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在外面,里面太挤了,我没让她进来。”正说着,身后又传来包建勋的声音。这两天功夫过去,包建勋的嗓子跟磨了一层砂一样。
“九班的同学们注意一下!过两天到学校来对答案!回家之后别忙着玩,把答案在脑子里过一遍,不行的就往纸上写一写!行了,散了吧!”
学生乌拉拉地走开,白璐对吴瀚文说:“那我先走了。”
“哎。”吴瀚文拉住白璐的胳膊,“那个,手机别忘了开着。”
“干嘛?”
“不干嘛……”吴瀚文挠挠脑袋,“就、就聊聊天呗。”
白璐摆摆手,“再见。”
完成高考的确激动,但是更多的是疲惫,白璐回家后睡了整整一下午,太阳落山之际,才睁开眼睛。
头有点晕,天花板好似都比平日低了,压着人透不过气。
*
很快,答案出炉了。
同学们再一次去学校,这回大家都没有穿校服,校园里花花绿绿,一片七彩景象。
叶又绿了,花再开了,风吹在脸上,温柔又轻盈。
包建勋经过几天的休息,精神也趋于稳定,手里拿着解答,镇定着语气说:“等会把答案发给你们,别互相讨论,先把自己的对完。头脑要保持清醒,最后一哆嗦了,千万不要乱,听见没?”
“听见了!”
吴瀚文坐在白璐身边,说:“你答案都记下来没?”
“嗯。”白璐把几块大橡皮放到桌子上。
这是高考记答案的通用方法。
对答案很快。其实高三生在经过一年的磨练之后,对于分数有着独特的敏锐性,大多数人在考完的一刻就已经基本摸清楚自己的分数了。
“跟我估计的差不多。”白璐放下笔,看向一直盯着他的吴瀚文。“六百一吧。”
“不错不错。”吴瀚文在一边帮忙出主意,“报哪个学校定下来了么?”他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大本子,推推眼镜,“我帮你看了一下,你这个分数的话,北京化工、中国传媒、大连理工都能报,还有一些学校,主要看你偏向什么类的专业,跟父母研究过么?”
“今天回去研究。”
高考之后,紧绷的弦抻开,大家忽然变得有些懒散了。
白璐跟父母讨论了几天,最后敲定了报考的学校和专业。
吴瀚文步步跟进。
“去哪儿?”
“杭州。”
吴瀚文愣了愣,然后有点激动,“等、你等等。”
闷头去按手机,过了一会抬起头,看着白璐,“上杭高铁一个小时。”
白璐:“是么,没坐过。”
吴瀚文深吸一口气,脸上忍不住地涨红,“时来运转,都是好事呢……”
白璐的成绩比这个专业平均分数高出不少,录取是稳稳当当的。
一切落定之后,夏同学已经在喊着,“饿死了啊——!”
包老师也知道他们听不进去,“行了,吃饭吧。”
一声开饭,桌子上筷子翻飞。
吃着吃着,气氛慢慢活跃,男生女生也聊开了,一桌子的人轮番去灌包建勋酒。
包老师也知道这是最后的相聚,也比往常放得开了,来者不拒,谁来敬酒都接着。
轮到白璐,端着酒准备过去,吴瀚文拉住她,看着慢慢一杯酒,“行吗?”
白璐拨开他,朝着包建勋走过去。
“老师,我敬你一杯。”
“哎。”包建勋三四瓶酒下肚了,脸上涨红。
白璐跟包建勋碰杯,然后一仰头,一杯酒下肚,竟然比呲牙咧嘴的包建勋轻松多了。
“呀,行啊。”包建勋惊讶,啧啧称赞,“真是看不出来啊。”之后又顿了顿,包建勋抬手指了指白璐,果断地说:“你聪明,脑子够用的。”
白璐腼腆地笑了,跟包建勋鞠躬道谢,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
喝了酒,气氛都不一样了。
有的男生点了烟,包建勋嗷嗷地叫唤。
“我就知道你小子会抽烟!”
“没在学校抽!”
“再撒谎!?”
“抽了没几次——!”
同学们哈哈大笑。
三巡过后,包建勋终于醉了。不止他,好多人都醉了。
他们没有沉迷于酒精,那是一种状态性的迷醉,比酒更甚。
包建勋喝得敞心露怀,不顾形象,拿着酒杯站起来,发言也有点混乱了。
“我带了你们三年!”
他
拍拍自己的胸脯,用力地说:“我自认为我上心了!我负责任了!所以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我能坦坦荡荡地跟你们吃饭喝酒!我能坦坦荡荡地跟你们讲未来!很多
人都说人最美好的日子是在大学,我说不是!是高中!十七八岁才是真正的美好!你们奋斗努力难过挣扎!什么都不添加,你们这辈子最干净、最纯粹的感情都放在
这里了!”
迷乱的午后,醉了的老师使劲拍了一下桌子,然后抬起手,不知指着什么方向。
“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挥洒过汗水!但不是所有人,都尽其所能、彻彻底底地努力了!现在你们回头看看,告诉我!高中三年里,你们有遗憾吗——!?”
两桌的学生几乎毫无迟疑,异口同声地大喊:
“有!”
餐厅所有的服务员和食客都看过来。
他们声音很大,但没有人忍心打断。
包建勋还嫌不够一样,使劲地扯脖子吼着:
“你们有遗憾吗!?”
“有——!!”
多少学生眼泛泪花。
没法细究,在这青涩混沌的时刻——
想不起为了什么事,也想不起为了什么人。
只是你一提到遗憾,我就眼泪顿下。
心比脑子快了一步,也根本不敢再往下想。
李思毅在对面的凳子里哭得差点晕过去,吴瀚文紧着帮他拍后背,一边安慰着。
白璐在嘈杂的声音中低下头,攥着手指。
花迎风,鸟飞扬。
时光转瞬即逝。
—————全文完—————
☆、第31章
????天朗气清,艳阳高照。
????时间不算早,但整栋楼还是安安静静。
细细听的话,隐约能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来,慢慢拐进五楼过道。
说是五楼,其实严格来说应该是六楼,真正的一楼是宿管阿姨的地盘。
“赤裸裸的欺骗!”
当初第一天报到的时候,来到寝室,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一个女生愤愤地抱怨楼层的问题。
脚步声停在一个房间前,门上挂着517的字样。
拿出钥匙,为了不吵醒里面的人,轻轻地拧动。
屋里昏昏暗暗,窗帘也没有拉开,屋里有一股睡觉独有的氛围,地上的拖鞋乱放,衣服堆在椅子上。
关好门,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站到离门最近的一张床下面,踮起脚拍上面的床铺。
“喂……喂……”
被子里老大的一坨,慢悠悠地翻了个过,如同会移动的山峦。
“起床了……”声音还在叫着。
山峦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两声,又没动静了。
把桌子上的东西拿过来,袋子拨开一些,举到上面。
山峦抽抽着鼻子过来,脑袋终于在被子里露出了头,声音依旧软弱,但内容已经有力。
“哎呦我操……煎饼啊……”
伸手就要过来拿,煎饼离远了些。
“快起床。”
长叹一口气,山峦一个打挺坐了起来,看一眼手表,底气十足地喊:
“来来来!别睡了都!一天天的是想怎么的……老三!”一声暴喝,还嫌不够,手里抄着身边一只沙皮狗玩偶,抄着对面的床上就扔过去。
天天扔,准头足够,对面还挂着蚊帐呢,硬生生是从两个小开门中间的夹缝里把狗扔进去了。
砸在熟睡的人脸上。
“要死啊……”
山峦一边穿裤子一边吼,“快快快,今天有点晚了。”
经过一番折腾,山峦从上铺下来,把煎饼抢来,香喷喷地吃着,一边说:“寝室长,估计我这大学念完,回忆里除了你买的煎饼,基本啥啥不剩了。”
白璐看了看表,说:“快点收拾,早自习要迟到了。”
剩下两个人也起床了,三个女孩子在厕所里挤来挤去抢地方,打闹嬉笑。白璐把窗帘拉开,一瞬间阳光照入,眼睛不由得微微眯起。
楼下是一块巨大的草坪,有修草工正在剪草,传来吭哧吭哧的声音,和浓浓的草腥味。
已经有学生走在去教学区的路上,嘴里咬饼的,手里拿豆浆饮料的,比比皆是。
白璐很快适应了刺眼的阳光,就像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南方的生活一样。
大一刚刚来报到的时候,她曾被南方的天气震慑。
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刚到杭州时,白璐却对这句话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夏天太热,阳光太足,晚上太潮。
记得军训的时候,宿舍没有空调,她晚上躺在床上,睡二十分钟就要拿纸巾擦了一次汗。尤其是下巴的地方,半夜想来一摸全都是水。
学校为了方便寝室同学沟通,尽量安排家近的同学住在一个寝室,结果全班加上白璐满打满算四个北方女生,全部归在517寝室里。
不止白璐,其他三个小姑娘一开始来到杭州也万分不适应,没半个月,感冒的感冒,湿疹的湿疹。皮姐说她成年之后体重唯一一次下六十五公斤,就是开学那会。
好在,随着日子慢慢推移,大家都适应了。
时间是万能的。
最先从厕所出来的就是刚刚吃了煎饼的那位,曹妍,山东人,体格健硕,双眼有神,因为酷爱沙皮狗,又被朋友称为皮姐。
后面两个是老三和老幺,一个来自哈尔滨,一个来自北京。
全寝室最瘦小的白璐,反而是年龄最大的,虚长皮姐一个月有余。
七点半,准时出门,皮姐一个煎饼下肚还觉得不够,又在去教学楼的路上买了一盒煎饺。
“都大三了上他个毛线的早自习啊……”四个人排成排走,老三半睡半醒地抱怨。
皮姐嘴巴流油,“谁说不是呢。”
旁边的小学弟对皮姐的膀大腰圆和平底拖鞋吓到了,偷偷瞄了一眼,皮姐嘴里咬着煎饺,转过头。
“往哪看呢?”
小学弟哆哆嗦嗦地转了回去。
“哈哈哈哈!”
笑声爽朗又豪放。
大三,不上不下,不尴不尬。
褪去刚刚上大学的稚嫩,也还没感受到实习工作的巨大压力,堪称赋闲人员。
事事通,事事松,彻头彻尾的老江湖做派。
自习课不让吃东西,皮姐在进门前噎进去最后一个饺子,油乎乎的袋子扔进垃圾桶。
进屋的时候班长黄心莹正准备点名,看见她们四人,赶紧招手。
“快快快,马上要点名了。”
黄心莹人白净,圆脸盘,长相甜美,一为你着急的时候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张大。
皮姐不经意地白了一眼,四个人坐到后面的座位上。
“装他妈个什么清纯。”皮姐低声嗤道。
白璐坐在她身边,把书本拿出来,“小点声。”
皮姐哼了一声,趴桌子上睡觉。
除了白璐意外,整个寝室跟黄心莹都有仇——说是仇,最多也就是看着厌烦,不至于到撕破脸的程度。
起因是老幺的一次志愿者经历。
大二那年杭州举行全国性的大型运动会,在各个高校挑选志愿者,白璐从不参加这些活动,皮姐懒得要死,老三忙着谈恋爱,只有老幺为了加学分去了。
当时班里一共选上两个人,还有一个就是黄心莹。
黄心莹跟谁都笑呵呵,性格外向,讨人喜欢,起初老幺跟黄心莹在一起觉得挺开心,但等后来时间久了,不对劲的地方就多了。
首先黄心莹总是隔三差五地请假。
老幺觉得她是班长,学校的事情多,就一直帮她顶班,没有在意。后来志愿者工作太多的时候,没有办法,黄心莹才回来帮忙。
早上去食堂吃饭,刷卡从来都是老幺刷,黄心莹天天跟老幺勾肩搭背大大咧咧,就是从来不提还钱的事情。
老幺脸皮薄,也觉得自己不好斤斤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