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只是她本来还想把宴北川喊过来,帮她检查下伤口消个毒来着,结果宴北川跑得飞快,帐篷外的人影,没一会就在不远处升了一堆篝火。商今悦拉打开了帐篷的一角偷看,宴北川已经坐在篝火边脱了上衣,缓缓解开了手臂上的伤口,扯下来的绷带也全是红彤彤的一片。
她最终还是还是大发了慈悲不折腾他了。
但真要自己处理吧,商今悦又实在心疼自己。
倒也不是特别怕疼,就是要让她自个儿往疼处上撞……
反正她是狠不下这个心。
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她谨慎着拿起了酒精瓶,本来都对准手上的伤口了。扭过头按下去的瞬间,手忽然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咻”一下自觉地躲出了二里地。
商今悦见状不耐烦地把酒精一丢,暗啧了声。
转头看见谢然还眼巴巴地坐在旁边看着自己,脑子也不知道咋想的,把酒精捡回来塞进了谢然手里:“你来给我弄。”
商今悦说完就感觉不对了:可真会难为人,让一个刚摔完崖的伤患伺候她。
但她还是心存了一丝幻想,谢然也点头,十分勉强地握住酒精:“好。”
看谢然摇摇晃晃趔着身准备凑过来的样子,商今悦现在是真觉得自己可怜,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她都怀疑谢然现在按喷头都费劲。
商今悦不知道在心里叹了几口气,咬着牙把酒精抢了回来:“……上一边歇着去吧,我自个儿来。”
她只好一边按着自己的本能,一边龇牙咧嘴地处理伤口,搞了大半天,感觉像是跟自己打了一架似的精疲力尽,回头一看才处理了一半,毫不意外地又把自己给整生气了。
最后她干脆瓶子一甩,衣服一拢:“我明天再说……那小孩,你来,我先给你弄。”
她二话不说,直接过去把谢然抓了过来,一边扒着她的衣服找伤口,一边余怒未消地骂骂咧咧:“不准喊疼,老子可从来没给别人做这种事,倒了八辈子血霉……”
谢然被她拢在怀里,抬起一双带着水光的眼睛看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
商今悦把她的衣服带子往旁边一甩,气不打一处来:“你,宴北川,还有你们整个剧组的蠢货,一个两个的没一个是无辜的!我明天下了山挨个找你们算账!”
谢然立刻撑起身激动:“您别怪宴导,宴导没做错什么……”
商今悦不爽地把她的肩膀按回去,恶狠狠道:“敢替他说情?你自己屁股都还在沙发里呢,你俩我一块收拾。他要是不天天在剧组摆臭脸,你能大半夜脑子抽风来山里寻短见?”
谢然言语急迫:“我没有寻短见、宴导他真的是个好人,您别怪他……”
再怎么说宴北川今晚还算是立了功了救了她一下的,商今悦本来就说说而已,没准备真的收拾宴北川,但谢然一帮宴北川说话,她就总想反驳两句:“我就怪他了怎么着?我就要怪他。”
“真的不是宴导的错……”
不愧是老古板带出来的小古板,谢然居然把她的话当真了,眨巴眨巴两下眼泪就掉了出来,迅速解释来龙去脉:“一年前我奶奶病了,是宴导带着我跑遍了京城的医院,垫付了住院的钱,还教了我怎么去各种平台申诉求援的。之后他带我进了好几个剧组,让我自己赚钱慢慢还。”
“奶奶走了后,我想拍完这部电影还了宴导的人情,但还是总控制不住难过。宴导才每次看见我想哭的时候,故意在剧组说我的问题,让我有理由哭的。不然大家肯定会把耽误进度的事情怪给我……我不想给宴导添麻烦,今晚才想回拍摄地自己重新走一遍剧本,靠着栏杆的时候,没注意才摔了下去……”
听她一口气说完,商今悦皱了皱眉:老天爷……之前以为王谦的事就是个偶然时间,合着宴北川一直都这么老好人啊?
她也终于想起来在哪听过谢然这个名字了:之前查宴北川资料的时候,好像和这小孩的名字经常出现在一起来着。
“您要骂就骂我吧,别怪他……”谢然边说边掉眼泪,眼看又快收不住了。
商今悦这个人吃软不吃硬,真看不得人哭,尤其是这种没什么坏心思又没得罪过她的小女孩,连忙打断她紧急叫停:“不怪了、不怪了……我放过他了行了吧,满意了吧?再哭我真生气了啊。”
谢然仍心存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商今悦看着她那双眼泪汪汪、委屈中带着点怀疑的视线,心里又不爽又受不了,无奈地叹了声气:“我真不至于找他麻烦……我跟他计较什么,没看见我俩一上来就亲嘴儿吗?刚才吊着那会都说那么长串了,我俩什么关系你还看不出来?”
谢然闻言微微睁了睁眼,那个时候她就只听到,他们突然说起什么包养的事吵得够呛。
她思考了好半晌才犹豫问:“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一下子问到商今悦不会的了:宴北川一会承认包养一会不承认的,给她都整迷了。
正好现在她耐心也到了尽头,看谢然情绪好点了,直接见缝插针糊弄过去:“爱咋样咋样……我再警告你一遍,不准再哭了啊!我现在给你上药,再看见你掉一滴眼泪,我马上出去把他按地上打一顿。”
谢然立刻变得听话多了,商今悦也只是嘴上凶她两句,手上还是有个轻重的。
上完了药,商今悦就哄她去休息了,自己准备出去看看宴北川:今晚还有好多事没说呢。
她细细簌簌地帐篷里钻了出来,外面一片寂静,只有篝火烧得旺盛的声音,宴北川在篝火旁,背对着帐篷,在一张靠椅中安静地坐着。
商今悦小步走近,才见他已经穿上了衣服换完了药,揣着手整个人靠进椅子里休憩,头微往旁侧垂着,火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十分有少年气。
只是他的眉头皱着的,少年可不会露出这种愁思的模样。
商今悦上前看着这张脸,又想起来了今晚的种种,回想起宴北川说的那些崇拜自己的话,和上岸后的那几个突然的吻,心里莫名就感觉痒痒的。
于是她伸手点了点他皱起的眉心,宴北川立刻就醒了过来,抬头看到她时,困倦的瞳孔惊讶地收拢了几分,立刻转过身:“我怎么睡着了……”
他起身边扑灭了火,边揉了揉眼睛:“你快去休息,时候不早了。”
他说着就要拉着她进帐篷,商今悦站定睨他一眼:“我睡不着。跟你说过的吧?我就不爱睡这荒山野岭的。”
宴北川愣了愣,眉间的愁思渐渐更深了,懊悔自己居然忘了这点。
其实商今悦也是随便编了个借口找他聊天而已,挑挑眉:“手怎么样了?”
他连忙摇头:“没事了。”
“真的假的?”
宴北川边说边抬了抬手:“真的,没什么事。”
“还装呢?我刚刚都看到了换绷带了,明明伤得不轻……”
宴北川知道瞒不过她后,尴尬地抿了抿唇,不知所措的挠了下脑袋。
商今悦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声,心情好些了后,意味深长地补充:“不过……抱一下应该没有问题吧?”
第40章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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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北川闻言微怔片刻后垂下了脑袋,
腼腆地伸手捂了捂脸,却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几声透着傻气的低笑。
他也没有直接回应,只是缓缓抬起头,
朝她的方向张开了手臂。
商今悦看到他这样,也禁不住笑意。
她抬步走去后,
却没有立刻将他抱住,而是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回了椅子里,自己跟过去躺进了他怀里。
她脑袋枕着他的胳膊问:“不是受伤的那只手吧?”
宴北川看着她摇了摇头,
抿着唇也完全压抑不住笑意。那眼神像看到家里平时不近人情的猫,突然跳上到了腿上盘成一团休息的猫主人似的,局促又惊喜。
商今悦躺进怀里了也不安分,
宴北川因为手臂上的伤口,只拢了件宽松的外套,
里面还是空荡荡的,商今悦就解开他的外套,硬往里凑:“别硬撑了,我看看还在流血没,
疼不疼?”
“没硬撑,不疼。”
宴北川语气温和地一一回应,
一边拦着她的动作,
一边把小心翼翼地把外套也披到商今悦身上。
现在他哪还记得受伤的事,
光是低头看见商今悦的脸,
就忍不住感到幸福。
“我怎么觉得你在糊弄我呢?”
商今悦也看出来他压根没重视受伤的事,挑了挑眉坏点子就上来了,
趁宴北川不注意把手指伸进去,
戳了下绷带后的皮肤。
“嘶……”
宴北川果不其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伸进外套里,
把商今悦干坏事的手给捉了出来,无奈地委屈道:“你非要戳的话,肯定疼啊……”
手被拿了出来,宴北川重新整理好衣服后,握着她的手却突然就不想撒开了,原地纠结了好半晌,最终还是抵抗不住,干脆伸手把她两只手都包住,假装在帮她捂手。
但他确实是没什么做坏事的经验,眼神立刻就控制不住心虚了。
商今悦一眼就能看明白,轻嗤一声:“光这样能捂热吗?”
宴北川不解地看她一眼,商今悦的视线渐渐游离到宴北川身前若隐若现的皮肤上,下一秒就毫不客气地伸手摸了进去。
宴北川感受到她温凉的手覆腰腹上瞬间,神经立刻就紧绷了起来,带动着手臂的动作又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又皱了皱眉。
“哇,练得还真挺不错。”
商今悦摸着块状分明的腹肌做出评价,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龇着牙对他乐:“扯到了?这就是干坏事的报应。”
宴北川自知理亏不与辩驳。
商今悦玩够了,也恢复正经:“给我看一下你到底伤什么样了,别流一宿血死这了。”
他笨拙地想拦着她的动作:“没事,死不了。”
“死不了也得给我看看。”
最后他还是拗不过商今悦。
褪去外套和绷带后,商今悦终于看清了那片鲜红血肉的全貌,简直不敢相信,宴北川的情况居然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的多,血都没完全凝住,更不说感染之类的问题。
“你……”
她一时语塞了小会:“消毒处理了吗?”
“嗯,放心吧,真的没事。”
宴北川说完又准备把伤口遮起来,商今悦把他按了回去:“我给你重新扎一下。”
商今悦注意到宴北川因为没有多余的手,打的止血结挺粗糙,于是也不等宴北川多说,起身在他手臂动脉重新围了绕圈勒紧。
宴北川尽管脸上的表情还算是轻松,但额上渗出的细密的汗完全暴露了真实情况。
商今悦也有点不忍心这个场景,连忙给伤口重新缠上了绷带。
她现在的心情实在复杂,尤其是看到了今晚宴北川确实是豁出命了在救,但要她说句点担心啊、谢谢他之类的话,她又实在开不了口。
一声不吭地包扎完后,她才勉强找了个自己能接受的方式,摸了摸他的脸,语气温和了些:“你今晚……挺厉害的。”
宴北川十分珍视她的夸奖,眼眸微微亮了亮,羞赧地笑了笑:“你今晚也特别帅。”
“那当然”,商今悦得意:“今晚我冲下去那会,是不是被帅到了?”
宴北川一想起来就笑不出来了:“太危险……”
商今悦脸色一变,不满地睨他一眼。
宴北川立刻住了嘴,会过意道:“帅,特别帅。”
商今悦轻哼着,揉了把他的头发:“我难得舍己为人一次。”
“……还是太危险了”,宴北川还是忍不住:“当时你怎么就突然就冲下去了?”
“就是不爽啊。”
商今悦撇了撇嘴:“就你好人瘾犯了、就你能当救世主是吧?当时那个情况,明明我下去救人才是最保险,明明就该是我的高光时刻,你凭什么不来求我啊?是不是想跟我撇清关系?”
“我没有,只是不想让你冒这个险。”
“那点高度算什么?你当我是什么窝囊废啊,早点来求我,咱们仨就都没事了。”
商今悦提高了声调,切了声:“再说了,那个时候我哪想得到那么多。我才揍完你朋友,你就跟我装上哑巴,冷战一路了,不是在跟我撇清关系还是什么?我说什么也得让你欠我个人情,看你还装不装死。”
宴北川听完忽然沉默了片刻,半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睁了睁眼,迟疑着问:“……所以你是以为我们吵了架,但我又没顺着你的台阶找你求和,才了生气的吗?”
商今悦瞪大了眼,当场就愣住了:她自个儿都没想到这点上去。
她其实也没搞清楚自己今晚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只觉得应该是被宴北川的不识好歹气到了。
但说不清的是,她平时要遇上了这么不识好歹的人,早就该捏着鼻子走远了,哪还管这么多闲事。
如果照着宴北川的解释,一切好像又都说得通了。
也就是说……她其实一直都不想和宴北川吵架,在找他解释和好吗?
得出这个结论后,她和宴北川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了同样的震惊表情。
面对宴北川近在咫尺的脸,商今悦突然不知道怎么的,不自觉地上手给了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不重,但宴北川完全没有防备,
他无意识地捂了捂脸,好一会才完全困惑地看着她歪了下头,皱起眉痛苦:“就算我假设错了,也不用再给我一巴掌吧……”
商今悦察觉到情况尴尬,随口找了个理由:“一想起来你给我甩脸我就不爽。”
“我真的没有甩脸”,宴北川无奈地解释着,耳朵又跟着红了:“我就是不好意思,那会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还要说……”
商今悦特喜欢看他这股害羞劲儿,神色接着变得缓和了许多,重新坐去他怀里岔开话题:“这么说,我帮你揍宋岩,你其实感动的吗?”
商今悦就在怀里看着他的表情,宴北川也是躲无可躲,扬了扬唇角:“嗯,有点。”
“一点?”
“……很多。”
宴北川吁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后,坦率了很多:“除了家人以外,从来没什么人帮我辩解出气过。你是第二个。”
商今悦调整了个坐姿:“第一个是谁?”
“是我妈妈的一个朋友。”
宴北川一提到妈妈,说话的神情和语速都会柔和许多。商今悦也好奇,“妈妈”这个身份,到底会对应着什么样的人。
她看了看手机的时间,才凌晨两点,干脆开门见山:“就你手臂那样儿,我怕你睡了就直接昏过去了,今晚还是保持清醒吧,等明天下山了再说。”
看到宴北川也点头同意,商今悦才笑了笑:“我呢,反正在这荒郊野岭地也睡不好,今晚也懒得睡了,就勉为其难地陪陪你吧。”
“你今天也累……”
宴北川刚准备否决,就被商今悦按住了唇:“干待着一宿很无聊的,给我聊聊你妈妈和那个朋友怎么样?”
宴北川也摸清楚了她的脾气,不再执着:“好吧,想听什么?”
“嗯……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宴北川闭上眼,沉思了片刻:“温柔,坚强……脾气很好。”
“你这形容也太笼统了。”
商今悦吐槽道:“而且我光看你这样,也猜得到你妈妈肯定也是个好脾气的人,说点我不知道的啊。”
宴北川的关注点很清奇:“你看着我的时候,能想到她吗?”
“孩子身上就是会有父母的影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