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言语狠戾:“去他大爷的,我们不稀罕!我房子的多是,跟我走!”
“没事,
我就在这,
等天亮。”
他还是不动,
声线微弱:“我要帮她改名……她走得不安心,意识不清地握着我的手,
让我一定要把她的名字改回来……”
宴北川忽然说不下去,
低下头,一滴眼泪随后定定砸下:“她姓宴,
是宴希郁的女儿。”
商今悦揪心地和他一同垂下眼眸,畏怯着伸不出帮他擦拭眼泪的手。
他也只是安静地落泪,手掌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侧那个小小的瓷罐:“糯米也是个很乖的小狗,当初是我们一起带它回家的。现在,它怕姐姐一个人走得不安心,也跟她一起走了。”
他手指的动作忽然停下,尾音微颤:“只有我最不听话。”
“宴北川……”
她哑声按住他的肩,对上他一双近乎麻木绝望的眼睛,仿佛哪怕她说出千万句安慰也无济于事。
他像一株干涸的树苗,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月光迷惘:“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我……”
“你就是要活着……”
她已经笨拙到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挽留下他,只能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你不是还有我吗?”
闻言,宴北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淡淡的光亮。
商今悦见有成效,继续顺势道:“我给你一个新家,我养你。你不用去工作、不用管别人说什么,不去做任何事都可以,我可以养你。”
宴北川听完,迟缓地闭上了眼睫,鼻尖微微颤抖了几下,沉重地摇了摇头。
商今悦完全不能接受这个回答,感觉心口是痛到极致的委屈和恐惧。
事到如今,她根本不想再给宴北川再有逃离自己视线的机会,立刻捧住他摇摆的脑袋,逼迫他看着自己:“宴北川,你可以依靠我。”
宴北川听话地看着她,眼底一片空洞。
她深吸一口气:“哪怕只是换个地方避避风头呢?外面的事我帮你解决,你难过我就陪你,我们去做你之前说的那些,所有有意思、没意思的事……好不好?”
她努力软下语气,可宴北川眼里的水光越蓄越满。
直到商今悦忍无可忍地说出关键:“你不想回霍家,至少还愿意跟我走吧?”
果不其然,良久后,他微微睁开了眼,泪水挣脱了眼眶的束缚,立刻直直地滑下那张漂亮的面孔。
他哑了声,轻轻点头:“好。”
商今悦眉心终于舒展。
之后她陪着宴北川办完了葬礼,把宴羡云和糯米,一起葬在宴希郁的墓旁。
回去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让他再回到以前住的地方触景伤情,直接带他来到了自己购置好的一处大平层。
宴北川进门的时候,眉目依然冷淡,神情变得有些别扭古怪,商今悦怕他尴尬,专门让人带来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礼物。
当保姆掀开帘子,展示笼子里和糯米的模样如出一辙的雪白小狗时,宴北川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讶异,微微收紧了瞳孔。
“我也找不到更像的了。”
商今悦难为情:“我知道没法替代糯米,但我希望它可以带你快些好起来。”
宴北川闻言,柔下视线:“……谢谢。”
商今悦觉得他的话生分得让她心里不舒服,迎上去吻他:“不许跟我说谢谢。”
宴北川轻哼同意,微微启唇,应承下这个吻,终于变成了商今悦期望的样子。
那天之后,商今悦如她承诺的那样,一直陪着他。
宴北川的话却少了很多,家里有了保姆和厨师,他不需要做太多事,每天只腻歪地粘着她搂抱。
但不论是看电影、玩游戏、还是糯米2号,甚至连接吻,他都表现得没有太多兴致。
他像一潭无法运作的死水,只有和商今悦拥抱着的时候,才会泛出些许温暖的波澜。
商今悦再揪心也无计可施:宴北川或许要花很久的时间,才能慢慢走出来。
但生活没有留给他们太多时间调整。
商今悦陪了宴北川太久,最后干脆连和沈程硕的订婚宴都不去了。
那天她的手机滴滴答答的响个没完,都被她不耐烦的全部挂断。
等不知道第多少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失去了耐心准备直接关机,却被宴北川劝住:“接吧。”
商今悦现在基本对他所有的要求都是纵容,也没多想就走出去接通了电话,果不其然遭到了沈家人一通焦急的质问。
她被吵得脑仁耳朵一块儿疼,直截了当:“把电话给沈程硕。”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很快换成了熟悉的声音:“怎么了?”
她鼻息间呼出一口气:“我这里有很重要的事,就先不去了,你先随便找个借口解释一下。”
另一头,沈程硕握着电话,静默着良久不语。
商今悦还在焦急地用余光看宴北川的动向,生怕他下一秒就想不开:“快说话啊。”
“行。”
沈程硕还是应下了,挤出个礼貌的笑,朝宾客随口撒了个谎:“上次我在杭州那个项目出了问题,她前几天去看了,结果今天飞机晚点,赶不回来了。”
她松了口气,草草收尾:“那我先挂了,晚点说。”
她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赶回屋里,却意外发现,宴北川正蹲在“糯米2号”的笼子前和它玩着。
见她回来了,宴北川脸上露出罕见的笑脸,朝她看去:“它很可爱,我很喜欢的。”
“……你喜欢就好。”
商今悦不知道该说什么,蹲去他身侧陪他一起和小狗玩。
期间,宴北川状似无意地开口:“你去忙工作吧,不用管我。”
商今悦顿住,坚定摇头:“我怎么能不管你。”
“我不会出事的。”
宴北川的声音轻而坚决:“你整天陪着我也不像话,集团那么多事。”
商今悦无可否认:临近新年工作繁重,和沈程硕的婚礼在即,哪头都离不开她。
但她实在不忍心将宴北川一个人丢在这里,宴北川却很懂事地帮她找来外出的围巾,动作轻柔地系上。
她眼底翻起水波,不舍地望着他:“你不要做傻事。”
宴北川点头应她:“嗯。”
“在家里乖乖的,等我忙完了,就回来陪你。”
“嗯。”
她还是不放心:“不用出家里,外面还有很多黑粉追着,别被看见了。”
宴北川眼睫微颤,深深地望着她:“好。”
她抚摸着这张挂着平静笑意的脸,想着曾经他是怎么明媚阳光地冲她腼腆笑着的,就不由得感到一阵痛心。
但她现在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踮脚用力地吻了他一下,承诺道:“我很快回来。”
他还是温润地点头:“嗯。”
她在宴北川注视下离开了,先回了集团。
夜深了,她回了自己家,家里没亮灯,她还以为没人,结果打开门的时候,就闻到一股难以忽视的酒气。
定睛朝沙发的方向看去,沈程硕穿着身矜贵的墨蓝色西服,屈着一条腿坐在沙发里,另一条长腿耷拉下去,难掩醉态地躺在沙发里睡了过去。
桌上还放着几瓶威士忌,显然是屋里酒气的来源。
他的觉一直很浅,商今悦开门的动静让他醒了过来。
他抬起头,发丝凌乱地望过来,迷离的视线看着有几分疲倦,但这张脸依然是美得惊心动魄。
商今悦没见过他喝得这么多,下意识地抬步准备上前去查看他的情况。
“今悦……”
沈程硕先一步撑起身,朝她走过来将她一把抱住,迷糊地将她的脑袋揉进自己怀中含糊:“你回来了……”
挨近才发现他身上的酒气更加浓烈得刺鼻,商今悦皱着眉:“……你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
“你没来订婚宴,他们灌我。”
沈程硕忽然按着她的脖颈,将她步步抵上墙重重地吻住,带着威士忌余味的滚烫唇瓣相贴,沈程硕粗喘着气吮吸,这次吻得格外粗暴。
商今悦喘不上气,拍打着他的肩膀:“哥……”
“别叫我哥……”
沈程硕嗓音沙哑,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喝醉的时候语气也变得尤其孩子气:“我不喜欢。”
商今悦不想在他不清醒的时候讲道理,任由他在唇齿间掠夺干净后慢慢平静。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脸贪婪地埋在脖颈间呼吸,喉结上下滚了滚,嗓音低沉:“我跟你走吧……”
商今悦不解:“什么?”
“我跟你走……”
沈程硕重复,靠在她的肩膀上神志不清:“如果我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要我去哪,我就留在哪……那你会多爱我一点吗?还是感觉得意更多。”
商今悦僵着神色,沈程硕已经边说边收紧了双臂,恨不得将商今悦嵌入自己的身体,闷声地一字一顿:“你其实最恨我。”
她有些迷茫地迅速否定:“我没……”
“那就不要一直叫我哥……”
他打断她,忽然面色痛苦地将手臂绞得更紧:“我们都要结婚了,我给你挑了那么多件婚纱,你连一次都不问我……”
“我不是……”
商今悦心弦一紧,手足无措地拍拍他的背脊叹气:“不就是几件婚纱吗,你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你看看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试。”
他不断地摇着头,呼吸越来越沉,脱力差点歪栽过去的时候,商今悦心弦一紧,迅速把他捞了回来。
他喝得太多,睡了过去,却如同抱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将她抱着。
商今悦只能无奈地先叫来沈程硕的助理,两人一起才把他重新放回了床上。
她愁眉不展:两个人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又想起宴北川,她还是挂念着放不下,总担心他还是有轻生的念头。
等到早上沈程硕醒来,像是断了片,没了昨晚的记忆,寻常和她聊天、吃饭。
她稍微松了口气,仍然惦记着昨晚的事:“我最近有点忙,那个……婚纱,你挑好了让人送家里,我忙完就试。”
沈程硕正吃着饭,挑了下眉,没有多问:“好。”
她也放心回了集团先处理工作,一连忙了两天,脑子里心里也全是宴北川的事。
站在窗前,才发现京城又下了一场雪。
和宴北川在一起后的第一场雪,他在酒吧外等了她几个小时,第二次站在人群里偷偷看她,每一次都是孤零零地一个人。
她忽然想起了宴羡云生前的那句话:宴北川现在没有家人了。
她忽然鼻子一酸,恍然大悟般反应过来,宴北川现在除了她以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商今悦完全坐不住,立刻就想回去看看他的情况。
结果刚一到楼下,她就愣住了。
宴北川穿着单薄地坐在楼下阶梯上,了无目的地抱着膝盖等待,空洞的视线盯着地板。
哪怕他的耳朵脸颊已经冻得通红,他仍是毫不在意,只是安静地、疲惫地望着地板出神。
她眼底一下子就酸了。
宴北川抬起头,正好与她视线相接,立刻起身露出一个淡笑:“……回来了?”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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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北川立刻上前抱着她,
嗓音干痛,声音都变了个调。
商今悦想将他往屋里带,他不走,
偏执地将她紧紧抱住:“我想你了。”
“你傻啊,想我不会回家里想吗,
非得来外面冻着!家里的其他人呢?”
她哽着声刚骂完,才注意到不远处的保姆和管家们,各个脸色无奈:“拦不住……”
“我想快点见到你……”
宴北川的肩膀颤抖,
埋进她的颈窝,很快沾湿了她的衣领:“我有在好好听话,一开始都只在家里等,
等了好久……后来觉得太难受才出了门……我很会藏的,门口、电梯、楼下,
从来没有让黑粉发现过,你不要生气……”
以前在银幕前后闪耀过的人,现在怯懦地说出来自己很会藏的话。
商今悦感觉心揪着难受:“我生什么气啊?”
她的手胡乱擦着他的脸,才发现宴北川现在浑身烫得惊人,
立刻喊上了其他人把宴北川带了回去。
医生赶过来的时候,宴北川已经烧到了三十九度,
即使吃了药也没见好。
他拽着商今悦的手,
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叫姐姐、叫糯米,
也叫妈妈的名字。
一句“对不起”反反复复嘟喃喃了无数遍,
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地流。
好不容易睁开眼,他看见商今悦,
眼圈又红肿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