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村里的规矩,女儿需要照顾服侍,但是不需要掏钱。也就是说,两个儿子一家得拿万把块出来。
老大就叹气,兄妹三人拉了个群电话,妹子干脆声音外放:
老大说孩子上辅导班要花多少钱,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家里多紧张,以及现在行情不好生活难……
老二也叹气,说人家都是老大负责养老,我这一片孝心不计较这些,但是这医药费这么多,是不是不合理?
这三甲医院就是坑人,咱们还得去找个定点医院才行!报销多!
妹子就冷笑一声,对她爹妈讲:“妈,看到了吧,这可不是我不愿意照顾你,但我天天照顾着,店里生意耽误了,你看我哥这个样子能把钱补给我吗?”
店里能有多大生意?不就是个镇上的小卖部吗?一家三口全守在那儿,再来一桌麻将摊,还整的跟个锣鼓喧天似的。
电话挂断了,兄妹三人也没提要不要送市区的事儿。
张旺家听得身子都在发抖了,他恶狠狠盯着手机:“人家医生说了,年纪大了做手术有风险!中心医院才保险。你们三个,是不是想叫你们妈死在手术台上才甘心啊?”
“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有钱。不要你们的!”
话才说完,两个儿子也炸开了:
“爸!谁这么说了,谁这么说了?这不是你们自己在家不享福,净给我们找事吗?”
女儿也挂了电话,脸色难看:“爸,你外孙上幼儿园学费三千块钱,让你支援一点你还不愿意呢!这会儿就有钱啦?”
拍屁股人也走了。
医生还在一旁劝,说赶紧的吧,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这腿不疼啊,多受罪呢。
钱不钱的,也就是大概估计着,到时候再给申请一下,说不定能多报销点呢。
张旺家也安抚着张嫂子,说没事,咱们也攒了有四万多块钱治病,够够的了。
张嫂子当时没说话,就一个劲儿的捏着老头子的手说回家,眼泪一滴一滴的淌。
这个样子要怎么回家呢?
但张嫂子倔了一辈子,这还是头一回哭成这样子,张旺家就心软说行。
反正他也要回家拿存折,磕磕绊绊请了同病房的人帮忙打了个一条龙接送的电话,又讲了讲价格,从镇上到家里,一百块钱给送到。
俭省了一辈子的张家旺,从来没这么阔气过,可没想到翻个存折圈个鸡鸭的功夫,老太太就拿裤腰带挂在门廊上,直接跪着把自己吊死了。
说到这里,众人也是一片怒骂:“呸!王八羔子不干人事!”
另一个也是伤感:“养了三个白眼狼,断了腿的这么大的事,还在那里唧唧歪歪的……”
又说:“还享福?咱们农村人不就是一辈子土里刨食的命吗?在家不干活,还能像地主老爷一样有人伺候着呀,米面粮油西北风刮来的呀?”
“说的都是屁话!”
“就是!张嫂子跟张旺家啥性格你不晓得,宁可吃苦受累都不想受气的。土里刨食养大三个孩子容易吗?如今老了,老了却是这么个下场……”
“你说这龟孙子也不知道咋教的……”
“啥咋教的,这事有时候他跟教育有关系,有时候那压根没有!他就是根子上坏了!人家都说歹竹出好笋,这好竹还容易出歹笋呢!”
宋有德抽了口旱烟,这会儿叹了口气:“三成,他们家是他们家的事,张旺家多倔你也晓得,气归气,但不能就这么回来。这样,你该搭把手还去搭把手吧,叫张嫂子体体面面的走。”
“啥体面啊!”
宋三成是那种不管不顾就回头的人吗?
“当场闹崩了!”
“三个兔崽子回家收拾老太太的东西,张旺家直接从杂物房里拖了个纸箱子出来,打开里头的塑料袋,里面全是钱!”
“爸,我小时候那种毛票你还记得不?一分一毛的,到后来五毛的,最大的也就是两块的钱,全部用橡皮筋扎的整整齐齐的!”
这些钱有些已经开始发霉腐烂了,有些被老鼠啃了点边边角角,不齐全了,还有些直接粘连在一起,只能看出模糊的色彩……
但这确确实实都是钱,一箱子跨越了几十年心酸的钱。
张旺家就把这箱子钱打开给所有人看,叫几个周边帮忙的嫂子一起数,几个孩子也傻眼了,站在那里,颇不自在地说他:
“爸,你看你,你有这钱你不早说!现在有人回收这种以前的毛票,给的钱还不少呢。”
“早点给我,我帮你卖了,我妈也不至于舍不得钱就……”
说着伸手就要去摸,而后一声呼啸,被张旺家一锄头砸过来,好悬断条胳膊!
“你妈是舍不得钱才死的吗?她是活生生被你们憋死气死的!”
辛苦了一辈子,临了临了,一口气过不去!就为了那两万块钱,老子娘的命都可以不要了,这叫她怎么过得去!
大儿子当年结婚,求爷爷告奶奶的借了一万五千块钱给他在市区买了个单位集资房。
二儿子结婚晚,也是一样的凑啊,八万块钱一套房子……没办法,房子涨价了。
轮到女儿了,送过来的一万块钱彩礼,爹妈又贴补了三万,并着新打的家具嫁妆一起送过去。
夫妻俩恢复赤贫的借债状态,最近几年才陆续将债务还清。
他们夫妻俩这辈子,没亏着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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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果苗价格
“我告诉你们!”
张旺家一双苍老的手紧紧攥住锄头,青筋凸起,恶狠狠的瞪着这些个儿女们:“从我跟你妈结婚,她就开始攒钱,家里头攒一份,还得给你们攒一份!这些钱,她前前后后攒了四十多年。”
“后来日子好了,家里头攒的钱也都贴补给你们了,我们也算尽到责任,这钱你妈说,等她走了,分给你们做个念想。”
“没想到养大了一群白眼狼,亲妈都不要了,还要什么念想?”
张旺家将锄头狠狠的落在地上:
“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没你们这样的儿女。不用你们磕头!”
“滚!都给我滚!”
就在这时,负责数钱的几个嫂子也终于数清楚了这满箱子的钱,这会儿瞧瞧还没入棺的张嫂子,突然淌下一行泪来:
“一共……三万块钱。”
……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只听着宋有德在那里吧嗒吧嗒抽着烟,而后突然冷不丁来了一句:
“三成啊,等我干不动的时候你要敢这么做,老子一把火烧了你屋。”
“张旺家就是太心慈手软,换了我,那一锄头非得砍到他头上去。养条狗都比他那几个孩子强。”
宋有德只觉得头皮一凉,而后板起脸来:“爸,说什么话呢你。今天那三个王八羔子还是我给架走的呢!”
好家伙,儿子女婿来的时候都开着车呢,甭管车好车坏,是借的还是怎么着,有这本事还不舍得给亲妈花钱……说句狼心狗肺都是看得起他们。
宋有德冷哼一声,这才差不多。
至于张旺家,没了儿子女儿那边的亲戚朋友,这边乡里乡亲的待客也简单,今天也不是正经待客的时候,宋三成打算明儿个再去帮一天忙,后天还得帮着抬棺呢。
这事看着悄无声息就过去了。
但伴随着这场丧事的进行,宋檀发现,家里边干活的,甭管是婶婶还是叔伯,突然都显得格外积极起来。
她略一思索,便晓得这是儿女靠不住,带给这群中老年人们发自内心的恐慌了。
如今有了挣钱的机会,还是多多给自己攒钱更靠谱吧。
有病了咱自己掏钱治,不指望儿女。老了只要咱有钱,不一定能过得舒坦,少受点罪还不行吗?
想明白这里,宋檀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但眼下,值得她叹气的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成品的、当年结果的嫁接桃苗,如今真是卖的太贵了。
张燕平一边找了开苗圃的老周的渠道,一边自己也在多方打听,可问来问去,三公分的成熟树苗,一棵都得八十块钱。
他们二十亩地种满,最起码得两千棵,加起来比土地的二十年承包费还贵呢,足足十六万!
好家伙!
乌兰和宋三成在屋里听到这笔账,也是心惊肉跳的:“就非得种这么贵的果树吗?种点便宜的不行吗?”
可问题是,现如今当年结果的大苗子基本也都是这个价,大差不差了。
这笔钱可怎么来哦?
山上这才开始翻地,哪能想到对价格预估错误了呢?
乌兰又琢磨着:“不然那六万块钱……”
宋檀摇头:“妈,你压力也别那么大,你就这么想吧,十六万而已,卖十六斤茶叶就有了。”
嚯!
瞧这轻描淡写的劲儿,好像说的是十六块钱似的。
可想想也是:若说十六万,那当然是好大一笔数字。可如果说十六斤茶叶,那好像就已经不是事儿了。哪怕乌兰心里知道这茶叶不是那么容易卖出去的,这会儿也仍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宋檀也安慰道:“没事,不急,这山上收拾起来还得个四五天,足够咱们挣这笔钱了。”
她是真的不急,大不了贷款嘛,就不信自己东西的品质还挣不来这十六万。
扭头就在群里开始发消息了。
[蜂蜜预售开始,一千块钱一斤,先到先得,一周后将调整价格为两千。]
[明前茶即将售罄,欲购从速。]
也没毛病,要不了两天就清明了,一天干茶也就出产个四五斤,对比其他大茶商来说,确实是即将售罄。
[紫云英采摘期五天,请大家把握时间。]
好家伙,一晚上的手机滴滴滴滴没停过。
不是问消息的,就是直接甩地址给钱的。
一早上醒来,宋檀就对黑眼圈重重的乌兰做出个轻描淡写的姿态来:“妈,跟你说不用愁了,昨天一晚上,茶叶卖出去八斤。”
“蜂蜜预定出去二十斤。”
另有紫云英若干,不过这些就不用细说了,待会儿采摘的时候再统计数量吧。
好家伙,这一晚上就十万了,来钱这么快呢?
乌兰心头也在发飘。
殊不知,那头的领导和王秘书自从喝过这茶之后,走哪儿都要自己随身带个茶盒。
原本没那么挑的,可如今去外头再喝人家的茶,却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这个茶色深,这个茶苦,这个茶回甘不够,这个茶香味沉闷……
明明喝到嘴的也都是顶有品质的好茶,在他们这里就不是滋味儿了。
唉,以至于一听说这样的茶叶即将售罄,还不知后续有没有这样的品质,两人便立刻有了双11囤货的心态,一口气买了四斤。
其中,领导三斤王秘书一斤。
没办法,谁让王秘书囊中羞涩些呢。
还有两斤,则是上回局里头那些众筹的小伙子定的。
这群大老爷们儿贼精贼精的,好茶叶都留着自己喝,轻易不肯送礼,就怕自己爹妈或者老丈人什么的喝出感觉了,以后回回就想这个茶。
那完了,就他们那仨瓜俩枣的工资,供得起谁呀?还是自己享受吧。
至于最后两斤是谁呢?
那自然是老孙的兄弟们。
反正这才几天功夫,也不知几位兄弟是不是把自己的私房钱全掏出来了,昨晚上给钱给的格外爽快。说转就转,都不像上次一样鬼鬼祟祟犹犹豫豫了。
而乌兰是彻底松了口气。
这次蜂蜜和茶叶的十万,还有上次紫云英的四万,让她只觉得心头阔朗,半点烦恼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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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不是该拉男主出来溜溜了?
不然我自己都要忘了。
好啦,今天的一万字结束,剩下的评论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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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陆川出院
帝都。
万和园。
低调的黑色越野车缓缓驶近,电子车杆自动抬起,隐约可以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女子轮廓。
车后座坐着的年轻男人面色苍白,眉目沉静,额心的一点小痣越发显得他满身忧郁。
陆静在后视镜中看他一眼,总觉得对方神思不属,飘忽不定。
这种感觉很不好。
棉质家居服规规矩矩的穿在身上,住院这段时间,哪怕中间有几顿荠菜饺子补补,可儿子仍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
原本想着出院在家慢慢休养会好一些,但偏偏昨天那位编辑来了之后,儿子就是这么个状态……
她心中一叹:“阿川,忘了跟你说了,那个小姑娘又寄来一箱子东西。”
“我打开看了,是三斤茶叶,说是他们自己家种的。还有十捆紫云英,说是路途遥远怕吃着不新鲜,没敢多送,焯水冷冻起来就行。”
“但茶是好的,叫你多喝一些。”
一开始,儿子为了救人搞成这幅样子,陆静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后来他又非要转到帝都来,坚持不留任何联系方式,对方也真的没有动静,哪怕明知道是他们不给机会,可陆静心里头仍有些难受。
但……
现在她却觉得,这姑娘可真是淳朴啊!连表达谢意都透着股质朴。
一不提钱,二不说什么大恩大德,三也不问要不要。
但家里有好东西了就直接给寄,连叮嘱的话都不多说两句,仿佛出现就是一种罪恶。
这又叫陆静心中有愧——儿子救人是儿子的事,能救下这么一个鲜活的小姑娘,她这个当妈妈的也挺骄傲的,一开始自己迁怒的想法当真不应该。
而且,她也去过农村。儿子赚钱之后,他们也享受过高品质的食材,可没有哪种东西是比上次送的荠菜更好吃了。
若说这是田间地头随意长的,她真不信。
一定是人家花费大功夫挑拣出来的。
你说这要是碰上个不识货的,嫌弃这东西不值钱随手扔了,那得多心痛啊!要不怎么说这姑娘淳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