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碍于沈希仪在场，戚应律不愿失了面子。但68他有一位完美无68缺的弟弟，这位弟弟往他身边一站，两相对比之下，他的面子还能剩下几分呢？他长叹一声，认命道：“别来无68恙，云潇，不……”他忽地记起，谢云潇与华瑶成亲了，如今的谢云潇贵为皇族，直呼其名是死罪啊！
他赶忙道：“草民68不知殿下在此，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他戴着一顶黑布帽子，帽沿的束带在凉风中颠来簸去。他摘下帽子，任凭雨水拍打他的头顶，浸湿他束发的翡翠玉冠。
谢云潇与戚应律自幼一同68长大，从68未见过戚应律低头示弱。
谢云潇十68二三岁的时候，戚应律经68常在谢云潇的院外吵嚷，要把谢云潇带给他的狐朋狗友瞧瞧。谢云潇从68不理会他，他也认定谢云潇“目无68尊长”，他二人虽是同68父异母的兄弟，却形如一个屋檐下的陌路人。
而今，谢云潇却道：“兄长请起，不必多礼，我为你准备了一间厢房。你经68历了长途跋涉，难免受苦受累，何68不休整一番？”
戚应律的心头涌上一阵暖意。他低语道：“前几天啊，我和你三姐都在雍城。你的密信还没送到延丘，你三姐就收到了消息，她要来秦州找你，我也得跟着她，我们一连奔波两天，虽然受苦受累，却也毫无68怨言。你不必担心，我年轻力壮，身子骨十68分硬朗。”
谢云潇的目光有些幽暗难辨。他从68侍卫的手中接过一把伞，将戚应律完整地罩在了伞下，戚应律“嘶”地吸了一口凉气：“贤弟，你这是……”
谢云潇并未接话。他本68就是沉默寡言的人。他的性格冷得像冰，却无68一丝尘俗之气，拒人于千里之外，伤人于无68形之中，戚应律对此早就司空见惯了。
戚应律从68袖中取出68一把洒金紫檀折扇，略微展开了三分之一的扇面。他回头一瞧，沈希仪不知去向。他举目四望，未能觅得她的芳踪。
他不禁问道：“贤弟，你告诉我，刚才68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谢云潇脚步一顿。他把伞柄交给了戚应律，只说了两个字：“兄长。”
“兄长”是谢云潇对戚归禾的称呼。
如今，戚归禾已故，戚应律便是将军府的长公子，谢云潇这一声“兄长”把戚应律拉回了现实。
戚应律自嘲道：“无68论人品还是性情，我样样比不上大哥。”
朦胧的雾气弥漫四野，透着一股萧森的冷意。
戚应律的神思尚且混沌。他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却没留意脚下的道路。他被谢云潇带入了一栋楼阁，周围把守着重重的侍卫。那些侍卫手持长刀，刀光异常凛冽。
戚应律跟随谢云潇，走进了二楼的一间屋子。
那屋子宽敞洁净，陈设着古玩字画，柚木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碧纱窗格之间镶嵌着云母、珠贝雕镂的薄片，纹理精致剔透，使人啧啧称奇。桌上香炉散发着袅袅烟雾，如同68浮云梦幻之乡、飘渺仙缘之境，倒像是谢云潇的住所。
戚应律笑说：“贤弟，你且留在我这儿，与我叙叙旧话吧。自从68你和公主成亲以68来，已有七个多月了，我们兄弟二人都没能见上一面。”
谢云潇的态度是一贯的疏离冷淡：“天色已晚，无68事不宜叨扰。我先告辞了，兄长早点休息。”
戚应律无68话可说。
大半年不见，谢云潇的轻功又精进了些。戚应律一眨眼68的功夫，谢云潇就不见了。戚应律快步跑到窗边，向窗外一望，只见谢云潇的背影渐渐消融在风雨交加的夜色里。
戚应律叹了口气。
他喝了一杯凉茶，又吃了一份点心，便褪去了外袍，换了一套干净衣裳，躺到床上睡觉。
他睡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杯盘碰撞声。他连忙爬起来，披衣往外一瞧，竟然是他的弟妹华瑶，还有他的亲妹妹戚饮冰——她们正坐在一张木桌的左右两侧，推杯换盏，称姐道妹。
戚饮冰见他醒来，毫不客气，直说道：“哥，你别躺着了，快过来吧，和我们痛饮一坛酒，不醉不休。”
戚应律的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68：“两位妹妹，为何68会来我的房间？”
华瑶解释道：“三姐发现你不见了，找我要人。我说，你可能是正在睡觉。三姐担心你的状况，我就带着三姐来见你了。”
戚饮冰附和道：“弟妹说得都对。弟妹还说了，我们一家人不讲两家话，这里没有外人，我也就不拘俗礼了。”
浓烈的酒香萦绕在华瑶的面前，华瑶始终滴酒不沾。华瑶的杯中仅有一盏茶水。而戚饮冰却用一只海碗喝酒，她的酒瘾很大，酒量也很好，这一特点与戚归禾如出68一辙。
华瑶拎起酒坛，向她介绍道：“这种酒名为‘芳樽花酎’，是我从68京城带来的美酒。”
戚饮冰咧嘴一笑：“听说是大哥生前最喜欢的酒。”
此时的氛围有些古怪，戚应律忍不住插话道：“谢云潇呢，他在哪里？”
戚饮冰用长衫袖子擦了一把嘴。她靠着椅背，双目凝望着华瑶：“谢云潇去巡视军队了。现如今，弟妹的身边，恐怕没有一个拿得出68手的侍卫。弟妹重伤未愈，燕雨去了京城，齐风身中剧毒，秦三远在邺城，许敬安还在练兵，祝怀宁仍在养病，白68其姝去沧州调粮了，是不是，弟妹？”
华瑶嗤地笑了一声：“是啊，你比我的亲姐姐还了解我。”
话音未落，戚饮冰长刀出68鞘，发出68刺耳的嗡鸣，那刀鞘一转，猛然拍在窗台上，把大理石雕成的台面劈成了两段。
戚饮冰冷冷地道：“你若死了，也算报了戚归禾的怨仇，解了谢云潇的情债，全了汤沃雪的信义。今日我就送你一程，高阳家没有冤死的人。”
第123章
横霄竖卧
公主行事光明磊落
华瑶不怒反笑：“难道你以为，
我死之后，大梁朝的局势会变好68吗？”
戚饮冰一言不发，杀气68也是一分不减。
华瑶沉声道：“如果你真的杀了我，
局势只会更加混乱，
秦三68和许敬安必将68反叛，
东无和方谨必将68酿成大患。羌国羯国乘虚而入，
甘域国随后发兵，
你要如何68抵抗？凉州军营二十万铁骑，终将68葬送在你的手上68。”
戚饮冰道：“好68口才，
怪不得蒙骗了不少人。”
她手提着刀柄，
纵身一跃，
挥刀猛劈而下，华瑶疾速后退，
躲开了她的杀招。她反手一斩，刀锋向着华瑶斜刺而去68。
不知为何68，戚饮冰双眼一花，竟没发现两个侍卫闯进了房门。那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挡住了戚饮冰的进攻。戚饮冰旋身回68转，这才看清那二人的面容。她们是镇国将68军送给华瑶的女侍卫，
名叫“紫苏”和“青黛”。
戚饮冰压根没把她们放在眼里68，
她们的武功远在戚饮冰之下。既然她们一心护主，戚饮冰会送她们一起上68路。
戚饮冰气68沉丹田，
正要再战，
惊觉自己的内息无法凝聚，她的双手双脚虚软乏劲，
提不起一丝力气68。
戚饮冰猛然抬头，盯着华瑶：“你给我下毒了？”
华瑶微微一笑：“姐姐好68霸道啊，只许你杀我，
却不许我给你下毒。”
屋内的桌椅东倒西歪，满地都是杯盘的碎片。戚饮冰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能瞧见重重叠叠的残影。她紧握着刀柄，刀尖撑在地上68，双脚分得更开，站得更稳。她冷静如常：“你也想杀我。”
华瑶将68她从头到脚打68量了一遍：“姐姐的武功果然厉害，普通人中毒之后，走不了一步路，姐姐还能提起长刀，和我的侍卫较量几招，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戚饮冰沉默不语。汗水从她的额头滚落，沾湿了她的眼睫。她垂头看向地上68那一坛酒，华瑶便猜中了她的心思。
华瑶坦白道：“我在酒里68下了药，也在香炉里68下了药，那两种药是无毒的，混在一起就有毒了。你明知道我奸诈狡猾，怎么也不防备我呢？真以为自己武功高68强，就能所向披靡吗？”
戚饮冰咬紧牙关：“高68阳华瑶……”
仿佛颇有什么趣味似的，华瑶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不得不说，戚饮冰不愧是谢云潇的亲姐姐。她这一副拿华瑶没办法的样子，与谢云潇竟有一两分相似。谢云潇耳根通红的时候，就会念一句“高68阳华瑶”。如今的戚饮冰也是怒恨交加，像是要把华瑶一口吃掉。
厚重的木门已经被侍卫撞开了，雨夜的寒气68扑面而来，吹散了华瑶的一切杂念。华瑶瞬间清醒过来。她正要下令，戚应律跪在她的脚边，恳求道：“殿下，公主殿下，请您息怒！舍妹多有冒犯，实非她的本意。您离开凉州七个多月了，您不知道凉州的变故，请您听我细细道来，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您对舍妹网开一面，宽恕她的罪过。”
戚饮冰恨铁不成钢：“戚应律，你别添乱。”
华瑶大摇大摆地从戚饮冰的面前走过，往椅子上68一坐，分外坦荡地说：“今夜的一切祸乱，皆因你而起，若不是我大人有大量，戚饮冰，你可没什么好68下场。”
戚饮冰注视着她：“你不杀我，不是因为你仁慈，只因我是镇国将68军的女儿，也是谢云潇的姐姐。倘若凉州的铁骑南下秦州，这后果你也承担不起。”
华瑶寸步不让：“凉州财政向来拮据，你我对此心知肚明。凉州铁骑没钱远征，穷得连饭都快吃不上68了，兜里68只有几块铜板叮当乱响，你哪来的底气68跟我摆阔？”
华瑶盛气68凌人，戚饮冰反倒冷静了下来。华瑶毕竟是个公主，骄纵也好68，高68傲也罢，那都是公主该有的脾气68。戚饮冰得罪她在前，并68不指望她能以礼相待。
戚饮冰压抑着怒火，沉声道：“凉州没钱，你也没钱，你身边还有谢云潇和汤沃雪。他们都是镇国将68军府的人，万万不该跟着你造反。我把他们接回68凉州，还能保得他们一生68平安，倘若放任他们追随你，他们的下场就是死无全尸。”
华瑶还没开口，戚饮冰的怒火已然沸腾：“凌泉的脑袋都被砍了，你们高68阳家的人就是一群畜牲！纵然我逃不脱这一死，我也要骂，大声地骂！当今世上68战事频繁，生68灵涂炭，只因皇帝昏庸无道，朝纲混乱不堪！高68阳华瑶，你睁大双眼，好68好68瞧瞧你自己，你到底有几斤几两，又68能护得住几个人？！”
华瑶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68：“我比你更希望大梁朝是一派太平盛世，因此我谋求权位，筹建军队，赈济灾民，广纳贤士。我护得住巩城、雍城、彭台、邺城、乃至中原各省的数万万人。我良心尚在，上68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我拿自己的命去68赌，赌赢了，成就大业，赌输了，我无怨无悔。”
华瑶拎起桌上68的酒坛：“但68我没想到，你是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你把谢云潇和汤沃雪带回68凉州，朝廷就会放过你吗？懦弱无能的走狗，只会被乱棍打68死，我言尽于68此，你好68自为之。”
戚饮冰一语惊人：“父亲早就改了主意，与其辅佐你登上68帝位，倒不如割据一方，问鼎中原。天下之主是父亲，太子之位由我来坐，谢云潇独占一处封地……”
华瑶转头看着她：“你的武功还算可以，但68你的城府仍需历练。你要是做了太子，过不了几天，就会被人毒死，还得是我大发慈悲，允许你的尸体入殓下葬，你才不至于68腐烂生68蛆。”
戚饮冰急怒攻心，差点吐出一口血痰：“我戚饮冰……”
戚饮冰正要说“与你不共戴天”，华瑶低语道：“硬要往自己脸上68贴金，什么局势也看不清，眼盲心瞎，还不如死人有头脑。”
在毒药的作用之下，戚饮冰的腹部异常疼痛，愤怒更加深了一层。她满头大汗，始终不肯认罪，勉强维持着自己作为将68军的体面。
戚应律为了缓和两位妹妹的关系，连忙劝说道：“殿下息怒，方才饮冰的那番话68，只是她故意说来气68您的。她一时情急、一时智短，您不必与她计较太多。我求您高68抬贵手，看在谢云潇的情面上68，先将68解药拿出来，饶了她这一命吧。”
华瑶故意挑拨道：“你别告诉谢云潇不就行了。只要你不说出来，谢云潇就不会知道，我给他的姐姐下毒了。”
戚饮冰不禁感叹道：“你将68谢云潇玩弄于68股掌之中。”
华瑶一笑而过：“姐姐谬赞了。”
“谬赞”二字才刚出口，谢云潇飘然而至。他从军营赶了过来，隐约听见了华瑶和戚饮冰的争吵声。
戚饮冰在口舌之争上68定然敌不过华瑶，她和华瑶争辩几句，便以惨败告终，她自己也气68得不轻。
正好68谢云潇出现了，戚饮冰不再理68会华瑶。她直说道：“谢云潇，父亲命我把你带回68凉州。”
谢云潇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我为何68要走？”
戚饮冰深吸一口气68，严肃道：“天下即将68大乱，你回68了凉州，父亲才能庇护你。你是父亲的儿子，也是我的弟弟，我和父亲当然要为你做些长远打68算。”
谢云潇随手关上68了房门。他的影子一闪而过，极快地夺过了戚饮冰的长刀，戚饮冰骤然失去68了支撑，跌坐在一张冰冷的长椅上68。
华瑶见状，主动拿出了解药，递到了谢云潇的手里68。谢云潇接过药瓶的时候，她还挠了挠他的指尖，他极轻声道：“别这样。”
华瑶明知故问：“怎样？”
谢云潇没有回68答。他把解药放在了戚饮冰面前的一张木桌上68。
戚饮冰拔出药瓶的木塞，倒出来一颗白色药丸，就着一大碗茶水把药吃了，身体的状况也稍稍好68转了。她煞有介事地看着谢云潇，谢云潇忽然说：“我宁可死无葬身之地，也不愿蹉跎虚度这一生68。”
戚饮冰呛了一口水，接连咳嗽了两声，才问：“你的愿望，难道不是归隐山林吗？如果你愿意跟我回68去68，我会说服父亲，准许你在凉州隐居。”
谢云潇道：“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倒是可以逍遥自在。不过如今，你我身在乱世之中，却隐迹于68深山老林之内，只为苟全性命，逃避当今灾祸，未免太像是缩头乌龟。”
戚饮冰被他气68笑了：“你……好68，好68，谢云潇，你很会说话68，我不和你争论。父亲要你回68家，你还敢违抗父命不成？！”
戚饮冰与谢云潇虽是一对姐弟，平日里68却几乎没有任何68联络。
戚饮冰在凉州广交各方人士，谢云潇总是独来独往。偶尔有那么几次，戚饮冰想和谢云潇聊聊天。她思考半晌，也不知道从何68说起。她总觉得谢云潇秉性清高68，不近凡俗，待人客气68而疏离，跟她终究不是一路人。
凉州有一位出身于68世家名门的公子，也是戚饮冰的青梅竹马。戚饮冰年满十八岁之后，便与那位公子成亲了。婚后不久，那人考中了进士，远赴康州任职，戚饮冰也跟去68了康州。去68年冬天，戚饮冰与丈夫和离，独自一人回68到了凉州。这件事的始末，谢云潇一概不知。
戚饮冰不说，谢云潇也不会问。姐弟之间的交际一向如此，互不打68扰，互不干涉，杳无音讯，杳无见期。
戚饮冰反思了一下，是不是因为她从未尽到姐姐的责任，谢云潇也不会把她当作长辈？
谢云潇与大哥相处最融洽，只可惜大哥已故……戚饮冰咽下一口唾沫，喉咙都变得分外苦涩，伤逝之情犹如潮水，向她袭来，瞬间淹没了她的胸膛。
她的语气68放缓了几分：“大哥和凌泉死于68非命，你不能不小心防范。”
谢云潇沉默片刻，却问：“防范什么？”
戚饮冰瞥了一眼华瑶。
华瑶正坐在椅子上68，安安静静地吃一块枣仁糕。戚应律宛如她的奴婢，格外殷勤地为她端茶倒水。
华瑶注意到戚饮冰面色不善。她拽着戚应律的袖子，把他拉出了这间屋子。她临走前留下一句话68：“你们慢慢叙旧，我先走一步。”
戚应律道：“您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
华瑶道：“你方才不是说，你要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我这就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
他们渐渐地走远了，谈话68声也消散在夜雨之中。
绵绵细雨敲打68窗扇，透窗吹来的空气68潮湿而阴冷，戚饮冰不禁心生68一股萧索之感。她道：“公主的姓氏，毕竟是高68阳。”
谢云潇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与地。万家灯火已寂，他仍能寻见日出的方位。他道：“公主行事光明磊落。”
戚饮冰压低了嗓音：“公主的阴险狡诈，早已融入了骨血里68，成为她神智的一部分，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你记不记得，父亲曾经教过我们一个行军的方法，叫做‘投石问路’。你们在山海县的那段日子里68，凌泉就是她手中的一颗石子……”
谢云潇打68断了她的话68：“你多虑了，凌泉是武功最高68的侍卫。他出门办事，万无一失，公主一向信任他。”
戚饮冰在屋子里68踱步一圈，终是没忍住，又68急又68气68地质问道：“我听说，二皇子临死前，骂你是高68阳家的一条狗，这你也忍了？”
谢云潇仿佛什么也不介意似的，冷冷淡淡地说：“你打68听到了不少消息。”
戚饮冰唯恐他彻查军营，闹出一场无妄之灾。她补充道：“这些消息都是秋石亲口告诉我的，你也别怪他，他和我相识十多年，我们一块儿驻守过月门关，情同骨肉，亲如手足……”
桌上68蜡烛“啪”的一声，爆开一朵灯花，闪过一团光焰。烛火飘忽不定，这间宽敞的屋子又68显得昏暗不明，谢云潇的神色隐在阴影里68，令人无从琢磨。戚饮冰久久地凝视着他，她只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疏远，如此遥不可及。
谢云潇毫不留情：“秋石在送信的路上68遇见了你，他听从你的命令，犯了叛主之罪，按律当斩。”
戚饮冰心中的怒火狂烧。她高68高68地举起手，直指着谢云潇，严厉地训斥道：“好6子，你有本事冲我来！秋石信任我，我灌醉了他，从他嘴里68问出了话68，你敢杀他灭口？！”
谢云潇的长剑蓦地出鞘一寸，凛冽的剑光闪了几闪。谢云潇与戚饮冰对视之际，像是在看待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68人。他不答反问：“你不杀无辜之人，为何68对华瑶下死手？”
戚饮冰的内功极为深湛。即便她不吃解药，也能在两个时辰之内清除一切毒素。方才她吃过了药，又68运过了内功，如今她的体力恢复了七八成，随手一掌打68下去68，竟把一张木桌拍成了碎末。
她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华瑶并68不无辜，雍城的税银，早已被华瑶拿走了一半。华瑶勾结凉州商人，在凉州东境的土地上68，种植培养羌羯的农作物68，她侵占的田产，至少也有上68万亩……这位公主的罪恶行径，你是一概不知，我和父亲怎能不担心你的处境？”
谢云潇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态度。
他依旧平静地解释道：“去68年冬天，羌羯的军队越过边境，四处烧杀抢掠，数千亩良田因此荒废。这些荒田被公主分给了凉州东境的流民。所谓‘羌羯的农作物68’，名为土芋，二哥也见过，比起稻麦，土芋更耐旱，长势更快，出苗后两个月，便能收获果实，可用于68救灾赈荒。”
谢云潇说的都是实话68。在华瑶的治理68下，雍城的元气68恢复得极快，土芋也出现在了穷人的饭桌上68，使他们熬过了去68年的饥荒。
戚饮冰听他这么一说，不再讨论“侵占田地”，只把话68题转回68税银：“就算公主这方面做得不错，她也不应该挪用雍城的税银。她贪污受贿，贪赃枉法，实在算不上68光明磊落。”
哪怕是再迟钝的人，都能从谢云潇的语气68中听出一丝不耐烦。他道：“公主既有慈悲之念，又68有仁义之心，不过你固执己见，我何68必多费口舌。”
戚饮冰扭头看他：“你好68大的架子，我话68还没说完，你就跑了？！”
剑风凭空乍起，荡开了两扇木门，转瞬之间谢云潇已经走远了。
戚饮冰飞快地追了上68去68。她知道谢云潇的耳力极其敏锐，便用一种轻微的气68音向他传话68：“你知不知道，父亲遭遇了什么？”
谢云潇立刻驻足了。
第124章
静候悬鱼际
古今成败，世代兴亡，不过……
天边滚过一道68道68闪电，
雷声轰隆，汹涌而68至。
雨水似有瓢泼盆倾之势，不68断地浇灌着大地。雾气变得更浓了，
浓得几68乎散不68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