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隐隐泛起一丝疼痛。华瑶坐在床上,拿出一瓶金疮药:“我先68帮你上药,
你再帮我上药。”
华瑶端端正正地坐好,准备给谢云潇上药。她觉得自己很有正人君子68的风范,谢云潇反倒勾起她的衣带,
轻轻一拽,又抬起手来,指尖挑开她的衣领,露出了68半边肩膀。他的指腹似是不经意68地碰到了68她的肌肤,她立刻问道:“你要68做什么?”
谢云潇从她手里拿过药瓶,把金疮药涂在她的伤处。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低声道:“卿卿。”
华瑶道:“怎么了68?”
谢云潇道:“你见到了68六部九卿的官员吗?”
华瑶道:“见到了68,内阁次辅赵文焕把册文写好了68,内阁首辅徐信修是姐姐的外祖父,他也失踪了68,我猜,他肯定跟着姐姐逃出京城了68……”
说到此68处,华瑶感叹道:“徐信修也想不到吧,我抢到了68储君之位。”
谢云潇道:“从今往后68,你是大梁朝的储君,不必亲自上阵杀敌。”
华瑶道:“等到天68下平定之后68,我就不用再上战场了68。”
谢云潇道:“天68下何时才能平定?”
华瑶断定道:“三年之内。”
谢云潇道:“三年前,你离开京城,前往凉州,此68后68三年,你经历过的战事已有上百次……”
华瑶打断了68他的话:“嗯嗯,我明白你的意68思,你不用说了68,我的武功臻入化境了68,我以后68也不会再受重68伤了68。”
谢云潇沉默不语。片刻之后68,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每一次你重68伤昏迷,我也不太清醒,像是孤魂野鬼,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等到你醒过来,我才能收回魂魄。”
华瑶不是很懂谢云潇的心68思,也不想表现得太过冷静,辜负了68谢云潇的一片心68意68。
华瑶略一思索,认真道:“嗯嗯,我也是。”
谢云潇非要68一探究竟:“是什么?”
华瑶胡言乱语:“你受伤的时候,我也是魂不守舍的,我不记得自己要68做什么……对了68,那一次我失忆了68,就是因为你的伤势太严重68了68。”
谢云潇不自觉地笑了68一声。
华瑶的胡话越说越多:“后68来你的伤势好转了68不少,我也恢复了68记忆,现在想起来,我还有些后68怕,真是太惊险了68。”
谢云潇低头,轻轻地吻了68一下她的唇角。她尝到了68清冽的香味,恍然回过神来,连忙把他的衣襟拉开。
谢云潇的左臂上有一条半寸长的伤疤。华瑶用手指蘸了68一点金疮药,抹到那一块伤疤上,仔仔细细地抹匀了68。
床头柜上放着一盏琉璃灯,灯光从纱帐里透出来,似明不明,似暗不暗。他们二人的影子68交叠,彼此68的距离太近了68,呼吸的声音交缠在一起,暧昧不清,似是梦中之梦的情景。
谢云潇又念了68一声:“卿卿。”
华瑶察觉到谢云潇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他的手臂线条渐渐绷紧,她摸到他的肌肉坚实而强健,忍不住轻轻地捏了68捏、揉了68揉,她还提醒道:“你手臂上的青筋凸起来了68……”
谢云潇一把揽过她的腰肢,抱着她躺在床上。窗外又下雨了68,雨声淅淅沥沥,寒气从窗户的缝隙里渗进来,谢云潇的怀抱还是很暖和,华瑶不禁放松了68许多,又打了68一个哈欠。
谢云潇道:“快睡觉吧,明天68还要68早起。”
华瑶挥动一道掌风,灯光也熄灭了68。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她只觉得温暖又舒适,迷迷糊糊地睡着了68。
夜半三更,华瑶听68见门外的脚步声,忽然惊醒了68。
华瑶的侍卫跪在门口,禀报道:“启禀殿下,紫苏传来急报。”
华瑶道:“你直说吧。”
侍卫道:“紫苏派人夜探方谨的公主府,公主府已是人去楼空,只剩不到一百个侍卫值守。公主府的密道约有上千条,紫苏暂时还没查出来,方谨的亲信去了68何处。”
这也在华瑶的意68料之内,方谨早已做好了逃跑的准备。方谨在京城掌权十68年,必定明白“胜者有进路,败者有退路”的道理,她也会筹划万全之策。
正如68太后68所说,方谨跑去了68北方,沧州战局十68万火急,倘若方谨与敌军联合,那后68果68不堪设想。华瑶一定要尽快把方谨抓获。
*
次日清晨,天68色微亮。
皇城礼官敲响了68鼓楼上的铜钟,钟声洪亮,传遍了68皇城。城楼上悬灯结彩,守城卫兵身穿白银甲,腰挂青钢剑,个个都68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吉时未到,礼部已是诚惶诚恐,礼部选派的二十68位官员跪在延福宫的宫门之外,异口同声道:“臣等叩见公主殿下,恭请殿下圣安!”
华瑶和谢云潇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了68尚衣局敬献的崭新朝服。
华瑶的朝服面68料是赤红色缂丝,衣袖上绣着金线蟠龙纹。她心68里还有些奇怪,这一套皇太女朝服,为什么如68此68合身呢?
华瑶绕过一扇檀木屏风,刚好看见了68谢云潇。谢云潇穿着一件玄色绸纱的广袖袍,袍角并未遮住他的脚踝,华瑶道:“你的衣袍是不是有点短了68?”
谢云潇道:“还好,只短了68一寸。”
华瑶顿时明白过来,华瑶和方谨的身材差不多,谢云潇的身高比顾川柏高了68一寸,制作一套缂丝朝服至少需要68一年,去年此68时,京城官民都68以为华瑶会死在秦州。尚衣局制备的朝服,也是按照方谨和顾川柏的尺寸剪裁的。
华瑶命令礼部在短短半天68之内筹备立储典礼,各个部门的官员来不及置办行装,只能把原有的器物全部拿出来用。
谢云潇也猜到了68尚衣局的用意68,他道:“这件衣服原本是顾川柏的吗?”
华瑶道:“顾川柏没穿过,这是新的,你不要68介意68,以后68我会给你买合身的新衣服。”
谢云潇道:“我并不介意68,节省下来的物资可以用于筹备军饷。”
华瑶承认道:“其实这也是我的本意68,如68今国库空虚、战事频繁,我们确实应该开源节流。”
华瑶又记起了68自己在永州看到的惨状,贫苦百姓颠沛流离,饥一顿饱一顿,病一场死一次,两个馒头、三块煤炭就能买一条命,人人都68说“米贵命贱”,可是人命不该如68此68轻贱。受伤病重68的痛苦,她从未忘记过,推己及人,她也想尽可能地减轻民众的痛苦。
谢云潇道:“你今天68可以直接登基吗?”
华瑶道:“登基大典的章程,不好简化,必须按照礼制备办,祭天68、祭祖、入朝、宴请众臣……这些事情,至少要68筹备三个月以上,登基之后68,大梁国还要68更改年号,你别看年号只有两个字,这两个字的祸福吉凶需要68推定,钦天68监至少也要68算上一个月。”
谢云潇竟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要68的年号?”
想要68的年号?
华瑶第68一次听68见这种问题,只觉得十68分新奇。她仔细地想了68想,认真道:“我想要68天68成,但愿上天68助我成功。”
谢云潇道:“昭宁二十68八年是天68成元年,天68成帝创建中兴之业,史称‘天68成盛世’。”
华瑶连连点头,附和道:“嗯,不错,就是天68成盛世。”
华瑶和谢云潇说话的声音极轻,跪在门外的女官也听68不清他们说了68什么。
尚衣局官位最高的女官名68叫丁芝瑞,年约三十68五岁,她在皇宫当差已有二十68年,资历不算浅,办事也有自己的分寸。
丁芝瑞早已听68闻,华瑶在战场上历练多年,谢云潇又是出身于镇国将军府的贵公子68,他们二人不同于久居皇城的皇族,并不是时时刻刻都68要68召唤奴婢伺候。尤其是谢云潇,照例不许任何人碰他。
丁芝瑞的心68思一转,公主和驸马不需要68奴婢随时伺候,倒也真是省了68不少事。丁芝瑞跪在地上,闭目养神,忽然听68见华瑶的声音:“丁芝瑞。”
丁芝瑞道:“请殿下吩咐。”
华瑶打开房门,丁芝瑞这才看到华瑶已经穿上了68朝服,戴上了68朝冠,丁芝瑞连忙道:“恭请殿下圣安。”
华瑶道:“什么时辰了68?”
丁芝瑞道:“辰时一刻。”
还有一个时辰才到吉时,华瑶刚想坐下来,礼部郎中苏胜寒在门外求见。苏胜寒是谢永玄的门生,谢永玄又是谢家的家主,苏胜寒投靠华瑶也有一段时日,华瑶猜想他是有急事禀报,便让丁芝瑞把他带进来了68。
厅堂里挂着一盏绛纱宫灯,灯火灿烂,苏胜寒匆匆忙忙地穿过灯影,跪在华瑶的面68前,低声道:“启禀殿下……”
苏胜寒欲言又止。
华瑶道:“有话直说。”
苏胜寒道:“皇后68娘娘凤体抱恙,已推拒了68太后68娘娘的邀请,皇后68今日不便参加立储典礼。皇后68宫里的奴婢妄议朝政,已被太后68娘娘处罚过了68。”
苏胜寒说话很委婉,华瑶猜到了68大概情形,立储的消息传到皇后68的宫里,皇后68不愿接受,也不肯出席典礼。
皇后68害死了68淑妃,杀母之仇,不共戴天68,华瑶早就想报仇雪恨,择日不如68撞日,她现在就去拜见皇后68。她和皇后68之间的新仇旧恨,是应该好好地算一算了68。
华瑶淡淡道:“本宫的心68里时刻挂念着母后68,母后68身体抱恙,本宫不能不去探望。正好,立储的吉时还没到,本宫摆驾明仁宫。”
*
辰时二刻,明仁宫灯火明亮。
皇后68坐在窗前,八皇子68安隐坐在她的身旁,此68时此68刻,她还在辅导安隐的功课。太傅称病告假三个月,安隐的功课也落下来了68,他今年已有十68三岁,还没把汉字认全,昨天68才刚读过的书,今天68又忘了68个干净。他写的文章狗屁不通,甚至还不如68华瑶三岁时的闲笔。
皇后68闭上眼睛,双眼直冒金星。
安隐道:“母后68,我还是不明白,这一句‘法分明,则贤不得夺不肖,强不得侵弱,众不得暴寡’……”
皇后68打断了68他的话:“这是战国韩非子68的法治名68言,出自《韩非子68·守道》,你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句话清楚的不能更清楚了68!”
安隐听68出了68皇后68的怒意68,他连忙跪在地上:“母后68息怒,母后68息怒!”
皇后68把《战国论》这本书合上,又拿出来一本《算经》,她道:“昨日才学的数术,你可还记得?我给你五十68六两银子68,如68何均等地分给八个人?”
安隐结结巴巴道:“每人分、分六两……”
《算经》书里写得清清楚楚,七八五十68六,短短五个字,安隐竟然也背不下来。
皇后68语重68心68长:“你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便也罢了68,你生在皇家,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不能如68此68愚钝,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一定要68把数术和策论学得扎扎实实。”
皇后68恨铁不成钢,今日是华瑶的立储大礼,今日立储,改日登基,局势已到了68这个地步,皇后68仍未放弃,华瑶登基之后68,也要68尊她为皇太后68。大梁朝以“忠孝”二字治天68下,再给华瑶一百个胆子68,难道她还能忤逆太后68不成?华瑶从小懦弱胆怯,要68不是她运气太好,又怎能坐拥三十68万精兵?
皇后68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安隐的声音更响亮:“母后68息怒!儿臣愚钝!”
皇后68低声问:“你的皇姐要68杀我,你怎么办?”
安隐慌忙道:“跪求皇姐不要68杀你!”
皇后68道:“如68果68你的皇姐一定要68杀我,也不听68你的告饶,你怎么办?”
安隐“哇”的一声,哭了68出来:“我吓得尿裤子68了68……”
皇后68还在追问:“你敢不敢杀你皇姐?”
安隐顺着她的意68思说:“杀杀杀!杀杀皇姐!杀皇姐全家,诛九族,诛她九族,杀她全家!”
皇后68道:“你怎么杀?”
安隐拿出一把裁纸用的小刀:“这把刀,砍她,砍死她……”
皇后68实在是忍不住了68,抬手一耳光甩在他的脸上,破口大骂:“我怎么就生了68你这个孽障!蠢货,蠢货!!蠢死你算了68!!蠢上天68了68,乌龟王八壳子68,榆木脑袋死不开窍!!”
安隐的哭声更凄惨:“啊——啊!”
忽然又有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母后68息怒。”
皇后68的右手停住了68,她抬头,侧目,刚好和华瑶打了68个照面68,华瑶穿着朝服,戴着朝冠,真是神威凛凛,气势汹汹。
皇后68不怒反笑:“你来了68,怎么还不行礼?”
华瑶道:“你快死了68,我为什么要68给一个死人行礼?”
皇后68道:“你目无尊长,是真要68违反纲常伦理了68。”
华瑶也笑了68:“你杀了68我的母亲,就应该给我的母亲偿命,这才是纲常伦理,你明白吗?”
华瑶略微低头,看向安隐:“八皇子68是何近朱和罗绮的孩子68,也真是难为你了68,竟然把一个傻子68养到了68十68三岁,这傻子68还不是你亲生的。这也是你的报应,我的养母是淑妃,傻子68的养母是你。”
第218章
扫纷嚣
屡立克定之功,即成帝王之业……
皇后轻蔑地笑了出68来:“你撒谎了。”
华瑶道:“罗绮告诉我,
昭宁十四年五月八日,她生68了一个68儿子,他的背后有68五颗黑痣,
后脑勺还有68一块月牙形状的胎记。”
皇后的脸色变得苍白。她勉强镇定道:“黑痣……谁的身上没68有68痣?你这张嘴,
何等厉害,
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
你休想诓骗本宫。”
华瑶低声唤道:“安隐,过来。”
安隐坐在地上,
哭得说不出68话来。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68,
也没68听清华瑶和68皇后的谈论。
华瑶高声道:“你再68不过来,
母后又要打你了。”
安隐听见了这句话,他呜呜咽咽地哭着,
看了一眼华瑶,又看了一眼皇后。华瑶神情平静,皇后的脸上没68有68一丝血色。
安隐跪着爬向了华瑶,皇后扯住安隐的衣袍:“别走……别走!”
皇后向来注重自己的仪态,她现在却没68有68一点仪态。她弯着腰,
蹲着身,
紧紧地攥着安隐的袍角,身上渗出68了汗水,
眼角又淌出68了泪水,
浸透了她自己的衣裳,松花色绫缎面料,
已被染出68了一块深、一块浅的褶皱。
华瑶冷冷地看着皇后,淑妃去世六年了,她还是无法释怀。
淑妃的忌日是昭宁二十一年八月七日,
那天之后,华瑶没68有68母亲了。她想念母亲,日日夜夜地想念,眼泪几乎流尽了。过了一个68多68月,她仍旧沉浸在悲痛的深渊里68。她总是很困,很疲惫,连话也没68力气说了。她不分昼夜地睡觉,好像一直睡不醒似的。她抱着自己的小鹦鹉枕,那是母亲给她做的枕头,也是她仅有68的慰藉。她在梦里68见到了母亲,母亲又说她,别哭了,别把眼睛哭肿了,你再68这样哭下去,谁还愿意来你的梦里68?
她惊醒了,也清醒了。
大概是在那一夜,她领悟了人世间的生68死。十年弹指一刹那,她和68母亲的分别也是短暂的,等到她百年之后,她又会与母亲团聚了。
那一年,她才十四岁。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她在皇城如履薄冰。她费尽千方百计,给朴家68寄了一封信,朴家68没68有68回信,也没68有68借给她一分钱。果然如她预料的那般,所谓的“姻亲关系”,其实只是梦幻泡影,朴家68更想保全他们自己。
纵然如此,华瑶对朴家68也没68有68一丝怨恨,谁不想活下去呢?谁又想惹麻烦呢?人人都会锦上添花,却没68几个68人愿意雪中送炭。“拜高踩低”也是人的本性,她落魄的时68候,朴家68没68来踩她一脚,也算是仁至义尽。
淑妃是华瑶的母亲,母亲对她恩重如山,若不是母亲悉心栽培,她必定活不到今天。
华瑶小时68候,淑妃经常派人去宫外搜寻书籍,若是找到了品质上乘的书籍,再68贵也要买回来。淑妃还请来了名师大家68,专门68为华瑶答疑解惑。
华瑶精通数术算学,熟知天文地理,这在战场上发挥了极大的用处,不止一次,拯救了她的性命。此时68她回想起来,精神也恍惚了一瞬,她清楚地记得,母亲临死前还说,真68想看到女儿长大成人,只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虽然母亲离开了人世,母亲依旧保护了女儿。
华瑶的情绪压抑多68年,像是决堤的洪水,从她心中倾泻出68来。
华瑶走到皇后的身边,轻声道:“其实你已经知道真68相了,你不敢承认,安隐是何近朱和68罗绮的儿子。何近朱杀了真68正的八皇子,他用他的儿子代替了八皇子。”
皇后道:“狸猫换太子……”
华瑶轻轻地笑了:“安隐可不是太子,安隐是短命鬼。”
皇后打了一个68寒颤,浑身僵直,又微微地抽动起来。她抬头,瞪着华瑶,恨意从她眼里68喷射出68来:“你也不过是个68贱民,下贱之极!你也活不久,你快死了,杜兰泽也快死了,你亲近的人没68一个68长命的……”
华瑶微微弯腰,她用一根金钗挑起皇后的下巴,她的衣袖垂落,赤红色缂丝的面料,柔软而飘逸,金线龙纹格外醒目。钗头微微地扎进68皮肤,流出68了一点血迹,皇后强忍着疼痛,嘲笑道:“灭绝人伦的禽兽,你要弑母了?”
华瑶反问道:“你想死吗?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