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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查

    突兀的死讯让莉亚手足无措,但她还是坚持按计划完成了所有工作。无论出于维护新人女主播的职业名誉,还是稳住潜在的窥视者,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走出日卖电视台时,东京已经挂上了夜色。她对着霓虹灯恍惚的瞬间,一辆从没见过的黑色科罗拉炫技似的从车位上冲出来,几乎紧贴着她停了下来。

    搞什么——

    她皱眉倒退一步,小声的抱怨还没说完,就看见车窗降了下来。驾驶员探过身来,露出一颗金色的脑袋,上车。

    抱怨消失了。

    她拉开车门,怎么突然换了车这也不是我家的吧。

    啊,一些必要的手段。他简略地解释,我们先不回家。

    莉亚系安全带的手顿住了,诶去哪里

    他紧抿着嘴并不回答,用力轰下油门,冲入了东京的茫茫夜幕里。

    车子很快驶出了都心,在一栋颇显年代的公寓前停下了。

    降谷零的目光在手机屏幕和公寓名牌之间反复逡巡了几次,最后才低声说:应该可以了,就是这里。

    所以这到底是哪里

    你不是觉得那件案子可能存在问题吗所以我们直接来调查。他从口袋里掏出白手套戴上,二楼最西侧那间公寓就是死掉的那个护理员的家。

    公安委员长的女儿大为震惊,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这样不就是闯空门了吗

    我可是公安啊,有特别行动权。硬要说的话,只有你是在闯空门。

    他瞥了一眼莉亚,看她慢慢把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便抢在她开口前解释,她是在工作场所过世的,没有理由直接接收遗物。拜托警视厅正式调查需要特别许可,我担心会泄漏信息,那就不妙了。而且如果真的是组织动手的,背后一定是有什么原因,那么他们很快就会来处理,我得更快一点才行。

    降谷零停在了一扇门前,门上挂着岛崎的牌子。他弯腰探了探邮箱,信件积累了一些,看来最近确实没有人来过。

    说着,他直起身,在门锁上鼓捣了一下。那扇门立刻对他们毫无防备地开启了。

    你果然很会溜门撬锁,上次就是这么开的我的房门吧莉亚又眯起眼睛,近距离观察还挺震撼的。

    他面无表情地对她摊开手,手心里躺着一枚银闪闪的钥匙,……我是直接从警视厅拿到的,钥匙恰好就在她的遗物里。好了,跟在我后面,不要随便碰任何东西。

    岛崎的房间散发着一股接近于发霉的陈腐气息。降谷零打开手电,到处照了照,粗略观察了四周:这房间很小,装潢也有些年份了,明显不是近期翻新的公寓。墙壁蔓延着黄斑,玄关里横七竖八地堆叠着鞋子和雨伞,旁边的一点空间就构成了所谓的厨房,灶台上的厨具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堆了很高。

    他们小心地穿过这些杂物,进入客厅。这里的景象并没有好很多,桌子和床几乎占据了所有空间,让人没有下脚的余地。床铺还算整洁,但餐桌上面摆着各种纸盒,还有一台颇占地方的打印机,就更显逼仄了。

    她……

    降谷零投来制止的目光,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型信号屏蔽设备,安置完毕才对莉亚开口:小心窃听器。

    莉亚:这么看她经济状况确实很糟糕,直到最近都很拮据。应该就是那笔遗产改变了一切。

    降谷零指了指贴着墙摆放的几个还没有折好的纸箱,所以已经在计划搬家了。是比较高级的搬家公司的纸箱,看来财务状况确实是得到了改善。

    没错,奢侈品首饰确实也是最近购买的,唔,还有几个包。莉亚用手机调出光亮,小心翼翼地打量饭桌上的几张票据,票据都还在这里。全都是很热门的基础款,应该是刚开始入手奢侈品才会这么购买。有两家店我还蛮熟的,或许可以去问问……不过结算方法都是现金,这样的话应该查不到什么信息吧

    你还记得那个给她留下财产的老人叫什么名字吗降谷零忽然停下翻检的手,抬头问莉亚。

    儿岛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嗯,就是儿岛,说是健康突然恶化才过世的。岛崎之前就是他的护理员。

    那么,需要调查的对象可能要增加了。他对莉亚招了招手,你来看这个。

    她凑了过去,发现降谷零把那台复印机的顶盖揭开了,露出了几张使用者忘在里面的原件还压在复印机的玻璃板上。最上方的那张隐约能看到遗嘱二字,纸张边缘还残留着不自然的胶带粘贴痕迹,仿佛整篇文件是东拼西凑而成。

    降谷零伸手翻了一下,发现下面的几张都是相同的文件,像是经过多次誊写的草稿,但当事人签名的笔迹都略有不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细长的发卡,小心地剥开了上面覆盖的半片纸张。下面露出的内容和遗嘱毫不相关,看起来更像是一份医疗记录的确认函,而遗嘱见证人的签名竟然是落在这一层。

    这么拮据的情况下还能购置这台复印机,果然不仅仅是用来打印普通文件的。降谷零的目光在那些纸张上来回巡视,最终意味深长地说,目前看来,比起一个靠着果然职业技能而赢得患者信任的优秀护理员,她更有可能是个擅长做假遗嘱的造假大师。

    他合上复印机,拿起旁边的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被签名排满了,她不只练习了‘儿岛兼司’这个签名。这是那个‘三千万老人’,那么其他的人是谁她之前通过兼职接触到的患者现在在杯户疗养院里负责的其他病重患者还是说……

    小型手电的光映在降谷零紫灰色的眼睛里,在昏暗房间里显得格外明亮。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相反的阴沉可怖。不用他继续解说,莉亚就已经明白了最后那个答案可能是什么:也有可能是杯户疗养院之前已经死亡的患者。这可能并不是她第一次从重病患者那里骗取财物,只是数额太大了,才被人知道的——也许之前并不通过遗嘱,直接以患者的代理人身份取得了钱财,或者入室行窃的。我记得英国以前就有类似的案件。

    不是没有可能。这样的话就必须要去调查那间疗养院了。

    闯空门好像要加码了,不,这或许已经是危害公共设施安全罪了吧……但她好像被带坏了,竟然有点跃跃欲试,努力回忆可行的路径:现在就去吗我记得他们有个后门,是清理车会通过的,兴许可以从那里……

    不,降谷零把证据收进了保存袋,正在小心地复原布局,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是拜托警视厅的人去调查了,不然这会构成危害公共设施安全吧。

    ……你刚刚强迫我一起闯空门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这位公安。她捏紧拳头,威胁似的挥了挥。

    降谷零发出一声轻笑,她就是在疗养院遇难的,直接请警视厅调查相关人员的信息非常合理。何况温亚德已经在那里活动过了,我再去的话,很难说会不会引起她的注意,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

    他一边把整理好的证据收进保存袋,一边说:有的时候合理使用下属也是一种策略嘛。

    你做人真的完蛋了。这很像我父亲会说的话。

    降谷零停下手,用文件夹撑着桌子,诶这样吗,可是现在我手上只有警视厅和你可以用诶。既然你不担心,那么就拜托了——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立刻改口:……下属也挺好的。我相信警视厅的调查能力。

    公安委员长的女儿没有说错,在职权范围内,警视厅确实非常能干。两天之后,杯户疗养院的既往患者报告就被递到了降谷零的办公桌上——尽管他现在并没有办公室,只是寄居在莉亚的化妆台前。

    他翻动报告时绷紧了脸,最后长叹一声:跟我们猜测的结果差不多……运营开始的这半年里,同等病症的死亡患者比例是东京都其他高级疗养院的三倍,而且死亡原因全都是没有任何端倪的‘自然老死’,这就很奇怪了。

    也许是自然原因,比如疗养院使用的器材或者装修涂料有问题。莉亚提出,之前也有这样的案例,毕竟是新开的。

    是啊,但是结合我们在岛崎家里找到的文件,人为原因导致的概率大大增加了。我的推测是她为了获得金钱而杀人。先获得当事人的信任,再了解到具体钱财的情况、进行偷窃或者伪造遗嘱,最后在注射时加大或者减少日常药物的剂量。有完美无缺的治疗记录在那里,当事人又都是高龄老人,那么想必医生尸检也不会轻易发现异常。

    莉亚追问:那么她本人是为什么死掉的

    降谷零摸了摸下巴,这就很难说了,或许真的是一场意外。也可能是她还有其他的同伙,分赃不均导致的;也有可能是患者家属注意到了这个异样,私下里进行了报复行动。当然,还有那个最糟糕的可能——

    是贝尔摩德策划的谋杀。这位护理员和这个神秘的犯罪组织有着他们还没有探查到的瓜葛。

    他们默契地保持了沉寂。

    总之,可能已经有多人的非自然死亡发生,那就不是我应该独自处理的案件了。降谷零果断说,我会上报给上层。这和目前加大打击犯罪力度的方针也符合,我想法月长官应该会支持重点调查的。

    他一定会的。莉亚嘀咕了一声,他就一直是强硬派,没改过,六年后都是这样。啊——能把那个组织的案件再给他递交一次、让他赶紧派人把他们拔除吗不然我真的没有办法正常生活了,现在看到金色的头发都害怕。

    她的目光从他的眼睛上离开,慢慢地向上漂移,使得这个嘲讽看起来很有针对性。

    降谷零选择无视,只是反问:……你猜,他们当时派了谁去清除这个组织

    哦,不好意思,重要参战人员被她捞回来当保安了。

    差点忘了,真是不好意思。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

    你知道就好。他冷哼一声,好像想到了什么,表情又缓和了下来,对了,下周六晚上警察厅高层要集体参加一个酒会,是那种偏社交性质的,所以要求带女伴。我也被要求出席……那天你有空吗

    这是请求吗她把手环抱在胸前。

    他们僵持了一会儿,最终降谷零咬牙点了点头,但还是坚持补充:……恰好能把那笔债务一笔勾销。

    成交。女主播把他的手从桌面上抓了起来,强行握了握。

    这是她最擅长的场合,简直和放松没什么区别。

    ……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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