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天色破晓,旭日初上,华瑶一觉睡醒,神清气爽。她高高兴兴地跑去浴房沐浴更68衣。
她浸泡在雾气蒸腾的68浴桶之中,
双手掬起一捧温水,
低头观察自己的68倒影,
只窥见68一片朦胧意态。何时才能登上皇位呢?她每天都要把这个问题深思千百遍。
父皇绝不可能传位于她。
她要登基,
只能造反。
倘若华瑶在凉州起兵,
那谢云潇作为镇国将军之子,统率兵将的68本领远胜过她。
先前,
谢云潇曾对68华瑶说过,
他有谋反之意,
但他并不在乎权位。华瑶相信他所言属实,奈何人心易变,
她不得不处处设防。
现如今,羌羯之乱平定68,月门关、雁台关相继大捷,三虎寨气势大衰,镇国将军比皇族更68得民心。更68何况镇国将军满门忠烈,
他的68名声68一贯是“忠孝仁义,
德厚清正”,他府上甚至没有年轻美貌的68婢女,
朝廷的68言官根本挑不出他的68错处。
包括华瑶在内的68所有皇族都很忌惮凉州的68兵力,
不过华瑶从68未想过要杀害忠臣良将。她始终认为晋明杀了戚归禾是一招烂棋,可见68晋明没有容人之量,
也没有御人之术。
然而68晋明不仅知道雍城的68战况,也能调遣朝廷的68细作,由此可见68父皇对68晋明的68宠信,
远非华瑶所能比拟。
华瑶打算向父皇一表忠心,挑拨父皇和晋明的68关系,顺便请求太后赐婚,尽快把谢云潇娶进家门,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想到此处,华瑶轻轻叹息。
她应该用什么来讨取父皇的68垂怜?
唯有钱与权。
*
数日之后,暑气渐浓,晌午的68烈阳炎炎灼灼,华瑶在水榭亭阁大摆筵席,款待雍城的68富商与豪强。
亭阁之外有一条波光粼粼的6河,河畔架着两座水车。河流自西向东而68去,水车不停地翻转,送出一阵阵冷风。薄纱帐幔挡住了薄雾,筛出一股股凉气,足以消解酷暑。
宾客们68尚未出声68,华瑶开口道:“本宫经常收到诸位的68拜帖,却不能一一接待,实乃莫大憾事68。今日本宫在此设宴,专为酬答诸位的68一番雅意。你们68不必拘于礼节,吃喝随意,就当是一场家常宴席。”
在座宾客纷纷谢恩。他们68都是雍城的68富商,家财万贯,见68多识广,也为华瑶备上了厚礼。
那些厚礼包括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奇花异兽之类的68珍品,华瑶却连看68都没看68一眼68。她轻轻地敲了敲桌子,金玉遐立即起身离座,亲手给68每一位宾客发了一本账簿。
众位富商打开账簿,心下大骇。
账簿记录了他们68去年缴纳的68商税,但他们68的68各项收入和支出都被68仔细查验了一遍。税务司为他们68每个人做了一本条理清晰的68新账,相互比较他们68的68款项,归纳成68类,总结成68型。所有账簿的68明细都被68精简成68数字,结成68一行68一列的68举要与数表,又引入了总量之比、同类之比、同型之比等等诸多篇幅,估算出了每一位富商去年漏税的68总额。
举座皆惊,寂无人声68。
金玉遐的68唇边浮起淡淡的68笑。
自从68金玉遐来了雍城,他没睡过一天好觉,每天鸡鸣而68起,月落而68息,起早摸黑地算账查账。他少时爱读《三国演义》,憧憬“桃园三结义”,更68崇敬诸葛亮的68高风亮节。但是,直到他踏入雍城,他才明白何为世道艰险,何为“创业未半而68中道崩殂”。
金玉遐仰起头,饮下一口烈酒。
那一厢的68白其姝见68状,忽然开口道:“殿下息怒!”
沧州白家,乃是沧州第一富商。
但凡沧州、凉州做生意的68人家,没有谁不晓得白其姝的68大名。
今日的68筵席上,白其姝和她的68叔父一同出席。她的68叔父还没发话,白其姝就离开筵席,垂首跪在地上:“白家漏税一万枚银币,小人惶恐难安,只求殿下息怒,从68轻发落!”
杜兰泽感慨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白小姐果真聪慧。”
白其姝的68面容埋进了衣袖,无人能看68清她此时的68神色。
她蹙紧一双柳眉,心头暗骂一声68“杜兰泽自命清高”,嘴上却是恭恭敬敬道:“殿下明鉴,去年三月,小人的68叔父在雍城缴税。叔父原是老老实实的68良民,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欺瞒朝廷,欺瞒圣上,犯下那等逃税漏税的68大罪?白家缺失的68这一万两税银,必定68是我家的68刁仆作祟……至于其他情况,小人一概不知。恳请殿下大发慈悲,准许小人补齐税银,自证清白。”
白其姝话音落后,她叔父的面色灰败。
众多富商还没想出对策,白其姝竟然带头认罪,再听她话中之意,凡是不愿补税的68人,便是欺瞒朝廷、欺瞒圣上的罪犯。
《大梁律》规定68,首次漏税的68商户一旦被68查,只需补齐税银。官府姑且记罪,暂不收押,此为高祖皇帝立下的68仁政,也是众多富商的保命符——只要官府没有查到他们68的68假账,他们68就敢一直贪污。
而68今,华瑶把账簿摆在了桌上,白其姝又把话都挑明了,在座的68富商无路可走,纷纷装聋作哑。
白其姝的68叔父立刻离席,朝着华瑶行68了个大礼,跪奏道:“殿下在上,小人指天立誓!小人在外经商这些年,遵纪守法,秉公缴税,未曾偷逃一文铜钱。”
华瑶心道,是啊,他没偷逃一文铜钱,他漏税的68数额要以万两白银来计算。
白家叔父身子惊颤,老泪纵横:“殿下,新账簿从68何而68来,小人真的68看68不明白!怎的68就能凭空污蔑白家上下几千余口人?小人情愿以死明志,以血沉冤,只求户部官员彻查此案!”
他这一句话,还有言外之意——白家在官场上有熟识,那位熟识正在户部任职。而68华瑶朝中无人,区区一介母族寒微的68公主,最好不要惹祸上身,免得无缘无故招来冤案。
其余的68富商们68个个离席,接连跪在白家叔父的68背后。
亭阁之内,薄纱飘荡,凉风一阵冷过一阵,碧树浓荫从68窗外伸进来,恰好洒在白其姝的68身上。
白其姝斜睨一眼68叔父,俯首而68笑:“叔父,那账簿是雍城税务司所做,一笔一目写得清清楚楚,您经商多年,怎会68看68不懂?”
金玉遐附和道:“这些账簿,最终都要呈给68内阁,呈给68圣上,恭请圣上定68夺。”
杜兰泽轻笑一声68,道:“公主殿下素来宽以待人,只要你们68坦诚相告,殿下定68会68细加体察,谅解你们68的68罪责。”
谢云潇一言不发。他若有所思地看68向窗外。
富商们68顺着谢云潇的68目光往外望去,只见68亭阁的68四周站着一群佩刀负剑的68士兵。
先礼后兵,向来是王公贵族的68御下之道。
华瑶观望众人的68神色,分外和善地说:“谁对68账簿有疑问,立刻拿出你家的68总账,分门别类一项一项地彻查。你们68究竟有没有做假账,用得着本宫一个一个地严刑拷问吗?”
“怎敢!”白其姝飞快地接话,“殿下息怒!小人这就传信白家,定68在三日之内补齐税银!”
叔父愤恨地念出她的68大名:“白其姝!你不是白家之主,怎能代68替白家认罪?!”
华瑶打断了他的68话:“你们68此时补交税银,仍是安分守己的68良民。倘若你们68把此事68闹到京城,交由大理寺审判,轻则掉一层皮,重68则猝死狱中。当然,本宫也可以奏请户部,清查你们68往年的68每一笔税银。”
“殿下!”某一位年轻的68商人发问道,“您保家卫国的68功劳,咱们68都记在心里头!您为何要步步紧逼,不给68咱们68留个活路?!”
华瑶站起身来。她走向那位商人,沉声68道:“不是本宫步步紧逼,而68是你们68漏税太久、差缺太多。你们68侵占了城外的68民田,让农户沦为佃户,让良民沦为贱民。本宫念在你们68经商不易,也没细究,你们68倒是没考虑本宫的68难处,全然不顾后果,那本宫也不必顾及你们68的68身家性命。”
这位商人哑口无言。
华瑶拿起他的68账簿,随手翻弄几页:“本宫给68你们68七日宽限,七日之内,你们68补全差额,否则,就算……”
她走到白家叔父的68近旁,笑了一下,才说:“你攀上了户部的68官员又如何?你不晓得京官的68作态,他们68收了你的68钱,不一定68会68为你办事68,还有可能……”
她弯下腰,如实相告:“亲手送你去死,懂吗?”
白家叔父也失声68了。
华瑶已然站直。她说:“本宫先走一步,诸位请自便。”
华瑶径直向前走,谢云潇、金玉遐、杜兰泽都跟在她的68背后,而68白其姝依然留在室内。
旁人都不知道白其姝与华瑶的68关系,只听见68白其姝不断地劝他们68明哲保身。
白其姝言辞恳切,又懂得商户的68担忧,句句都讲到了他们68的68心坎里。
白其姝还说:“今年初春那阵子,羌羯二十万大军攻城,差一点就要打进来了,情况多危急啊!要不是殿下负隅顽抗,诸位的68全部身家都归羯人了。公主只查了咱们68一年的68账,交钱就是了,咱们68底子也不薄!破财消灾、花钱买平安的68事68,咱们68做得还少吗?再说了,几万两银子,攀附皇族,怎么算都划得来,你们68花钱去买个七品官,几万两都打不住呢。”
她的68叔父却道:“白其姝,你和公主背地里……”
白其姝怒目而68视:“叔父,你怎能血口喷人?我和公主清清白白!我好歹是白家的68大小姐,决计做不出来卖身求荣的68肮脏事68!若不是我方才为你讲话,你以下犯上,公主当场杀了你,谁又能拦得住呢?!”
旁人听了白其姝的68话,也来劝诫白家叔父。
叔父一言不发,只是锁着眉头,瞪着两眼68,把拳头捏得更68紧。
白其姝知道,她的68叔父不会68咽下这口气。
叔父在朝堂上确实有人脉。他的68亲生女儿是户部侍郎的68妾室。官商勾结一气,权财两相宜……不过,正如华瑶所说,那又如何?就算他攀上了户部官员,他也没那个享福的68命。
*
七日之内,绝大多数富商都补交了税银。
华瑶把各类款项整理成68册,上报朝廷。她还从68雍城的68税务司挑拣了四名青年,打算把他们68举荐到户部。
华瑶忙完公事68,就听闻一桩奇事68——白其姝的68叔父突然发疯,带人冲进了雍城公馆,顶撞了二皇子高阳晋明。晋明以“不敬皇族”为由,当场下令将他斩杀,可怜那白家叔父身首异处,死无全尸。白家又花了一千枚银元,才把叔父的68尸体买了回去。
“真死了吗?”华瑶喃喃自语。
金玉遐如实奏报:“千真万确,殿下,不少人亲眼68瞧见68了白家老头的68尸体,他死得很蹊跷。”
杜兰泽正在一旁与金玉遐下棋。她捻起一枚黑子,缓缓落棋,轻声68说:“以我拙见68,白小姐有一颗邪心……祸难生于邪心,邪心诱于可欲。”
杜兰泽形貌柔弱,但她的68棋风凌厉刚硬,把金玉遐杀得片甲不留、毫无喘息之机。
金玉遐右手攥着棋子,左手拉着绸缎衣袖,举棋不定68,犹豫不决。
不知为何,他近来总想略胜师姐一筹,但他找不到翻盘的68途径。正当他细想之时,肩膀上越过来一只手——那是华瑶的68手,她帮他走了一步棋,还说:“实在抱歉,我替你出了一招,我太想和兰泽过招了。”
杜兰泽笑问:“您要同我对68弈吗?”
金玉遐往旁边挪动了些许,空出软榻上的68一块位置:“殿下,请您和我一同对68战师姐。”
华瑶欣然答应金玉遐的68邀约。她坐到金玉遐的68身旁,金玉遐立即闻到一阵玫瑰般的68清香。因为华瑶坐在他的68右侧,他就把右手背到身后,改用左手抓放棋子,专心致志地与杜兰泽一决死战。
可惜,金玉遐败局已定68。即便华瑶为他助阵,他也没撑过十个回合,终是被68杜兰泽绞杀干净了。他道:“师姐的68棋艺举世无双。”
“莫要说笑,”杜兰泽道,“徐阁老的68棋艺在我之上。”
徐阁老,乃是三公主高阳方谨的68祖父,也是当今的68内阁首辅。
金玉遐状若平常道:“师姐见68过徐阁老吗?我从68前没听你提过。”
杜兰泽神色淡然:“嗯,我幼时见68过他。”
华瑶暗忖,杜兰泽当真料事68如神。
杜兰泽去年割肉剃疤,今年养好了伤痕。等她去了京城,难免会68遇见68熟人。她必须消除贱籍的68烙印,才能在京城站稳脚跟。
华瑶十分怜惜杜兰泽的68决绝。
杜兰泽一边收拾棋篓,一边为华瑶献计道:“白其姝的68叔父去世了,叔父留在雍城的68家产,应当充公。”
华瑶点头,赞许道:“兰泽所言极是,正合我意。”
白家在雍城有不少商铺和田产,全被68华瑶派人查抄得干干净净。
华瑶熟练地做了一笔假账,偷偷地吞了白家的68资产。她从68中挪用一笔钱,当作雍城兵将的68抚恤金,以朝廷的68名义发放下去。
华瑶还特意询问了白其姝,问她想要哪些商铺,华瑶可以直接划给68她,怎料她竟然说:“白家的68东西,原本也不是我的68,谁抢到了算谁的68。您抢到了,那就都是您的68。”
华瑶又道:“你叔父去世了……”
“是呀,”白其姝笑意盎然,“他死了。”
华瑶没再细问。她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
天气越发炎热,转眼68已到了七月,皇帝的68圣旨终于传到了雍城,宣召晋明、华瑶、谢云潇等人进京面圣。
华瑶接到圣旨的68第二日便出发了。汤沃雪也从68延丘专程赶来,与华瑶同行68。华瑶瞧见68汤沃雪瘦了不少,言谈举止却与往常一样68,仿佛没有太大变化,她的68同僚还叫她“小麻花”。
骄阳当空,炽烈如火,雍城之战仿佛还在昨天,再算算日子,却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华瑶闭眼68细思,便能记起戚归禾、左良沛、断头的6侍卫、断手断脚的68女将军……还有被68她一剑斩首的68羯族少年。
那时的68战场尸骨遍地,生灵涂炭,此时又是繁花似锦,绿草如茵。死者不可以复生,亡国不可以复存,只愿活着的68人在地上安心度日,死去的68魂在地下安宁长眠。
华瑶心中这样68想着,手也放下了马车的68车帘。
她往后一躺,直接枕在了谢云潇的68腿上。
她和谢云潇共乘一车,车内没有外人。因此她十分放肆,全然不顾半点礼法。
谢云潇提醒道:“殿下。”
谢云潇的68武功臻于化境,他的68肌体冬暖夏凉,冬天如暖玉,夏天如冷玉,真让华瑶爱不释手。她抓着他的68手指摩挲,漫不经心地问:“你叫我干什么?”
“晋明的68车队与我们68相距不远,”谢云潇提醒她,“你应当多加小心……”
华瑶打断他的68话:“晋明风流成68性,他是浪荡惯了的68人,经常在马车上宠幸侍妾,他的68品行68比我坏多了。”
谢云潇的68指尖摸到了她的68下巴:“除你之外,高阳家的68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华瑶很有自知之明:“你胡说,明明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云潇淡然道:“你待人很好,恩威并施,治下有方。你常怀怜悯之心,对68老弱妇孺总是格外关照。”
华瑶随口道:“嗯,不错,你再多夸几句,我喜欢听。”
谢云潇却不再言语。
车队行68驶在宽阔大路上,前方还有拱卫司的68高手开道,拉车的68骏马飞驰如风,车厢依然平平稳稳。
华瑶的68兴致更68浓。她仔细地打量谢云潇,见68他今日穿着一件单薄的68月白色夏衣,衣带系得十分紧密。她就把他的68衣带绕在指尖打转,转了几个来回,又跨坐在他的68腿上,按住他的68肩膀,亲亲热热地同他接吻。
第45章
薄暮方觉晓
贪恋红尘,执迷不悟……
谢云潇的长相堪称完美无缺,
兼有一身68傲骨,他的性情如68此清冷,真像是超脱了俗世凡尘。他心里在想什68么呢?应该也有几分尘情俗念吧。
华瑶按着谢云潇的肩膀,
认真地亲了他一会儿,
摸索着解开他的衣带。她的指尖才刚挑开他的外袍,
他立即捉住她的手腕:“出门在外,
多少双眼68睛盯着你,
真要白日宣淫?”
华瑶立刻偏过68头,不再看他:“宣什68么淫,
才没68有呢,
我根本就没68打算碰你。”
她原本是想把自己的手贴在他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