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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叛军惊怒交加之下,向着民众举起了屠刀。

    原本归顺叛军的庚城官兵再一次叛变了,他们与叛军杀得天昏地暗,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庚城的城墙,数不清的军民前赴后继,沿着尸体铺成的血路,从内向外,大开城门,终于迎来了启明68军的大部队。

    戚饮冰率兵进城之时,恰好看见,距离城门不远的城墙之下,聚集着数十位平民。他们之中的一些人68穿着又脏又破的布衣,还有零星几个人68穿着青布长衫——那是读书68人68的装束。叛军的长刀划破了他们的躯体,将他们开膛破肚,血淋淋的肠子在地上流淌,空气68中弥漫着死亡的气68息。

    戚饮冰听力绝佳。她听见一位书68生68的遗言:“远望天边……启明68星,扫荡……天下不平事……”

    这一瞬间68,她热泪盈眶。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为了打开庚城的城门,那些平民只凭血肉之躯,组成了一堵人68墙。他们掩护着官兵,冲破了敌军的封锁。

    敌军的屠刀,屠不尽有志之士。

    敌军的杀戮,杀不灭燎原之火。

    暴行肆虐的地方,必有反抗。凉州的边境是如68此,秦州的城镇是如68此,普天之下皆是如68此。仁人68义士不求长命百岁,只求平民百姓能够活在太68平盛世。

    戚饮冰提刀纵马,领着亲兵,杀入叛军的军阵,所到之处,几乎无人68是她的对手。她调用了十成十的劲力,刀法比往日更精湛。

    戚饮冰与许敬安配合默契。她们内外夹攻,喊杀连天,全军的士气68极其振奋,不到半天的功夫,便68在庚城稳占上风。

    次日一早,叛军被官兵清理得干干净净,杀的杀,捉的捉,那叛军在庚城再也没有一点根基,庚城也落入了启明68军的势力范围。

    许敬安立刻派人68告捷。

    当68天深夜,华瑶收到了捷报,但她并未表露出丝毫惊喜,庚城发生68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早在数天之前,华瑶就68派出了一批亲信,混入庚城,鼓动68了城内的一部分民众,希望他们能与启明68军里应外合。不少响应者都是血气68方刚的年轻人68,他们没有接收任何68报酬,自愿成为启明68军的内应。

    根据许敬安的奏报,死伤的民众多达四千余人68。

    仅仅是城门附近的平民尸体,就68有将近八百具。那些尸体都已经入殓了,民间68称其为“庚城八百烈士”。

    华瑶记得,她的亲信曾经传回来一句话,庚城的一位读书68人68说:“我们四处求神拜佛,神佛救不了我们,朝廷远在天边,官兵早就68投降了,公主还愿意降下洪恩,我们真是……粉身68碎骨也无法报答公主的恩情。”

    此时此刻,华瑶站在彭台的城楼上。她望见了夜幕笼罩的山川江河,也听见了士兵的战靴踏过砖石的铿锵声响。

    彭台的士兵正在巡逻。这些士兵必须保护民众,这是士兵的职责所在。朝廷也必须庇佑天下,那是朝廷的立世之本。

    庚城的民众依法纳税,守法谋生68,却遭受了叛军的洗劫,朝廷倒欠了庚城一笔债。

    华瑶拯救了庚城,也算是为朝廷还债了。她并不觉得自己“降下洪恩”,那八百烈士的贡献远比她大得多。

    “庚城八百烈士”的英勇事迹很快传遍了芝江沿岸,大大地鼓舞了各地的平民百姓,也激发了他们的反抗之心。叛军占领的几座城池都爆发了内乱。

    华瑶抓住时机,迅速调兵遣将。

    她麾下的大将包括秦三、许敬安、祝怀宁、谢云潇,甚至是戚饮冰。这五人68的武功造诣都是世间68第一流境界,各自率领的亲兵也是勇猛无敌。

    短短十多天之内,华瑶占据了芝江一带的七座城池,牢牢地掌控了芝江的上下游,秦州与虞州之间68的渡口也多半被她把持了,从渡口路过的商队都要向她进献“厘金”。

    华瑶曾经在彭台县搜出了前朝太68子的遗物。每当68她吞并一座新城,她都会把官府的库房翻个底朝天,她没再发现前朝的财宝,却意外收获了官员的私产,这些私产也都被她收为己用,她手头的存银超过了四十万两。

    第126章

    钓鲲鹏

    她要把他圈禁在皇宫里……

    华瑶的势力日渐膨胀,

    她治理的城镇显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气68象。秦州的百姓争相传唱她的事迹,称赞她“仁德无量,智勇无双”。她的名声越好,

    投奔她的人就越多68。

    她自拟了一套文试和武试的题目,

    用来选拔文臣武将。她选了几天,

    找到几个可68用之68才,

    各项进展更68顺利,

    她的心情也更68愉快了。

    她对谢云潇说:“我一定会在半年68之68内消灭秦州叛军。”

    谢云潇道:“你的哥哥姐姐,比叛军更68难缠。”

    此时正是清晨时分,

    天气68十68分晴朗,

    阳光十68分明媚,

    华瑶和谢云潇正坐在一辆马车里,前往庚城的一处港口。

    马车行速飞快,

    距离港口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华瑶撩起窗帘,望了一眼窗外的风景,又转头看向了谢云潇。

    谢云潇从暗格里拿出一本古书,名为68《秦州府志》。他翻过扉页,扫视了一遍目录,

    手指略微一顿,

    抵在纸页之68间。

    他坐在软榻的另一侧,天光洒在他的肩膀上,

    将他的衣袍照得半明半暗。窗外的山川草木交替转换,

    他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依旧沉静地看着书。

    他像是初入红尘的侠客,

    也像是云游世外的仙人,颇有一种68超凡脱俗的气68质。华瑶观察他片刻,忍不住说:“我有一个好消息要68告诉你。”

    谢云潇合上书册:“愿闻其详。”

    华瑶扯住了谢云潇的袖摆。像是在和他玩闹似的,

    她挑开他的衣袖,碰了一下68他的指尖。她力道极轻,轻如一片羽毛,不经意间碰触到他。

    谢云潇低声道:“殿下68。”

    华瑶道:“怎么了?”

    谢云潇并68未答话。他反握她的指尖,她一时无法挣脱。她正要68使劲从他掌中68抽离,他忽然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脸颊。

    华瑶透露道:“今天早上,汤沃雪给我诊脉,她说,我已经痊愈了,我的武功也恢复了。现在我身强体壮,我想做什么都可68以,百斤重的刀剑我也能拎起来。”

    谢云潇由衷地笑了。他牵起她的双手,又在她的唇瓣上吻了一下68。这个吻虽然短暂,却很温暖,像是一阵温柔的、伴着幽香的春风,引人沉醉其中68。

    华瑶能察觉得到,谢云潇真的很高兴。这一份喜悦也感染了她。她心里甜丝丝的,仿佛融化了一块蜜糖,又稠又绵,消解了积压多68日的郁气68。

    华瑶坦诚道:“这段时间以来,你为68我殚精竭虑,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和我相互扶持,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掌握了一支军队,占据了十68座城镇,手头也宽裕了许多68。”

    谢云潇的顾虑仍未打68消:“朝堂的局势瞬息万变,你在秦州屡次告捷,东无和方谨不会善罢甘休。你万事小心,不可68大意。”

    他还有一句肺腑之68言没说出口。他会尽力保护她,不再让她受一点68伤。

    华瑶认真地点68了一下68头:“嗯,我们走一步算一步,谨慎行事也是应该的。”

    谢云潇将华瑶抱到了他的腿上。华瑶往他肩头一靠,悄悄地扯开他的外袍。

    她装作无意,实68则有意,让她的一缕长发滑入他的衣领,轻轻地拂过他结实68挺拔的胸膛,这样肯定会很痒吧?他还能保持一副沉稳冷静的模样吗?

    华瑶稍一思索,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衣带。

    谢云潇猛地扣住她的手腕:“行了,别玩了,马车快到港口了,芝江水师会来迎接你的大驾。你应当是一位衣冠整齐、威仪严肃的公主,否则难以服众。”

    华瑶道:“明明是你先亲我,先抱我的,我只不过是玩了一下68你的衣带,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谢云潇百口莫辩:“我……”

    谢云潇一句话还没说完,华瑶吻上了他的嘴唇。她悟性极好,接吻的技巧也极高超。她关注他的一切反应,诱导他变本加厉,还把他的双手都按在了她的腰上。

    起初他还想克制那些荒唐的念头。但她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几乎是全情投入,热烈而长久地吻着他。

    他们呼吸交缠,津液交融,放任彼此情生意动。

    情致缠绵之68际,他茫无所思,茫无所念,心中68唯有她一人而已。

    日光随着云影流动,倒映在车窗上,游移了一个来回。华瑶感觉自己差不多68亲够了,有点68喘不上气68了,她把谢云潇推开,又问他:“你刚才要68说什么?我没听清。”

    谢云潇道:“我也不记得我想说什么了。”

    华瑶道:“你的记性应该是很好的。”

    华瑶一边说话,一边扯住了他的衣带。

    谢云潇将衣带拽了回来。华瑶反而笑了一声。据她所见,谢云潇的脸皮很薄。他始终恪守着礼法。光天化日之68下68,寝殿卧房之68外,他是极有分寸的,始终遵循着“严以律己、谨以修身”的规矩,绝不会像华瑶这样放肆地胡闹。

    正因如此,华瑶觉得他非常好玩。

    他越是正直端方、冷静自持,她就越想胡作非为、横行霸道。与他相处,可68谓是“其乐无穷”,她发现了无限的妙趣。

    华瑶又一次地意识到了谢云潇的好处。他品行端正,气68质高洁,家教严谨,家世清贵,确实68很适合做皇后。等她日后登基,她就把他圈禁在皇宫里,让他一心一意地陪伴她生生世世。

    华瑶满脑子胡思乱想,谢云潇还以为68她正在审量大局、忖度大事。他把她揽入怀中68,紧搂着她的腰肢。而她依偎着他,懒散地打68了个盹。

    等她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驶入了港口。

    朝阳斜照在江面上,与江水融成一色。岸边吹过一阵凉风,送来丝丝缕缕的潮气68。浪涛的翻滚声、沙鸥的鸣叫声,似乎都传到了很远的地方,飘荡在渺渺茫茫天地间。

    华瑶的车队停下68了。

    华瑶推开车门,戚饮冰就站在门外。

    戚饮冰一身银甲白袍,腰挎一把鱼鳞精钢刀,显得格外英姿飒爽。她对华瑶抱拳作礼,比起从前更68添了一份敬重。

    华瑶昂首挺胸,望向前方的码头。

    码头附近,停泊着四68十68艘战船,船上的旗帜鼓满了风,气68势如虹。

    数百名水兵跪地行礼,异口同声道:“恭迎公主殿下68大驾!叩请公主殿下68万福金安!”

    这些水兵都是秦州人,常年68驻扎在芝江一带的港口。

    芝江落入了华瑶的势力范围,芝江水师也投靠了华瑶。这一支水师熟悉芝江的地形,偶尔会在虞州、秦州交界的东江之68中68巡航。他们可68以保护商船、渔船不受水贼的侵扰,也可68以掩护华瑶的船队从外省往秦州运粮。

    秦州的水路四68通八达,其中68又以芝江、甘江最为68著名。

    芝江贯穿了秦州东境,北起彭台县,南至永安城,全长四68百多68里,水深也有数十68丈。沿江一带的城镇土地丰饶,人烟稠密,历来是商贸发达之68处。官府在此修建了几座港口,最大的名为68“茶花港”,位于庚城的北部,也就是华瑶目前所处之68地。

    华瑶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港口。

    她亲自巡视了一圈,除了战船,她还看见了三十68多68艘商船。那船身长达二十68余丈,静静地泊在码头,她能想象到它们如何在大江上劈波斩浪,如何从沧州一路辗转到秦州。

    这一批商船,分明是白其姝的手笔。

    昨天夜里,白其姝抵达了茶花港。她从沧州运来了四68万五千石粮食,连夜把粮食送进了庚城。

    事关重大,秦三率领一千名精兵,在港口接应白其姝。她们一直忙到了深夜,庚城的粮仓里堆满了黍米,未来三个月的军粮都有了着落。

    华瑶喜出望外,不仅重赏了白其姝,还褒奖了护航的水师。她非常重视水师的力量,因为68“漕运”是中68原六省的命脉所在。她要68牢牢掌控中68原六省,就必须保障水路、陆路畅通无阻,扼守关隘,布防要68塞,维护“漕、盐、兵、田”四68大政的稳定。

    华瑶陷入了沉思之68中68。她站在江畔,湍急的江流溅起水雾,惊涛骇浪拍打68着岸堤,撞出了高亢激越的响声,犹如山崩地裂,震撼四68野。

    华瑶目不斜视,脸上的神68情没有一丝变化。

    常言道“君心难测”,华瑶的心思也是深不见底。她的喜怒哀乐,不为68外人所知,就连白其姝也猜不准。

    白其姝在外奔波了将近一个月,昨晚才返回秦州,今早又跟随华瑶来到了茶花港。她动用了自己在沧州的所有资源,圆满地完成了华瑶交待的任务,但她的心头还有难解之68忧。

    她轻声说:“殿下68,我从沧州运粮,走的是水路,却瞒不过沧州官府。粮食已经运到了秦州,消息也会传回京城,我只怕……京城的那些主子们,会把您当作眼中68钉、肉中68刺。”

    “无妨,”华瑶道,“现在我们要68粮有粮、要68兵有兵、要68钱有钱,再也不会落入任人宰割的境地,你放心吧。”

    白其姝低眉垂首,喃喃道:“您有您的筹谋,我有我的私心。去年68冬天,我刚认识您不久,您怀疑我来路不明、心术不正。现在呢,您再看看,我到沧州走了这一趟,使尽了手段,费尽了力气68,这才换取了四68万多68石粮食。沧州官府都知道了,我尽心尽力为68您办事……”

    华瑶忽然打68断了白其姝的话:“我对你说过,你是我最亲近的人。”

    白其姝的唇边掠过一丝笑意:“是,我铭记于心,我想与您共进退、同甘苦,生死相随。”

    她往前走了一步,语调变得更68柔和:“无论您遇到了什么麻烦,都可68以交给我去解决。旁人不敢杀的人,我敢杀,旁人不敢做的事,我敢做。十68恶不赦的罪孽,我也敢背负在身。”

    华瑶与她对视片刻,才说:“你从沧州回来以后,好像比从前更68有气68势了。你在沧州见到了什么人吗?”

    白其姝没有述说自己在沧州的经历。她只是感叹道:“沧州与凉州民风相近,凉州人崇敬您,沧州人对您也有仰慕之68心,沧州兵将听闻了您的事迹,您在沧州声望大增,相较于从前,您如今的处境更68微妙了。”

    华瑶道:“沧州按察使的女儿,嫁给了东无为68妾。东无的势力,远在我之68上,你害怕吗?”

    白其姝道:“我害怕自己不能亲眼看到东无的尸体,那多68可68惜啊。”

    华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68。她把白其姝拉到身边,又给白其姝委派了一个新任务。

    白其姝听完华瑶的嘱咐,窃窃私语道:“赵惟成?您不说他的名字,我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她的笑容隐含淡淡嘲讽之68意:“忘了也没关系吧,他马上就是死人了。”

    华瑶笑而不语。

    第127章

    振长翼

    不慕富贵不贪生,唯羡风流醉吴……

    江水浩渺,

    烟霭苍茫,四处弥漫着混沌的雾气68,谢云潇仍能望见远方的汀洲。

    万顷芦苇正在风中摇荡。风越来越大,

    芦苇越来越低垂。太阳被乌云吞没,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山水交接之处也是一片朦胧,

    覆盖着一层昏黄的光影。

    谢云潇记得,

    乘船渡江的那一日68,他默默许下了一桩心愿——往后余生,

    天上人间,

    他和华瑶长相厮守,

    永不分68离。

    他的这般心愿,相较于她的“千秋大业”,

    却68是微不足道68的。

    她胸怀大志,志在四方,以匡扶社稷为己任,以改革朝政为目标,固然是一位英明的君主68。在她建功立业的过程中,

    流血牺牲不可避免,

    凶险灾祸不可估量。

    每当她前68进一步,敌人对她的忌惮就更多一分68。

    她收服了芝江水师,

    又囤积了数万石粮草,

    方谨对她的容忍已至极限。她必将面临一场恶战。单凭她如今的实力,并不足以战胜方谨,

    更不可能打败东无。

    谢云潇思绪纷乱。他没说话,也没看华瑶,只是眺望着天空中沉浮的乌云。

    江面上飘洒着细雨,

    浪涛来回68翻滚,山川隐没于烟波,又被一闪而逝的雷光照亮,轰然一声,响彻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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