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芦苇丛中散开一片浓郁的68血腥味，遍地都是气绝身亡的68尸首。殷红色的68血液仍在地上流淌，方谨的68侍卫禀报道：“殿下，侍卫长……去世了。”所谓“侍卫长”，乃是公主最亲近的68贴身侍卫。
华瑶的68“侍卫长”是齐风。
方谨的68“侍卫长”也陪伴她许多68年。她收剑回鞘，面无表情，冷声命令道：“把他68的68尸体带走。”此后，她坐上马车，再也没68有回头。
华瑶目送方谨越走越远。顾川柏路过华瑶时，又说了一声：“多68谢殿下。”
“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华瑶侧过脸，看着68顾川柏。
她的68眼神，远比他68想68象中更平静。
他68甚至觉得，她真实68的68情绪比方谨还要少。
她对他68说：“这68可能是最后一次，你真心感谢我。”
顾川柏状若无事道：“我不明白殿下的68话。”
华瑶淡淡地说：“你何必懂装不懂。”
顾川柏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华瑶低声道：“我原先以为，父皇之所以恩赏顾家，只是看在姐姐的68面子上。如今想68来，正是由于你的68牺牲，你自愿做了三公主府的68眼线，父皇才给了顾家泼天富贵。”
顾川柏叹了一口气：“陛下并不希望公主过于聪慧。”这68短短一句话，既是夸奖，也是警告。
言罢，他68转身离开。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脸，”华瑶追问道，“你平时怎么伺候姐姐喝酒？你的68自尊，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今夜观察谢云潇的68武功，观察得足够仔细吗？”
顾川柏温和一笑：“等您再长大些，就68都懂了。”
第53章
珠钗绕落青丝缕
值此良辰美景，当尽一……
夜幕苍茫，
寒露侵衣，顾川柏拢了拢衣袖，不紧不慢地登上马车。他才刚坐稳，
方谨便问：“我让你坐下了吗？”
顾川柏的衣裳沾了血腥气。他不得不脱去外套，
仅穿着一件薄衫，
毫无怨言地跪了下来。
方谨捏着他的下巴，
居高临下地问：“你真以为，
我不敢杀你？”
顾川柏镇定自68若道：“您的外祖父是内阁首辅，您的好友是内阁次辅，
他们在朝中权势滔天，
陛下怎肯放心？您杀了我，
还会有第68二个顾川柏。”
方谨强迫他往上抬头。
他仰视着她，而她分外平静：“我此时不杀你，
也有法子磨死你。”
她的手指掠过他的脖颈，意兴索然68地反复拨弄他的喉结。他艰难地吞咽几下，她又轻轻掐住了他，呢喃般低语道：“你真下贱。”
顾川柏一声不吭。
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折辱。
他和68方谨成婚多年，也曾做过几个月的恩爱夫妻。然68而，
自68从方谨察觉他的主子是皇帝，
她对68他再也没有半点好脸色。
方谨若有所68思：“天下书68生为你取的美称，是什么来着，
栖霞客？还是蟾宫客？”
她俯身在他耳边，
笑问：“他们知道你平日68里有多下贱吗？衣衫不整地跪在我脚边，像条狗一样，
踹也踹不走。你应该改名叫贱犬，下贱的贱，家犬的犬。”
马车疾速奔驰，
车厢微有晃荡，顾川柏的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他的颈间还残留着几处淤青，刺骨的痛意中掺杂着蚂蚁啃噬般的酥痒。他闭上双眼，偶然68回忆起自68己与方谨新婚的那一个月里，她经常对68他笑，那笑容似有似无，如同含苞待放的牡丹。
那一年，她才十八岁。
牡丹富丽繁盛，终有凋零之日68。
从前的百般缠绵、千种恩爱，也化68作了不死不休的怨愤。
前缘已尽，旧情难续，他尚有一种无法割舍的痴念。
他目睹华瑶和68谢云潇的亲密，心底竟然68生出一丝怅惘。只因华瑶和68谢云潇的今日68，恰如他和68方谨的昨日68。
他不由得说：“我是卑鄙下贱，但你也不清醒。你何苦千方百计地袒护四公主？四公主举步维艰，你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
方谨的外祖父名为徐信修，乃是当朝内阁首辅，他的党羽被称作“徐党”，几乎占据了朝野的半壁江山。
方谨身为皇帝的嫡长女68，深受徐党的拥戴。皇帝看似宠爱她，实则处处压制她。
自68古以来，帝位之争极尽凶险，容不得半点血脉亲情。
纵观历朝历代的史书68，满页皆是父子相残、兄弟互斗，成者68为王败者68为寇，一将功成万骨枯。
方谨倚着软枕，讥诮道：“驸马，你如此为我考虑，我倒快要忘了，你父亲死在徐党的手上。我应该说你什么好呢？到底是状元之才，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昧着良心侍奉我，还不忘为我斟酌利弊。”
顾川柏仿佛没听68见她的冷嘲热讽，只说：“陛下忌惮谢云潇，派我细查他的武功。我会据实禀报，谢云潇是天纵奇才，京城上下无人能敌。”
“除了四公主的家事68，”方谨粗暴地拽过他的衣领，“京城还有没有别的大事68？”
他似是无计可施，只能顺从她：“二皇子被软禁在嘉元宫内，自68觉颜面尽失。他暗中接见朝廷要员……”
方谨补充道：“二皇子的封地远在秦州。他麾下的两万兵马蠢蠢欲动68。此等忤逆之事68，需得有人禀明父皇，痛陈利害，徐党做不来，就由你们顾党来做。”
顾川柏提醒她：“您非要护着四公主。待到来日68，您与四公主反目成仇，休生后悔。”
方谨侧身躺在榻上。她慢慢地打开华瑶送她的木盒，盒中竟然68有一道夹层，层内装着一沓大额银票，以及岱州、凉州、沧州、秦州乃至羯国、羌国、甘域国的地图。
这几张地图极其精美，涵盖所68有水路要道。
顾川柏看不见木盒之内的玄机。他还在陈述四公主的狼子野心，方谨忽然68打断了他的话：“你闭嘴，脱了衣裳，过来伺候我。”
顾川柏蓦地抬起头。
方谨威胁道：“听68不懂吗？”
顾川柏握手成拳，心底的诸多情绪都冻成了寒冰。他慢吞吞地褪去衣衫，跪坐到软榻上，再被她反压到身下。但他并未觉察一丝一毫的疼痛。她没再欺侮他，只是枕着他的胸膛，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趁着方谨尚在睡梦中，顾川柏抬起一只手，轻搭于她的腰间。每当这时，他才能和她做一对寻常夫妻。
*
今夜一轮明月斜挂树梢，月色横窗，更添几分幽静。
暗香疏影洒进窗格，遮不住一片浓郁血味。
华瑶走进室内，只见重重叠叠的纱幔遮挡了白其姝、杜兰泽、金玉遐、谢云潇等等一群人。她凑近了细瞧，隐约瞧见他们满身鲜血，从头到脚遍布窟窿。
华瑶神魂俱乱，顿时坐了起来。她的喘息轻微而急促，再也闻不到一丝一毫的血腥气。
她环视四周，这才惊觉自68己刚刚发了一场噩梦。寝殿内一切如常，床褥干净整洁又柔软。
华瑶抓住她的小鹦鹉枕，悄无声息地重新躺倒。
谢云潇早已被她吵醒。他将她拥入怀里，低头去亲她的脸颊。此时的种种爱抚，满含关切缠绵之意，分外柔和68轻缓，像是在慰藉她的心境。
但她尤觉不足，或许是天性使68然68，她胡乱地拉拽他的衣衫，无意中扯坏了轻薄的布料。只听68“咔嚓”一声响动68，他的衣袍碎成了几块。而她身为罪魁祸首，若无其事68道：“我不是故意的。”
谢云潇逮住她作乱的手：“你方才梦见了什么？”
“梦见你死了，”华瑶讲出部分实情，“浑身是血，吓我一跳。”
谢云潇稍作考虑，竟然68说：“若我真的死了，你要立刻离开京城，横跨虞州、沧州，逃往凉州东境。”
“你不会有事68的，”华瑶双手圈住他的脖颈，“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你。”
今夜，华瑶与谢云潇就寝之前，曾经详细地商量过如何应对68皇帝的试探。
京城乃是藏龙卧虎的凶险之地，不宜久留，华瑶盼着皇帝能尽快将她调离京城。除此以外，她还想搅乱京城的局势，好让皇帝无暇顾及她的家事68。
她方才那句“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你”确有几分真情实意。
她不知道自68己是否打动68了谢云潇的心。
谢云潇揽在她腰间的手掌一片炽热，好比添了木炭的火炉，烧得灼灼烈烈，诱生出更深的窒闷与燥性。
华瑶原先不明白如何纾解。洞房花烛夜之后，她自68认为是其中行家。
更何况谢云潇也才十八岁，气血方刚的年龄，身强体壮，武功精湛，没道理68会拒绝她。
故此，华瑶委婉地说：“值此良辰美景，当尽一宵之欢。”
出乎她的意料，谢云潇推辞道：“你先睡吧。你公事68在身，明早还要出门，今晚不宜劳累。”
“只做一次就不累，”华瑶实话实说，“而且，你知道吗？你真的很香，摸起来光洁、滑韧又健壮。”
谢云潇与她耳语道：“我原本也不愿违心抑情。你教过我驸马的贤德之道，反观你自68己，今天白天……”
华瑶理68直气壮：“我白天也没把你怎么样。”
谢云潇含住她莹白皎洁的耳垂，不轻不重地吮吸了几下。她轻喘片刻，又听68他道：“你对68我讲了一串接一串的荤话。”
确实，华瑶近日68在马车上、宫宴上、床榻上都对68谢云潇说了很多肮脏不堪的污言秽语。但她并未反省自68己，甚至还振振有词：“那又如何？我们都成亲了，夫妻之间……”话中一顿，她猛然68坐起身来：“窗外有人。”
华瑶的诸多侍卫放出了信号烟。
华瑶拔剑而起，披衣出门。
今晚，她在回家的路上，不幸被皇帝派来的一群高手伏击。那群人藏在芦苇丛里，目标明确，速战速决，轻功更是登峰造极。她猜测他们来自68拱卫司。
而现在，华瑶望向飞驰于宫殿屋檐间的黑衣人，心中已有了计较。放眼京城，谁敢夜闯皇族的住处？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她一争高下？那些黑衣人要么效忠于皇后，要么效忠于二皇子——前者68是为了追踪罗绮，后者68是为了搜查罪证。
这帮黑衣人的头领是一名体魄强健的男子。他的武功远在华瑶之上，当然68也胜过了燕雨。他脚步轻盈地跃过一道巍峨宫墙，刚好碰见了燕雨及其属下。
燕雨心知他的武功优于自68己，而且他没有半点杀意，燕雨就大喊一声，虚张声势道：“哪儿68来的贼人！还不速速受死！”
那人暗暗发笑：“你是四公主的近身侍卫？”接着喟叹一声：“低劣货色。”
“放屁！”燕雨破口大骂，“你算老几，在哪个宫当值？四公主的私事68，轮不到你这贼人说三道四！”
燕雨一边叫嚷，一边挥剑力攻，怎料那人不费吹灰之力就避开了燕雨全力一搏的杀招。
那人来去无踪，飞掠到一棵大树上。他把整个兴庆宫收入眼底，如入无人之境。他正打算率领属下搜查主殿，忽有一把长剑砍向他的身侧，他的肩胛骨被切开一道裂口，鲜红的血液洒在树叶上。他疾速拔刀出鞘。转身之际，他见到了谢云潇。
他心中暗道，谢家公子，果68然68名不虚传。
第54章
宝钏回环九芎树
九芎树送嫁是虞州的风……
谢云潇并不清楚黑衣人的身68份。他以为这一批黑衣人抱了必死的决心68，
便也懒得活捉他们，只打算将他们全部杀光，免得他们将来68再找华瑶的麻烦。
华瑶原本就是68势单力薄的公主。她冒死立下战功，
不仅没68换来68皇帝的优待，
反而招到了多方的猜忌和68仇恨。
华瑶和68谢云潇成亲之后，
皇帝隐晦地敲打了谢家。而谢家的官员大多是68天子近臣，
充其量只能算作华瑶的保命符，
做不了她的马前卒。她的兴衰荣辱都被皇帝一手掌握。纵然皇帝是68天下至尊，他凭什么独揽生杀大权，
又凭什么作践臣民的性命？
谢云潇一时又想起了戚归禾。
谢云潇曾经在68雍城医馆的地窖里68，
见过戚归禾的遗容。彼时的戚归禾像是68睡着了，
不过没68了声息，经脉全断，
脏器腐烂——这就是68他忠于君主的下场。
帝王之术在68于“宁我负人，毋人负我”，任何莫须有的罪名都能激发皇帝的猜疑，继而惹出一场血光之灾。
思及此，谢云潇的剑风越发凌厉。
那黑衣人只见谢云潇剑光大盛，
再也瞧不清谢云潇的迅疾身68影，
自然是68拼命也要自保。他当即拔出腰侧两把双刀，借着一股狠劲甩刀迎敌，
霎时刀剑相交，
火星四溅。他双臂一阵酸麻，立即开口道：“你放我走，
对四公主更有好68处。”
谢云潇却68道：“我更想杀了你。”
黑衣人向下纵落：“京城高手云集，英才辈出，哪怕你打得过我，
打不过一整个京营。这会儿你对我下了死手，可就是68沉不住气。”
谢云潇乘胜追击：“你武功太差，难逃一死。”
那黑衣人施展轻功，逃往燕雨的附近，挥袖一戳，忽地刺了燕雨一剑，恰好68刺中燕雨的腿部，却68没68伤到要害之处，显然是68刀下留了情。倘若他对燕雨起了杀心68，燕雨早已沦为一具冰凉的尸首。
鲜血顺着燕雨的大腿往下流，燕雨强忍痛意，怒骂道：“你个狼心68狗肺的畜牲！”
那黑衣人笑道：“小友，你才是68真的狼心68狗肺。”
言罢，黑衣人撩起衣摆，露出身68侧的一块黄金腰牌。
月光下的腰牌闪烁不定，色泽纯净。
华瑶和68谢云潇见状，当即命令属下停止追击，眼看着黑衣人及其同伙消失在68苍茫夜色中。
直到此时，华瑶才放出信号烟，传唤京城拱卫司的士兵护驾。她知道拱卫司不会尽职尽责地保护她。这信号烟无非是68走个过场，让京城官兵的面子好68看些。损了京官的颜面，那就是68损了父皇的颜面，此般浅显的道理68，她当然再明白不过。
但她今晚先后被偷袭了两次。
她的几68个近身68侍卫都受了伤。
她心68头憋着一股窝囊气，再也没68了寻欢作乐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