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外面天气冷,再换地方跑来跑去对她更不利,裴以砚低声:“抱歉。”孟栀摇连连摇头,脸有点红,说着没关系。
熹熹在一旁看着干着急,爸爸怎么还不进入正题呀,急死个人啦。
“我约你出来其实是因为一件特别的事。”裴以砚不自在的松了松领口,“事先声明,我没病,精神正常。”
他郑重打补丁的行为让孟栀摇直觉事情不简单,愈发好奇他会说什么。
她正襟危坐等着他的下文。
裴以砚仰头喝了口咖啡,擦干嘴角的咖啡渍,大手罩在熹熹脑袋上。
“她可能是你女儿。”
速战速决,裴以砚像被逼上梁山的好汉,顶着一口气视死如归且面不改色的说:
“熹熹是我的女儿,我和她做过亲子鉴定,已经确认了父女关系,这半个月以来她一直在找她的妈妈。”
“昨天她在朋友圈翻到了你的照片,认出你是她的妈妈。”
“所以,我今天约你出来的目的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和熹熹做一次亲子鉴定?当然,费用由我承担。”
孟栀摇:“……”
空气安静。
她……听到了什么?孟栀摇神情恍惚,眼神都不聚焦了,指尖默默抠着掌心。
他病了。
怎么办,要打电话吗?
孟栀摇睫毛颤颤,睨了眼裴以砚,又迅速垂眸。
她现在没法做决定,孟栀摇脑子里一团乱,他前段时间请假就是因为生病吗?
年纪轻轻就患上精神方面的疾病,一定很受折磨,总习惯独来独往,是怕被人发现异常吧。
撞破了裴以砚‘秘密’的孟栀摇鼻尖泛酸。
内心一片迷茫,她该如何劝他就医,配合治疗,他那么我行我素的人会愿意听她的建议吗?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裴以砚耐心的等着对方的回复。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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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她叫的是麻麻,又不是妈妈。……
良久的沉默。
熹熹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一双眼睛眨来眨去,接着托腮叹气,大口大口吃起了甜品。
裴以砚也等的有些忐忑,谨慎的考虑了会儿,主动打破了沉默。
他倾身低语:“你有什么想法或者疑问不用避讳,直接和我说就行。”
话一出口,孟栀摇紧张的抿抿唇。
他急了,孟栀摇觉得应该先稳住他,她抿一口水润润喉,小心翼翼看他:
“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你指的是哪件?”裴以砚眉梢微抬,“我和熹熹的关系,还是你和熹熹的关系?”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已经笃定了她和小朋友的关系。
孟栀摇结结巴巴:“都问……可以吗?”
“加上你,就我们三个知道。”
还好,不算晚,还有机会从长计议。
孟栀摇握住被子的指尖悄悄松了松,继续绞尽脑汁地想对策。
裴以砚很满意她的反应,原本他还担心她会一惊一乍,或是把他当成骚扰人的神经病,送他三进局子。
毕竟正常人听到这种事都会难以置信,她却能保持冷静理智。
基于这点,裴以砚刷新了对孟栀摇的印象。
他放心的说出下步计划:“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希望你和熹熹可以尽快做亲子鉴定,弄清真相刻不容缓,你哪天方便?”
听到亲子鉴定四个字,孟栀摇指尖抖了下。
“一、一定要做吗?”
每句话出口前她都一再三思,就怕哪句不对刺激到他,加重病情。
大庭广众之下,店里还有许多顾客,她不能冒险。
“当然要做。”裴以砚不容置喙道。
转念一想,对方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奔波和劳累,语气便软和了些:“就一趟,很快的。”
“可以不用采血,毛发也行。”
孟栀摇蝴蝶般的长睫轻眨,面上看不出什么破绽。
内心却陷入了配合他演一场,还是义正严词拒绝他的纠结里。
思来想去,她不自在的拢了拢耳边碎发,淡眉轻拢,委婉回应他:
“裴以砚……我没谈过恋爱,从来没有。”
她收到过的情书有一抽屉那么多,可她没拆开过一封,自然也没回应过谁,给过谁希望。
孟栀摇在心里轻喃,这样他能明白吗?
“嗯,巧了。”裴以砚没什么表情:“我也没有。”
“???”
孟栀摇错愕抬头。
视线中是对面一大一小两张犹如复制粘贴,表情却截然相反的脸。
大的那个:-
_
-
小的那个:(^o^)~
孟栀摇:……
裴以砚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自己都还懵逼着,不知道孩子从哪来的到哪儿去,又怎么解释给对方听。
而且他若判断无误,闺女没认错妈妈,孟栀摇估计跟他一样一问三不知,同为被命运讹中的倒霉蛋。
怨念深重的裴以砚一阵烦躁:“不说了,你哪天有空?
”
孟栀摇心口一颤,无意识张嘴:“明天——”
正好明天周一人少,裴以砚点点头:“那还是这里见?”
孟栀摇有气无力的嗯了声。
总归她找的是他,而不是别人,有认识的人在身边看着,比他在街上随便拉个人做亲子鉴定好。
聊得差不多了,裴以砚不想耽误孟栀摇的时间,于是牵着熹熹起身告别。
萍水市是不会下雪的,但冬天湿冷,有时还会刮风下雨,天气阴晴不定,早点回去安心些。
熹熹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她还一句话都没跟妈妈说!
妈妈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叫她乖宝,给她香香软软的抱抱和亲亲。
小人参精宝宝不甘心的瘪瘪嘴,越想越委屈心塞。
突然出其不意挣脱开爸爸的手,拔腿跑到孟栀摇跟前,脱口而出:
“麻麻!唔——”
安静的咖啡厅里,小姑娘响亮的一嗓子犹如暂停键,微微嘈杂的背景音静了下来,四周投来惊诧的目光。
联想到嘉木高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学生偷尝禁果,女孩儿意外怀孕的事件,众人打量的眼神霎时变得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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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栀摇尴尬的想找个地洞。
裴以砚大手捂住了熹熹的小嘴,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
熹熹摇头,她当然没忘呀,不然早扑进妈妈怀里了。
裴以砚拎小鸡仔似的把小丫头拎出门,转身居高临下阴恻恻盯着质问:
“那你刚才在做什么?”
爸爸凶巴巴的目光没吓唬住小丫头,熹熹梗起小脖子,理不直气也壮的回道:
“熹熹又没叫妈妈,熹熹叫的是麻麻,不是说话不算数!”
“?”
屁点大的小玩意还会耍小聪明了,文字游戏玩儿的挺熟练啊,裴以砚气笑了。
他一手叉腰,正想好好教训一下她,一个道纤细人影冷不丁挡住了视线。
裴以砚眼皮动了动。
“没关系的,误会而已。”
顾不上忐忑的情绪,孟栀摇壮着胆子跟了出来,把熹熹护在身后。
勇敢对上处于愠怒中的裴以砚:“我不生气,不介意。”
裴以砚乌沉沉的长眸轻扬,掩过一闪而逝的诧然。
孟栀摇心怦怦跳,指尖不着痕迹掐了掐手心稳定心神,强撑着不退缩。
她能感觉出对方不是真的动怒,虽然表情骇人,可眼神平静清明,不似阴雪天的沉郁阴翳。
推测他就是做做样子吓唬小孩儿,而她只是出于维护弱小的本能站出来。
果不其然,裴以砚没有一点被横插一脚的不悦。
反而干脆利落的说道:“抱歉,小孩儿不懂事,见谅。”
孟栀摇知道她赌对了,心里不禁有些开心,莞尔一笑:“不用道歉,谢谢你请我喝咖啡。”
裴以砚静默半晌,才又开口:“你有哪些忌口的?”
他个子快一米九,孟栀摇与他差着二十五公分距离,她只能费力仰着脖子看他。
四目对视,孟栀摇讷讷:“什么?”
隔得远,偶尔会空耳。
“没什么。”裴以砚拧起的眉心慢慢舒展,自顾自说道,“我回去查查。”
尚显青涩的少男少女各怀心事低声交谈,促成这幕的小团子游离在状况外。
熹熹昂着小脑袋,想又不敢的贴近孟栀摇,将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一遍。
妈妈的脸好小,手腕好细,皮肤好苍白。
妈妈比二十年前瘦好多呀,感觉风一吹就要被刮走了,这二十年一定没吃饱过饭。
熹熹难过地揉了揉鼻子。
小人参精黯然神伤三秒,忽而计上心头,龇牙咧嘴的拔下一根头发,晃晃脑袋,软软的小手戳了戳孟栀摇。
孟栀摇回眸。
熹熹扬起笑脸,把珍贵的头发丝塞进她手里。
“麻麻,熹熹的头发给你当护身符,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可以闻一闻它,很管用哒!一定不能丢哦,记得随时带在身边。”
人参精宝宝的一根头发就是一根人参须,不仅能驱邪避祸,当护身符使用,更是病入膏肓之人的救命药。
平时有个胸闷气短,头疼脑热的拿起来闻一闻,症状立马消散,全程无副作用,吊打任何一款止痛药。
熹熹一心想救妈妈,可她眼里的人参须在旁人眼里只是一根毛也没用的头发丝。
小朋友态度殷勤,清澈的大眼睛里全是期待。
孟栀摇堪堪从小姑娘那声麻麻里回神,低眉轻扫手心那根比羽毛还轻飘的发丝,心间涌上温暖的感觉。
她眼神流动着温和的光彩,当着熹熹的面郑重的把礼物放进口袋里。
蹲下身认真的道谢:“好,我收下了,谢谢你啊小朋友。”
小朋友……熹熹坚强的吸了吸鼻子,没事哒,妈妈现在还不认识她,等认识了她又是妈妈的乖宝啦。
“不用谢~”她昂首挺胸,大大方方自我介绍,“麻麻,我叫熹熹,你可以叫我小乖宝呦。”
孟栀摇忍俊不禁。
她社交范围有限,家族里的小朋友基本和她一样腼腆内向,鲜少有像熹熹这样落落大方,热情主动的小朋友。
平心而论,熹熹不大像性格孤僻冷漠的裴以砚能生出的女儿。
少女白皙温婉的面庞蕴着宁静与温柔:“熹熹,你也可以叫我孟姐姐。”
熹熹钻漏洞喊孟栀摇麻麻是思念满溢,情不自禁的结果,骨子里是个听话的宝宝。
和裴以砚在一起生活的半个月,她已经明白当初下山,为什么蘑菇姐姐和花花阿姨说——
现在的爸爸妈妈不是从前的树灵爸爸和断肠草妈妈。
他们是爸爸妈妈身死道消后残留于世界的一缕魂魄,必须在人间修行一百年才能重新归位,回到山里与她团聚。
在孟栀摇柔软但始终隔着距离的目光里,三百岁的小人参精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不再执着于叫麻麻,懂事的尊重妈妈的想法,不给她造成困扰和麻烦。
熹熹忍着心底的酸涩,迅速收拾好心情,笑盈盈和孟栀摇挥手告别。
紧接着一言不发的跟裴以砚回了家。
回到家的熹熹没有开电视看她最爱的汪汪队,闷闷不乐的坐在飘窗边,背对着人,显得落寞萧瑟又深沉。
裴以砚鼓捣了十分钟电脑,然后拿着水杯起身到饮水机旁,余光快速瞥过那边的小人影。
脸比粪坑里的石头还臭,他都没跟她算刚才的账,她还有了脾气,给她惯的。
裴以砚身子向后倚,不屑冷哼,指望他跟孙子似的低声下气去哄?想得美!
新手爸爸冷酷的移开目光,仰头咕噜灌水,吞咽声从所未有的响亮,动作粗鲁的放下水杯,噼里啪啦敲键盘。
接二连三的噪音令人无法忽视,那是在某些公共场合会被人叉出去的程度。
飘窗边小团子抖抖小揪揪,一点点扭过身子,直直看向裴以砚。
“爸爸。”
这声爸爸不像往常那样活力亲昵,显而易见的萎靡迟疑。
不对劲,是不是生病了?裴以砚当即抬头,眉头揪的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