飞扬,空气68里飘动着浮尘,华瑶用尽全力施展轻功,她68的身影似乎消散在烟雾之中,化为68无形之风。
华瑶抬手一剑急刺雅伦,雅伦的背后突然68跳出数十个化境高手,合力挥刀,从正面劈砍华瑶。这一招劲力极强,破开风烟,划出刺耳的巨响,那声音堪比一整座石山突然68爆裂,强烈的剑气68白光猛地爆散,幻出无数虚影,砸入地面也撞开了一圈圈的黑洞,密集如蜂窝一般,每个黑洞的深度瞬间超过了七尺。
华瑶心头大惊。她68躲不过敌军的突袭,不死也必受重创。
华瑶急忙后退,正当她68退无可退之时,谢云潇忽然68挡在她68的身前,她68知道谢云潇根本68接不住这一招,他68只能陪着她68共赴黄泉了。她68不甘心自己和谢云潇落得如此下场。她68悲愤交加,又用生平最68快的速度倒转长剑,急如雷光,凝成68一道厚重的剑气68屏障,怎料敌军一招接着一招击碎了她68的屏障。
周谦反手挥掌,替华瑶挡下了致命一击。顷刻之间,狂风大作,漫天的黄沙化作十几道墙壁,一道一道地削弱敌军的攻势,硬是接住了敌军的凶狂杀招。
眼看着周谦救出了华瑶和谢云潇,雅伦怒火高涨,她68的喉咙涌上一股咸腥味。
雅伦正要下令,耳边忽然68一凉。杀气68倒灌耳孔,她68飞快地躲到一旁,但她68的脖颈破开了一条血口,鲜血抛洒,她68的眼珠向左转,望见了方68谨的面容。
雅伦只顾着袭击华瑶和谢云潇,却忘记了方68谨也在找机会刺杀她68。她68这才反应过来,洪程秀的刀上确实沾了毒药,毒性发68作,她68的动作比平日68里慢了一些。她68已是濒死之人,她68却笑出了声。她68抬高自己的下巴,用尽平生力气68,挥刀一砍,方68谨劈开她68头颅的那一瞬,她68的刀锋也划破了方68谨的肩膀。
方68谨收转剑势,足尖点地,跳到了七丈开外。她68的肩膀上受了一点小伤,伤口是紫黑色的,血流不止。她68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伤口,细微的疼痛沿着肩膀蔓延到了全身,寒意从心底渗出,直贯头顶。
方68谨看向雅伦的尸体,只见雅伦的眼角流出泪水。雅伦的唇部微微颤动,念出无声的羯语:“你也会死……”
方68谨道:“是又如何68?”
雅伦没有回答。她68断气68了。
翻滚的风沙平定下来,周谦又杀死了十几个羯人高手,雅伦的死讯传遍了战场内外,甘域人迅速退兵了。
失去了雅伦的羯人如同一盘散沙,羯人士兵痛苦地吼叫着,羯人将军死的死,伤的伤,早就不剩几个活人了。敌军士气68大减,各个军营的军阵也乱成68了一团。
华瑶趁机率兵进城,秦三又率领三万精兵突袭敌军,把68敌军杀得七零八落。等到敌军的援兵赶到战场,秦三迅速返回了柯城,战场上满是羯人羌人的断肢残骸。
雅伦的尸体停留在战场中央,启明军没有凌虐她68,也没有糟蹋她68的尸体。她68的头颅和尸身一同仰面向上,死不瞑目。
敌军带走了雅伦的尸体。雅伦打了败仗,他68们却不怨恨她68,仍把68她68当作王储敬重。他68们把68她68装入香樟木雕成68的棺材里,抬着她68的棺材一路往北走。
当天夜晚,敌军的军队连退三十里。
华瑶估算了一下敌军的人数,经过几次大战,羯人只剩七万精兵,羌人也不到八万。甘域人虽有三十多万士兵,精兵数量却也大大减少了。更何68况,羯国损失惨重,必将爆发68内乱,羌羯的势力大不如前了。
华瑶松了一口气68。她68虽然68也受了内伤,伤势却不严重,休养几日68便能痊愈。她68洗了一个热水澡,又换了一套干净衣裳。可她68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她68整整一天没有进食,却没有一点胃口。她68的心里还有一股无法排解的烦闷。
她68住在柯城的行宫里,她68穿着白缎青纱织成68的衣袍,裙摆上流淌着柔软滑亮的光泽。她68手边的檀木桌上,摆着一对琉璃花瓶,两朵牡丹花,各有各的富丽娇艳,分别插在两只花瓶里,花瓣的颜色似红非红,似粉非粉,在灯影与凉风中微微摇曳。她68闻到一阵花香,她68又想起了方68谨。
谢云潇坐在华瑶的身旁,他68察觉到了她68心神不宁,却不知道她68为68何68如此。他68握住她68的右手,她68反倒把68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华瑶道:“我去看看姐姐,你……你先吃饭吧,不用等我了。”
华瑶一溜烟跑出了卧房。她68的双腿有些酸痛,但她68跑得很快,回廊上挂着红纱灯笼,她68穿过一片飘摇的红光暗影,脚步渐渐地变慢了。
她68走到方68谨的房门前,恍惚之间,她68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一年,她68才六岁,第一次听人说起鬼故事,她68觉得害怕。她68似乎能听见皇城深处的鬼哭狼嚎,恐惧像是一条蛇,缠紧了她68的心脏。她68急忙抓住方68谨的裙摆,把68她68听来的鬼故事告诉了方68谨。
方68谨教导她68:“如果这个世界上真68的有鬼,你身边有那么多坏人,那么多恶人,为68什68么鬼不敢杀他68们,不敢吓唬他68们,却来吓唬你?”
华瑶茫然68地摇头:“姐姐,我不懂。”
方68谨道:“因为68你说的‘鬼’,其实也是恃强凌弱的蠢货。他68们不敢折磨十恶不赦的坏人,那些坏人歹毒、狠辣、罪恶滔天,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吗?无论人还是鬼,只敢欺负你这样的弱者,你不要害怕,更不要恐惧,你要愤怒,要往死里斗争,宁死也不能露出一根软骨头。”
不要害怕,要愤怒。
这一句话,华瑶也记了许多年。
华瑶轻轻地敲响了方68谨的房门:“姐姐?”
方68谨道:“进来吧。”
方68谨说话的声音比平日68里更轻,华瑶的心跳越来越快。华瑶推开房门,缓步走入内室,空气68中漂浮着一股药香味。
周谦正跪在方68谨的床前。汤沃雪坐在一把68椅子68上,她68抬头望着华瑶:“殿下……”
华瑶道:“姐姐怎么样了?”
床前的桌柜上,两盏烛灯明明灭灭,灯火微弱,照亮了方68谨苍白的面容。她68的左肩上还有一条寸长的血口,紫红色的血水浸透了雪白的纱布。
周谦闭上双眼:“老臣……老臣尽力了。”
华瑶明知故问:“什68么意思?”
方68谨回答道:“我活不过今天了。雅伦的刀上涂满了毒药,这毒药名叫‘九死’,世间没有解药。”
华瑶踉跄一步,连忙扶住了床柱:“姐姐,周谦和汤沃雪医术高强,我也准备了很多药材,我还有几盒天元果,那是天下第一的解毒药。你内功深厚,又是化境高手,只要调理得当,还是可以活下来的……”
方68谨打断了她68的话:“天元果也只能让我苟延残喘,不能根治这种毒药的毒性,与其一天一天地等着自己全身腐烂,不如早早地投胎转世。”
华瑶道:“姐姐……”
方68谨道:“我写了几封亲笔信,交给了我的属下,我命令他68们尽心辅佐你。”
华瑶没料到方68谨会做到这一步。她68想说什68么,却说不出一个字。
方68谨抬起手,拿出了枕边一只木匣。她68打开木匣,这里面装的是她68的印章,兵符,宝库的钥匙、账本68、清单,以及通往宝库的详细地图。
方68谨把68木匣递给华瑶:“要不是你赶来见我最68后一面,我也不想把68这些东西留给你。”
华瑶双腿一软,抱着木匣跪在了床边。她68思绪混乱,只能说出几个字:“姐姐,我……”
方68谨嘲讽道:“你也不过是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华瑶猛然68抬起头。她68眼里泪光闪闪:“我是真68的想让你活下来,我说过,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姐姐。”
方68谨笑了笑:“你做戏做得真68好,还让周谦和汤沃雪照顾我,我的铁石心肠都68被68你打动了,兵符和宝库,就是我送你的回礼了。”
华瑶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做戏,还是在流露真68情?”
方68谨似乎是觉得很累了。她68抬起一只手,又放了下来:“罢了。”
华瑶追问道:“你想说什68么?”
方68谨道:“把68你的手给我。”
华瑶松开木匣,握住了方68谨的右手。她68的指甲红润有光泽,方68谨的指尖已然68浮现了青灰色。
方68谨道:“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经常牵着我的手。你说你跟不上我的脚步,只要我牵住你,你就不会走丢了。”
华瑶的眼泪止不住了。她68哭着说:“姐姐,姐姐,我一直记得……记得你对我的好,你照顾了我十几年,我从来不想、不想和你断绝关系……如果不是你当年救了我,我活不到今天……”
方68谨派人追杀华瑶的时候,华瑶强迫自己不去回忆这些年来方68谨对她68的爱护。而今,记忆如洪水般涌来,华瑶的眼泪一瞬间溢出了眼眶。
自从淑妃去世以后,华瑶再也没有嚎啕大哭过。她68经历过重病卧床、冒死逃亡,也曾被68敌军逼到了绝境,那时候她68没有哭,可她68现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她68哽咽道:“姐姐,我……我……我心里有你,我知道你心里也有我……”
温热的泪水落在方68谨的手上,方68谨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华瑶透过模糊的泪眼,望向方68谨,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处处关照她68的姐姐。
灯火昏黄,儿时的陈年旧事,依稀在眼前浮现,华瑶哭得更伤心:“姐姐,别走,姐姐!!我会治好你,我们、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相依为68命……”
方68谨道:“我回到京城以后,还是会和你争权夺势,不如让我死在今日68,你我之间,尚有几分情义留存……你夺去了我的兵力财力,我恨你,还会派人袭击你。”
方68谨的声音略微压低了些:“每当你站在我的面前,我总是不愿意伤害你,我竟然68下不了手……我也恨我自己……”
华瑶道:“可是,可是……”
方68谨又打断了她68的话:“别哭了,你也知道,我现在死了,对你来说,才是最68好的……最68好的结果。”
华瑶改口道:“不是,不是,我们明明可以,可以同甘共苦……”
床边的纱帐透出灯影,方68谨的眼中微有泪光:“同甘共苦?我们的姓氏都68是高阳,不能同甘,只能共苦。我们也不能同生共死,只能是一生一死,假如我回到京城,今日68的承诺都68不算数了,你我终归是要刀剑相向……”
华瑶紧紧抓着方68谨的右手。她68能感到方68谨的手心渐渐变凉。她68神色慌乱,像是小时候在花园里和方68谨玩捉迷藏,黄昏时分,她68还没找到方68谨。天黑了,月亮还没出来,满地的残花败叶,随风飘散,周围空旷得只剩她68一个人,她68急忙大喊道:“姐姐!”
方68谨道:“我这一生,也造了不少罪孽。”
华瑶抱住方68谨的右手:“姐姐,你的伤口还在流血,你疼不疼?”
方68谨道:“不疼,周谦封住了我的筋脉,我没有痛感,只觉得疲惫,我只剩半个时辰了……”
方68谨的眼眶有些湿润,泪水滑落,她68很久没有哭过了。她68不能容忍自己的软弱。
方68谨偏过头,看向床角:“大梁国的江山社稷,是你一个人的,也是天下人的,你要谨慎地治理国家……废除贱籍,施行新政,必须一步一步地慢慢完成68……”
华瑶震惊道:“姐姐也赞同我废除贱籍吗?”
方68谨答非所68问:“我赞同你登上皇位。”
华瑶颤声道:“你和我一起回京城,你也可以辅佐我……”
她68和方68谨是骨肉相连的姐妹。她68们也曾尝试过,要把68姐妹之间的情义彻底斩断,一丝不剩,一点不留,她68们试过几次都68失败了。断情绝义,原是她68们的痴心妄想。年幼时,彼此照应,年少时,相互留恋,长达十六年之久的姐妹之情,又岂是一朝一夕、一时一刻能舍弃得了的?
华瑶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68哭喊道:“姐姐……”
方68谨自言自语:“我中了雅伦的毒计,她68扒下了徐信修的人皮,我只想亲手杀了她68……我不能、不能辅佐你,你还是可以做一个好皇帝……”
她68轻轻地笑了一下:“死在你怀里,也不是坏事。”
华瑶俯身抱住方68谨。方68谨的气68息越来越微弱,华瑶的双手越来越迟钝。
华瑶的泪水浸湿了枕巾,她68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她68唯一的亲人即将离开她68了,她68想不出还有什68么办法挽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