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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裴以砚头顶缓缓升出一个问号,宠?

    嘶,这不是那些狗血剧里的经典台词吗?谁教她的?

    裴以砚表情一言难尽:“你从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少看没营养的剧。”

    床上的小团子跺脚:“你别岔开话题,你快说,你是不是有其他小宝宝了!”

    “没有。”

    熹熹继续追问:“那为什么不陪熹熹,要丢下熹熹?”

    裴以砚随便想了几个借口敷衍,谁知小孩儿并不好糊弄,不费吹灰之力就识破了他的鬼话。

    二十岁的少年眉头紧锁,搞不懂小孩儿为什么会又笨又精明,堪称矛盾结合体。

    “我有鼻炎,对粉尘过敏。”

    那咋了,小人参精不解的歪着小脑袋:“爸爸,熹熹不是已经帮你治好了嘛。”

    “?”

    “你今天没有打喷嚏了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裴以砚后知后觉,出入卧室竟然对粉尘没反应。

    他鼻炎好几年了,虽然轻微,但一直没去治疗过。

    怎么会突然莫名其妙好了,他浓黑的瞳孔划过疑惑,胸腔中生出股怪异。

    眉头轻扬,四目相对。

    傻乎乎的小丫头,倒是蛮心细,怪不得都说女孩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

    没想到有一天他能被一个三岁的小丫头关心。

    裴以砚垂眸:“行了,我陪你。”

    小孩儿发出胜利的欢呼。

    “盖好被子,我去洗漱。”

    从卧室出来,裴以砚按照昨晚的流程走一遍。

    等熹熹睡着,他再摸黑爬起来,蹑手蹑脚出卧室。

    他坐在沙发边弯腰卸下右腿假肢,垂下一截空荡荡的裤腿,双眸微阖,揉着酸痛的断口处。

    往年冬天他会抽空热敷,这两天因为熹熹在的缘故,他有意避免这件事。

    家里有小孩儿就是麻烦。

    “爸爸……”

    裴以砚身躯一震,噌地睁眼。

    黑暗中一个抱着枕头的小身影站在卧室门口,乌溜溜的大眼睛发着光,叫他心快跳出嗓子眼儿。

    拖鞋声啪啪啪:“爸爸,你在干嘛呀?”

    “站在那儿,别过来!”

    少年急促的厉声让熹熹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站在几步之外。

    裴以砚安装假肢的动作迅速而熟练,扣上最后一颗卡扣后,他长长的舒了口气。

    “爸爸,你的腿去哪儿了?”

    小孩儿天真无邪的询问让裴以砚心里一刺,腮帮紧咬,垂在身侧的手拢了拢。

    “爸爸,你的腿为什么能放下来又装上去呀?你变成莲藕精了吗?”

    说话间,熹熹已经到了他跟前。

    月光洒的恰到好处,裴以砚和熹熹被月光拢住,早已适应了黑暗的双眼一览无余。

    空气凝滞片刻,少年神色晦暗不明,薄唇吐出两个轻飘的字:“没了。”

    “没……了?”

    “嗯,没了,所以装了假肢。”

    “啊,那原来的腿被坏蛋偷走了吗?

    ”

    裴以砚淡漠应声。

    “怎么偷的?被谁偷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呀。”

    小人参精蹲下身,杂乱蓬松的鸡窝头衬的她小脸愈发圆润讨喜,表情是不谙世事的纯真。

    裴以砚放在腿上的手指收拢,他讨厌打破砂锅问到底,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小孩儿。

    他想呵斥她回房,临到头又改变了主意,不如吓跑她,永绝后患。

    借着皎洁的月光,他毫无预兆的挽起裤腿,当着小孩儿的面取下假肢,露出肉球样的丑陋断口。

    尽管过去了十多年,断口位置依然残留着狰狞的疤痕。

    他阴恻恻的轻笑,眸底则藏着厌恶和恨意:“被我生物学上的父亲一刀砍下,断腿被长刀砍得七零八落,拼都拼不起来。”

    如果不是警察破门及时,另一条腿也保不住。

    裴以砚不意外的听到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少年任由断腿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他周身阴凉,散发着肉眼看不见浓郁的黑气。

    熹熹慌忙挥散黑气,焦急的说:“爸爸你不要变成大魔王,变成大魔王就不帅了。”

    气势汹汹的黑气对嫩绿色光芒避如蛇蝎,可怜的缩在小角落里,没几下又能看清裴以砚的脸了。

    熹熹眼眶泛起了酸。

    她掉一根人参须不会痛,可她的须须很细,爸爸的腿很粗,一定疼坏了。

    “爸爸,这里很疼……对不对?”

    裴以砚不愿多说:“不记得了。”

    熹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上前摸,裴以砚皱眉一挡。

    冷漠背身:“去睡觉,别烦我。”

    原来爸爸不止脑袋不好,腿脚也不好,难怪脾气大。

    恍然大悟的熹熹懊恼心疼坏了,黑暗里小孩儿的啜泣声隐隐传开。

    又哭。

    裴以砚心情愈加烦躁,说话更不动听:“哭什么哭,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碰瓷碰到了我身上。”

    但凡选个四肢健全的富二代,现在住的就是大别墅,吃的就是山珍海味,也不会被他的样子吓成这样。

    正想着,膝盖上一热,熹熹小脸贴在他右腿上,伴随带着哭腔的小奶音,裤腿上浸湿了一块。

    “熹熹呼呼,爸爸不痛。”

    熹熹撅着小嘴做出吹气的动作,暖暖的气流轻拂过丑陋的断口。

    裴以

    春鈤

    砚脊背无所适从的一紧。

    心脏像被人抓了下,胀痛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他沉静黑瞳映出小孩儿真挚的脸。

    熹熹趴在他腿上,小肉手握成拳头,信誓旦旦保证:

    “爸爸,你等着,熹熹一定会让你的腿重新长回来的,而且新腿比旧腿更长更好看!”

    熹熹只是三百岁的人参精宝宝,能力远远达不到医死人肉白骨,断肢重生。

    传说中只有千年人参精拥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熹熹距离千年人参精还差了整整七百年,现阶段的她只能不停修炼,积攒功德,提升法力。

    裴以砚抿了抿唇,嗓音沙哑:“你当种菜?松松土洒洒水就能长。”

    “熹熹会努力修炼,等熹熹长大了,爸爸的腿一定也长回来啦。”

    裴以砚握着拳,不愿让情绪外泄。

    半晌,他弹了下小孩儿额头,唇边挂着恶劣的笑:“大饼画的挺熟练,不如送你去卖煎饼果子得了。”

    空耳小人参精眼睛发直:“!”

    “我们明天吃煎饼果子?”

    “太好噜~”

    “……”吃屁。

    “睡你的觉去,梦里什么都有。”

    秘密被捅破,这晚后裴以砚不再刻意避开熹熹,但也不会毫无顾忌在她面前卸假肢。

    裴以砚连续旷课两天,第二天一早就收到老吕的电话轰炸。

    他手机常年静音,不然第一通就会吵醒沉睡的小孩儿。

    老油条裴以砚游刃有余的应对,弯腰穿戴假肢:“嗯,周一一定准时到。”

    说着余光一顿。

    指腹轻轻摩挲起断口,疤痕变淡了。

    裴以砚很少看断口,可不妨碍每条疤痕他了然于心,哪怕一点不明显的变化他都能察觉出。

    一小块原是疤痕的位置变得光滑白皙又平整。

    少年冷峻的面庞浮出疑惑,他不记得自己做过医美。

    挂了电话,裴以砚出门买早餐,然后躺在沙发里看电脑,最近股市行情低迷,隔三差五有炒股失败破产跳楼的社会新闻。

    他性格谨慎,见势不妙提早收手,不仅毫发无伤,还带着邱明小赚了一笔。

    炒股的收益算上他这些年攒的钱,创业启动金够了。

    可以先看看附近的写字楼,办公地选址关系到今后的通勤,和工作效率挂钩。

    熹熹起来的时候早餐还热着,小丫头捧着加了鸡柳、肉松、培根和香肠的豪华版煎饼果子,幸福的小脚脚起飞。

    裴以砚斜她:“别给我扇感冒了。”

    “你刷牙洗脸没?”

    “熹熹很干净哒,节约用水~”

    小孩儿脸蛋白嫩,可架不住裴以砚有洁癖,他潜意识里觉得脏。

    忍着熹熹吃完早饭,他立马抓着小孩儿去刷牙洗脸。

    熹熹手脚并用挣扎:“不要洗不要洗,熹熹小脸痛痛!”

    裴以砚浑然不知自己手劲儿大,熹熹被搓的小脸发麻,苦不堪言。

    “唔,我寄几洗!”

    一次偷懒换来终身自律。

    小丫头扁着小嘴,从裴以砚手里接过毛巾,衣服摩擦间,他斜口袋里掉出一张纸。

    熹熹好奇地捡起来,是昨天的寻人启事。

    她扫了眼图片,咦了声:“这不是住在山里的妹妹吗?”

    “怎么,你见过她?”

    “对呀,熹熹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路过她家,还和她聊了会儿天呢。”

    裴以砚半信半疑:“你再仔细看看,确定没有认错人?”

    熹熹听话的再看了看,笃定的摇头:“没有认错,衣服都一模一样,妹妹说她在等妈妈。”

    当天,百草县民警在百草山上挖出一具腐烂的女童尸体,经过DNA化验证实女童正是川省走失一年多的章绘绘。

    彼时,章绘绘母亲还没离开百草县,寻女一年多却在异乡找到了女儿的尸骨。

    望着那具可见白骨的尸体,章母几次哭到昏厥,鬓边白发转瞬疯长。

    坐在询问室里的裴以砚和熹熹也听见了那哀恸的哭声。

    裴以砚脑子发懵,事情的发展居然是这样的。

    本来以为是报了假警,谁知道误打误撞立了功,连带着他也沾了小丫头的光。

    裴以砚从没觉得脸那么疼过。

    配合的做完笔录,他恍惚起身领着熹熹离开,结果刚出门小丫头一声不吭往反方向跑。

    裴以砚眼皮一跳,拔腿跟上:“你去哪儿?警局里别瞎跑。”

    “熹熹有事要办,爸爸你乖乖的,自己玩会儿叭。”

    玩儿毛线!

    裴以砚抓狂:“你给我站住!”

    最后他眼睁睁看她拐进了认尸房,哭声骤然放大了数倍。

    裴以砚脸色大变,小麻烦精到底要干什么。

    “阿姨。”

    熹熹径直走向章绘绘的母亲,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熹熹怀里捧着一株带着泥土的小草,根茎完整,青绿色的叶子,看起来很有生命力。

    她举起那株小草:“阿姨,姐姐住在里面,她说想和你一起回家。”

    裴以砚额头淌下一滴汗,那不就是指认现场的时候,她在附近拔出的野草吗?

    章母茫然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目光落在那株小草上时,瞳孔微缩。

    颤抖的伸出手,语不成调:“蒲公英……是绘绘最喜欢的蒲公英。”

    守护灵形态各异,死去的小姑娘选择化作蒲公英的模样,守护在亲人身边。

    小蒲公英守护灵正紧贴在章母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阿姨,姐姐说把她带到这里的人一共有两个,一个左脸上有一颗黑黑的痣,脑袋没有头发,另一个是她叫梅婶的人。”

    章母一怔,旋即想到了什么,身子一软,心中里带着无尽的愤怒:“是李健民和张梅两口子!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绘绘可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顺着这个线索,萍水市警方联合川省警方破了章绘绘被拐案,抓住了两名罪大恶极的人贩子。

    又过了一周,顺藤摸瓜的川省警方瓦解了隐藏在背后的人贩子集团,解救两百名被拐儿童,抓获三十名人贩子,事件一经报道全国哗然,群众无不拍手称快。

    熹熹功德哗啦啦进账,法力上涨2%。

    以上都是后话。

    那天从警局出来,麻瓜裴以砚终于意识到,他捡到了一个古怪的孩子。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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