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找老师，好难啊。”而且这个招聘启事该怎么写呢？
她琢磨一会儿，干脆在自己的卖菜群里发了条消息：
【给乔乔弟弟找一名老师，男女皆可，有无证件经验都行。
需要有耐心有爱心，普通话标准，会变通，因材施教。
工资可谈，包吃包住有网，教具可提供，农家饭菜，口味绝佳。
地址：云城云桥村老宋家
联系电话：156xxxxxxxx】
群里都是菜市场有过交情的，对乔乔的情况心知肚明。而且大妈们传播消息很有一手，宋檀觉得——
万一呢对吧？
而且，她不要求证件经验（虽然有经验的话更好），但是对于乔乔这个状态，教一教基础知识的话，耐心爱心，倒比别的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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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一次性见这么丰富的鱼获，七表爷还在认真跟乔乔讲解。
这会儿，他从地笼里掏出来的就是一条不断挣扎的黄鳝。
黄鳝的身子上有粘液，一般滑不熘手，很难一把抓住。
但此刻，七表爷拿大拇指和食指中指就那么一掐，任它的身子怎么在底下蜷曲用劲，就是死活挣脱不开。
“怕不怕？”
他看着乔乔。
“我吃过这个，”乔乔笑嘻嘻的摸了摸黄鳝冰凉滑腻的身子：“爸爸说这不是水蛇，不咬人，是黄鳝。”
七表爷赞赏的对他点点头：“对，不过真要是逼急了也咬的，只不过毒素不大，冲冲水酒精擦擦就没事了。”
地笼里的黄鳝不止一条，七表爷很快又掏出另一条来扔进桶里来：
“用手捉一捉试试。”
乔乔欢喜极了，此刻手一伸就往桶里送。然而刚从头扣住，那黄鳝滋熘一扭，便丝滑的从他指头中滑了出去。
折腾半天，两手齐上，最终也没能像七表爷那样轻松且牢固的扣住那条黄鳝。
乔乔茫然的盯着自己的手，委屈极了：
“它好滑。”
七表爷却笑了笑，鼓励道：“鱼都很滑，你要舍得下手。看到它的头没有？往下一扎长的位置上手，用力一扣！别管它怎么扭，劲儿都要稳不能松……”
两个帮忙的大婶正在收拾着菜肉，看七表爷认认真真教乔乔的样子，下意识的呼吸都放轻了。
等到菜盆子端进灶台前，两人这才讨论起来：
“你看孩子表爷，这教的还挺有一套的，又哄又玩儿的，乔乔可高兴了。”
在他们看来，学厨嘛，要么是剁剁剁的练刀功，要么就是拎着大锅来回翻炒。在这儿捉黄鳝有什么意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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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来的时候，还给又倒了盆泥鳅呢！这捉完泥鳅捉黄鳝，小孩子能玩一上午的。
另一人便笑：“倒也是乔乔胆子大，你说他们怎么就不怕呢？我看那黄鳝扭啊扭的跟条蛇似的，心里就发毛。”
“那有啥！”对面的大婶儿笑了起来：
“小孩小的时候，那都是什么都不怕的。我小时候养蚕养的那么起劲，现在你再让我看到白白胖胖的蚕，我心里头也还有点发毛呢。”
这倒是。
两个人嘻嘻哈哈，话题又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而在水池边缘，七表爷自顾自处理这两个满满地笼的收获，乔乔却跟那桶黄鳝和泥鳅较上了劲儿。
此刻左右两只手跟练铁砂掌似的，不停的向下捉去，左手累了换右手，右手累了换左手。
七奶奶把他的大茶缸子递过去，忍不住露出柔和的笑：
“这孩子还挺认真。”
“那是。”七表爷也满意。
打从乔乔头一回上他家里，他就看到了，这孩子傻归傻，可要是叫他做什么，他就能闷头一直做下去，这个专注度可了不得呀。
也正因如此，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七表爷是真的动心思在认真教他的。
别看这捉黄鳝捉泥鳅好像没什么意思，其实练的就是个快准稳，厨师的手一但稳了，证明心也稳，做什么都能投入进去，事半功倍。
说来也是命运弄人，二十年前，他年轻力壮想收个徒弟的时候，人家爹妈把孩子送到家里来，扑通就跪地磕了个响头。
对方声泪俱下，只说家里孩子太多，只求给口饭吃，给个谋生的手艺就行。
就这，他也没有松口，而是安排着对方来回干活，认真考察了一年时间才答应下来。
那年月，家家户户日子还不宽裕呢，他们家每天肥鸡大鸭子的可着练手，怎么样都不心疼。
七表爷确实是把衣钵都传下去了。
甚至自己做大席的人脉，也全都推了过去。徒弟跟着他那些年，除了头三年打基本功没什么收入，可那也吃穿不愁。
后来，徒弟也不钻研厨艺了，反而一个月有大半个月的时间，都在大把挣钱。要不然他也不会有机会去沿海城市转悠，然后回来就跑了。
做师傅，七表爷自认还是相当够格的。哪怕是以后指望着徒弟养老，可也没打算亏待他，那会儿房子还没拆迁，但是也是有自己的小院儿的。
可谁曾想，看准了的衣钵弟子收拾东西就远走高飞，亲爹妈还要带着一大帮子兄弟来上门骂他压迫小孩。
如今老了老了，却又一眼瞅中了这傻乎乎的乔乔。
如果说之前他是带着任务在教，随着这段时间的交流，七表爷已经越发将心思放上头去了。
不为什么养老，纯粹就是喜欢这孩子。
想起往事，七表爷和七奶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也是因那件事，夫妻俩大病一场，从此以后就住在市区了。
如今，看着眼前傻乎乎的乔乔，七表爷又笑了起来：
“乔乔，我问你，杀鸡你敢不敢？”
乔乔茫然的抬头：“我没杀过，不知道自己敢不敢。”
“那杀大白呢？”
乔乔摇头：“大白不能杀，大白是好兄弟，大白帮我看山呢。”
“如果非要杀呢？”
“那也不行！”乔乔认真起来，眼睛瞪得圆熘熘的：“不可以。”
七表爷：……
这孩子这么倔呢？
他本来是想引个教学小话题的，这会儿倔脾气也上来了：
“你看这鹅又不是你家养的，你也没给他花钱，怎么就不能杀了？万一你爷爷奶奶同意了呢？”
乔乔憋住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此刻仍是强调：“不行！就是不行！”
“我带它跑，把它藏进山里去。”
“那如果是你爸妈你姐姐，趁你不在家直接杀了呢？”
乔乔皱紧眉头，眼圈发红，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七奶奶站在旁边狠狠瞪了一眼这糟老头子一眼，然而却听乔乔道：
“爸妈和姐姐说，乔乔很乖，绝对不会让乔乔难过的。”
但七表爷并不想就此停下，仍要刨根问底：
“如果呢？如果杀了，你要怎么做？”
乔乔沉默着，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那乔乔也不吃饭，乔乔要饿死自己，去陪大白！”
七表爷表情复杂，最终还是喃喃一句：“傻小子，肚子饿极了，你就没这想法了。”
乔乔却倔强的抬头：“那等饿极了再说，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大白会更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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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乔泪眼汪汪。
七表爷却是心满意足：“好孩子，好孩子……你放心，七表爷现在是你师傅，你家大白，师傅会帮你保护的！”
“真的吗？”乔乔终于落下泪来，委委屈屈：“我不信。”
七表爷：……
他努力忽视一旁偷笑的老太婆，这会儿郑重承诺：“得信，师傅肯定不骗你的。”
《剑来》
乔乔耸着肩膀，拿肩头的衣袖擦擦眼泪，而后哼唧一声：“我不信。爸爸妈妈和姐姐从来就不说杀了大白，只有你说。七表爷，你就会欺负小孩。”
七表爷：……百口莫辩。
他这不是一时说到了，想顺便看看孩子心性么？
谁知道徒弟是考察的满意了，又孝顺，又坚定，脾气又好。哪怕最急最伤心的时候，也没说拿刀子怎么——
凡是在厨房混的熟的，拿把刀就跟普通人玩儿柴火棍似的，七表爷怕的就是一个暴怒和控制不住。
如今他是对有情有义又有坚持的徒弟满意了，自己却不能被徒弟满意了。
这这这……
宋檀坐在院子里，听着七表爷的种种发问，这会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呀，她一直都觉得乔乔是天下第一可爱的大宝贝，可是又怕是“瘌痢头孩子自家的好”，因此忍着没吹嘘。
如今可巧，乔乔的优秀本质，这不就被七表爷发掘了吗？
哎嘿嘿。
她发完消息，回答了些许群友的消息，也跟着拿锄头上山了。
毕竟，今天是个不适合栽种的大晴天，他们得抓紧时间，务必要赶在太阳蒸腾之前把西瓜苗都种好。
为此，上午干活的人加起来比上回还多，所有人都加着劲儿呢！
而云城，看到宋檀的招聘信息的阿姨们，果然对这个工作岗位挺感兴趣的：
“哎呀，这不要证也不要啥工作经验，这工作挺好的吧？不行叫我侄女去算了，她在家准备考那个啥教师资格证，去挣个外快实践一下多好呢。”
阿姨们还有私心——
教乔乔么，一天顶天了几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就可以用来复习准备了。
还有人包吃包住给工资，多划算啊！
不愧是她们，一把就发现了亮点！
“这倒真可以，乔乔那孩子我见了，虽然傻，但是现在会一百以内的加减，人又乖，肯定不难带的。”
“你们可别瞎张罗啊！再怎么好教，到底乔乔是个大男人，小姑娘一个人住到乡下去，还要教这样的人……你们不怕，我可怕呢！”
如果宋檀听到，恐怕也要叹一句：人之常情。
她其实招聘的时候就想写只要男性的，因为乔乔到底是个成年男人，如果是年轻小姑娘，就怕一不留神闹误会。
更何况，出于安全考虑，独身到乡下常住别人家，从对方角度来讲，女孩子也确实不安全。
但是又奢望着，万一有一位年长女性能耐心教育呢？
这不，阿姨们想了想，这会儿心头也是有些滴咕：
是啊，再是熟人，那也是住人家家里，不稳当的。
不过，乔乔的口碑倒确实不错，这会儿几个阿姨一琢磨：小姑娘不方便，男的还不行么？！
家里头考公考教师考各种证件的孩子，不都有个能挣钱又能学习的地方吗？
要是自家人应聘成功了，以后买菜买好东西，是不是就能插个队了？
几个阿姨偷摸着对视一眼，一时间，激情格外高涨！
秀芬阿姨回家看着老伴儿把孙女媛媛接回来了，忍不住鼓捣他：
“你说，你原先也是当过老师的，现在还收学生不收？”
“不收不收！”
老伴儿彭建国简直是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写满了抗拒：
“收学生？你怕是要我的命哦！”
年纪大了，受不了小孩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偏偏老彭以前也就是教小学生的，要不然办个托班，家里照样能挣钱。
除了自己家孙女，秀芬看谁家小孩也都像是混世魔王，但是这会儿……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你看看媛媛这小脸，是不是最近又瘦了点？”
老彭打量着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孙女：小脸粉白粉白圆都都的，没瘦啊。
“瘦了！”
秀芬一口咬定：“知道为什么不？菜市场卖菜那家，她最近没菜卖了，家里吃的都是库存，我都得算计着时间来做。孩子吃不好，你瞧瞧，这不就憔悴了么？”
凭良心讲，媛媛这孩子以前确实挑食，下巴尖尖眼睛大大，看着又瘦又可怜。
可这一个多月以来，一顿恨不得干两大碗，那身体还不飞速彭起来了吗？如今看着就跟正常奶娃娃似的，小胳膊小腿肉乎乎的，脸也圆了，别提多讨喜了。
如今老彭对天发誓：真没瘦！
秀芬还在絮絮叨叨：“你想啊，这孩子都得算计着时间吃，咱大人哪有吃好的，我问你，之前那高价菜，你多久没尝过一口了？”
老彭：……
说到这个真是心痛：自打最后一次竹笋之后，老彭在饭桌上就再也没见过这家的好菜了，每顿都是按量单独给孙女儿做的。
他瞪着秀芬：“你扯东扯西的到底想干啥？你是不是想办托班挣钱呀？我告诉你，真不行。”
秀芬翻了个白眼：“办什么托班啊？我是想着媛媛现在上幼儿园了，不需要你天天在家看着，不然你去教个学生，咱也不要多少工资，每个月全折算成他家的菜就行了。”
说着就把手机里的招聘消息打开给他看：
“一看，不是那吱哇乱叫的小孩，是卖菜的小孩，就我跟你说的那个长得特别俊，但是脑袋有点不好的。回回在菜市场买菜都可乖了，肯定不会大吵大闹的。”
“你看你，你一个大老爷们去了，人家还好吃好喝伺候你，你就带个孩子，每周我去看你一趟，顺便带点菜回来……这多好呢？”
要是那家的话……
咳。
老彭表示：好像……也不是不行。
主要他们家菜真的太好吃了，做梦都在想。
他故作矜持：“那我考虑考虑。”
正说着呢，手机突然叮铃一声响。
他打开一看，发现是钓鱼吧的群友刚发了一条帖子——
“钓友们！看看这个收货［地笼图.jpg］，一晚上的时间你们敢信？山村池塘，免费钓鱼，并提供免费盒饭一份，每天十个钓鱼名额，预定从速！每天下午五点之前收获最少的，需给主家山里拔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