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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许辉哼了一声,“那是没赶上,别人先动手了,赶上了不就是他杀的。”

    白璐没有说话,许辉抽了一口烟,说:“恶有恶报,他为了还债就答应杀人,这种人称不上可怜。”

    “不是为了还债。”白璐静静道。

    烟抽完,许辉低头把烟头插在茶几上一个喝光的矿泉水瓶里。

    “那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不像狗一样活着。”

    许辉抬起头,白璐也正看着他。

    “男主角是延边朝鲜族,中国人眼中非我族类,韩国人也视其为低等人群,好处没有人想着,罪都由他们来背。在这个故事里他们是彻头彻尾的悲剧,没有尊严,就算再奋力反抗,最终也没走出黑暗……”白璐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哦,对不起,我剧透了。”

    许辉神色平静,电视里在继续播着影片,他目光还留在白璐这。

    “你看过?”

    白璐:“以前看过。”

    许辉好像对流浪猫女生看这种血腥电影的事感到新奇,但也没有问什么。

    “哦。”

    萍水相逢,没有什么可聊的,许辉又将头转了回去。

    白璐看了一眼时间,觉得再不回学校就不止是检讨的问题了,对许辉说:“雨应该差不多停了,我先走了,今晚谢谢你。”

    许辉:“停了么?”他站起身,来到床边,拉开窗帘。

    帘幕绵绵,模糊不清。

    许辉:“没停,你这么走能行么?”

    白璐面露难色,“要么你,你能借我……”

    “你拿把伞吧。”许辉接着白璐的话说下去。

    白璐忙说:“我给你钱。”

    “不用。”许辉走过来,从门后面拿出一把长伞递给白璐。

    白璐手握着伞,低声说:“那你平时什么时候在,我来还伞。”

    “算了吧,我家也不止一把,这伞挺破了,估计也就再用一两次。”许辉无所谓地说。

    白璐拿着伞,再次道谢,才转身离去。

    门关上,白璐没有回头。

    出门打开长伞,红白相间,上面是一家出租车公司的广告。伞果然很破,伞骨断了三根,右边的伞面完全是塌着的。

    白璐撑着伞走过街道,在保安大叔严厉的目光中进了学校。

    果不其然,第二天又是检讨——带着浓浓鼻音的检讨。昨晚的瓢泼大雨让白璐脆弱的身板面临感冒的威胁。

    “你这次还打包了一份办公室谈话套餐。”白璐写完检讨被包老师叫到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吴瀚文从试卷中抬头调侃。

    白璐没有理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蒋茹魔性不小啊。”吴瀚文说,“还带着你也有后遗症了,怎么这么晚回学校?”

    白璐转头,“你题做完了?”

    吴瀚文一脸淡定:“并没有。”

    白璐:“九月份就要去参加比赛了吧。”

    吴瀚文皱眉,“你这人怎么这样,哪薄往哪捅,我好歹给你讲过那么多题,思路有多清晰你不知道?”

    白璐看着他,没等说话,吴瀚文马上又说:“不过这么说也不准确,毕竟给你讲的题比赛也不会考。”

    白璐哼笑一声。

    吴瀚文挑挑眉,回头接着做题。

    昨夜下过大雨,今天晴空蔚蓝。

    白璐转身拿书本,看见躺在书包最里面的手机。

    停了一下,还是拿过来。

    最近通话的第一项,不再是一串未知号码,昨晚回宿舍后白璐保存了起来。

    半夜拿着手机,白璐怕节外生枝,没有直接将许辉的名字写上去。

    电闪雷鸣中,夜却好似比平常更静,她躺在床上好一会,脑海中浮现了蒋茹将花戴到她们两人头上的景象。

    于是她将他的名字存成忍冬。

    一天昏昏噩噩,撑到晚上,用了整一卷手纸擦鼻涕。

    吴瀚文皱眉,“行不行啊你?”

    白璐摆手,“没事。”

    她坚持着做完一套理综试卷,然后抬头,刚好看见墙上的日历板。

    八月十七,二十号刚好是周六。

    “用不用吃点药?”晚上放学,周雨欣几个女生过来,关切地问。

    白璐耷拉着眼皮摇头。

    “离我远点吧,别传染了,现在这么关键。”

    “好吧,那你好好养一养。”

    身后的李思毅安慰她,“白璐,你知不知道生病的时候其实是学习状态最好的时候?”

    白璐:“……”

    李思毅一脸认真,“因为这个时候容易专心。”

    吴瀚文:“你看你的书吧。”

    “哎学委你还不相信。”李思毅对吴瀚文说,“中考的时候我就感冒发烧,迷迷糊糊就考上六中了。”

    吴瀚文:“那你现在壮硕如牛,高考岂不是毫无指望了。”

    李思毅高度近视的小眼睛在镜片后面瞪起:“我正减肥呢啊。”

    白璐在身边此起彼伏的贬损中伏案睡着了。

    睡前她想的是,这场感冒能撑过两天么。

    ?

    ☆、第六章

    ?  事实证明,白璐完全低估的风寒病毒的实力,别说两天,坚持十天也是小菜一碟。

    十九号晚上,白璐去找包建勋请假。

    周六本来也是自习,没有课,包老师给假给得很痛快,甚至要她周日也不用来,在家彻底把病养好。

    白璐明白他这么豪爽地给假完全是担心她会传染其他人。

    包建勋是数学老师,从高一开始就一直带他们,今年三十岁,带过两届毕业班,属于谨慎严肃的类型,平日不苟言笑。

    白璐拿着包建勋给的假条,没有上晚自习,提前回到宿舍。

    屋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上周三放学回来,白璐发现蒋茹的被褥和日用品全部被拿走,去宿管阿姨那问,才知道是蒋茹家长来拿的。

    她没碰到人,不然很想问一问蒋茹现在怎么样了。

    桌子旁立着一把伞,叠得规整细长。

    白璐用手机查了一下医大二院的交通,记好后洗澡做题,上床睡觉。

    周六也是个晴天,天气预报说是二十二到二十八度,白璐把校服收好,换了一件白色亚麻八分袖,一条浅棕色长裤,背着双肩包,戴着口罩,慢腾腾地去坐公交车。

    前两天熬夜做题,又没有吃药,白璐身体状态奇差无比,在燥热拥堵的公交车上被挤得七晕八素,下车的时候险些一头栽倒。

    二院门口的交通堵塞得厉害,白璐在塞得便秘的马路上穿来穿去,挤到医院大门。

    周末医院人满为患,白璐站在烈日下,给自己扇风。

    她找到住院部,是一幢单独出来的大楼,足有四十层高,站在楼下仰头一望,简直叹为观止。后院在施工,被围了起来,里面正在打地基。根据这个地基的深度,另外一幢四十层高的住院楼明年应该成型了。

    白璐是本地人,小时候也来过二院,她记得那时候医院规模也就是现在的五分之一。没想到短短十年过去,人的身体都变得如此脆弱。

    白璐进了楼,里面的空调激得她微微打了个颤。

    不少病患坐在一楼大厅里休息,来往的医生神色严谨大步流星,白大褂在身后虎虎生风。

    白璐搓搓手,从单肩包里取出一件薄衫,披在身上。

    找到服务台,白璐刚要询问,一张嘴先打了个喷嚏。

    “……对不起。”白璐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面巾纸,捂着嘴巴说。

    护士面不改色,“你要问什么?”

    白璐:“我来看望我的朋友,不过不知道他住在哪间病房。”

    护士:“叫什么名字?”

    白璐:“江易恒。江水的江,容易的易,恒心的恒。”

    “稍等一下……”护士在电脑上很快查到,“江易恒,在七区,A710。”

    “谢谢。”

    白璐到电梯处等着,抬头看电梯旁边的住院部索引牌。

    七区下面是两个科——神经内科病区、康复科病区。

    叮咚一声响,电梯到了,白璐随着人流挤上去。

    医院的药水味让她头疼,电梯里的每个人身上好像都有消毒酒精的味道。

    出了电梯,楼道里没有多少人,白璐顺着指示牌,找到了A710。

    这间病房没有开门,不过隔壁的门敞开着,三人间的普通病房。

    白璐看了一眼时间,不到十点。

    她在病房门口转了转。A710旁边的一个病房刚好临着转角,那边有四间病房,并没有楼梯和电梯。

    白璐就在转角后面的凳子上坐下休息。

    等了十几分钟,有点无聊,白璐从包里翻出单词本背单词玩。

    十点二十的时候,白璐收起了所有东西,注意力放在病房门口处。

    十点半过了。

    十点四十……五十……

    十一点。

    她还是没有等到人。

    是不是不来了?

    白璐努着嘴,长叹一口气,收起单词本准备回去。

    电梯太火爆,半天不来,门口已经挤了很多人。白璐看这架势就算等下电梯来了人也不能全部运走,干脆去走楼梯。

    进楼梯口,白璐瞬间像踩了电门一样,脚尖倏地一下缩了回来,翻身靠在楼道外侧的墙壁上。

    心扑通扑通地震跳着。

    白璐张张嘴,还没有缓过神来。

    搞什么,这么吓人。

    半分钟过后,白璐微微侧身,保证自己的身体没有露出去,眼睛往外瞄。

    他还站在原处。

    许辉穿着那天在外淋雨的衣服——黑衬衫,牛仔裤,白色休闲鞋。他站在楼梯下方,看着窗外抽烟,脸色说不上轻松。

    窗台上有一个塑料袋,里面隐约能看出是水果。

    人来了,没去病房?

    白璐思忖着,楼梯口的烟味已经比较重了,他应该不止抽了一支烟。

    白璐耐心地等着,过了几分钟,许辉狠狠地把烟掐灭,转身下楼。

    白璐跟了上去。

    白璐本来想着保持一点距离,后来发现完全是想多了。许辉速度很快,白璐别说控制,她得尽全力飞奔才不至于被他甩开太远。

    许辉从住院部出来,直接往门口走,白璐在他出楼的前一刻拍了他的后背。

    许辉回头,白璐惯性趋势差点撞上去。还好许辉反应快,在撞上前拉住她的胳膊,给她扯到一边。

    动作略粗,手臂略疼。

    许辉皱眉,脸色奇差,盯着她看。

    “干什么?”

    白璐上气不接下气,嘴巴在口罩后面大口大口呼吸。

    许辉转身就走。

    “哎……”

    白璐叫住他,许辉再次转头,表情更不耐烦了。

    “到底——”

    白璐一把扯下口罩,脸被室外的热气熏得发红。

    她指着自己,深吸一口气。

    “记、记得我么?”

    许辉顿住,眉毛松开一些,显然是认出了白璐。

    “是你。”

    白璐点头,“还记得我呀。”

    许辉上下打量白璐。

    “嗯。”

    白璐抽了抽鼻子,胸口因为剧烈运动一阵发痒,开口说话前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许辉:“感冒了?”

    白璐蹭蹭鼻子:“上次淋雨淋的。”

    许辉:“来看病?”

    白璐:“顺便来看望朋友,他在这住院,下楼的时候刚好看到你。”她看着许辉,小声说:“你走得好快,我差点就追不上了。”

    许辉淡淡地笑,“是么。”

    白璐:“本来想叫你,又不知道你叫什么。你也是来看朋友的?”

    许辉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两手插着裤兜,头微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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