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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02

    我看着依偎在沈玉衡身旁的温荷,挑了挑眉。

    见我不语,温荷转向沈玉衡道:

    “玉衡,都是我不好,定是我哪里得罪了陆姐姐,你莫要怪陆姐姐,别因我坏了你们十几年的交情。”

    沈玉衡急道,扶住她的肩。

    “小荷你莫要如此说,你我亦是知己。”

    见状,我真想撬开沈玉衡的脑袋,瞧瞧他脑中装的是什么!

    “女子聚处是非多。”

    葛昀拿着我的手炉走来,“耍心机掉眼泪,装可怜说是非。”

    温荷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发抖。

    “到底谁不容易?”葛昀搂住我的腰。

    “瞧夫人这般瘦弱,定是操劳过度,倒是温荷面色红润,分明是养尊处优。”

    温荷闻言,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显是被戳中了心事。

    4.

    我晃了晃手中的信笺:“下月你的养父母便要来京城谈生意了。

    “不知他们听闻今日这番话,作何感想?”

    葛昀附和道:“这些年的情谊,终究是错付了!”

    我掐了一下他的手臂,这家伙又在胡诌。

    温荷瞳孔一缩,冷笑道:“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我的养父母不过是种田的农户,来京城谈什么生意?”

    我看着她狰狞的面容,只觉可笑:

    “种田不假,但他们承包了几座山头,温老太爷有意与他们合作,这些你竟一无所知。”

    我因常去乡间考察,对乡里事务了如指掌。

    受温老太爷所托,为这桩生意把关。

    想来是温老太爷怕她心中不安,才未曾告知。

    温荷攥紧拳头:“他们与我的养育之恩,难道是你一纸书信就可以毁掉的?”

    “毁掉这份恩情的,不是书信,是你自己。”葛昀挡在我面前。

    沈玉衡看着怔愣的温荷,了然这一切便是温荷自导自演。

    心里有了定数后,却又想到刚刚对我说的重话,只好往我这轻撇几眼,看看我的反应。

    “瞧你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葛昀撞了一下沈玉衡的肩膀,笑道:

    “我府上有上好的茶叶,改日叫静宜送你些尝尝。”

    沈玉衡轻笑一声,轻轻推开葛昀:“你少来这套。”

    温荷看了我一眼,眼中尽是狠厉,随后转身离去。

    葛昀牵起我的手:“夫人,你是如何知道温荷的养父母待她甚好?”

    “诈她罢了......以温老太爷的性子,若是他们真对她不好,岂会与他们合作?”

    葛昀亲了我的脸颊:“夫人当真聪慧过人~”

    “虽是奉承话,我听着也舒服。”我轻轻掐了掐他的腰。

    沈玉衡的寿宴过后,温荷在年轻一辈中的名声也败坏了。

    谁愿与满口谎言之人做朋友呢?

    我与温荷已撕破脸皮,葛昀担心她对我不利,整日与我形影不离。

    然而,我还是小觑了温荷的心机。

    今日去拜访婆母,却没料到——

    一进门就看到温荷与婆母在包馄饨。

    “儿媳来了?”婆母迎上前来。

    我上前拥抱婆母:“来您这蹭饭。”

    葛昀撇嘴道:“她是我的娘子,不是您的儿媳。”

    “臭小子!”婆母打了他一掌。“你的娘子,不就是我的儿媳嘛!”

    见我进门,温荷解开围裙:“我这就告退,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

    婆母连忙拉住她的手腕:“你这孩子,怎的说这般生分的话?”

    葛昀冷眼瞧着温荷,低声道:“她倒是有自知之明。”

    5.

    婆母抬手,葛昀忙躲到我身后。

    “我闲来无事,特来陪陪干娘。”温荷挽住婆母的手。

    “看到干娘一家和睦,我真替干娘欢喜。”

    婆母笑容凝固:“你不是在昀儿的绣坊做事吗?”

    说着又瞪了葛昀一眼,“是不是昀儿为难你了?”

    “娘......”葛昀刚开口,就被婆母打断,“你别说话,让小荷说。”

    “不是的!干娘,是我做错了事......”温荷拉着婆母的袖子。

    “初来乍到,哪有什么能力?”婆母连忙擦掉温荷的眼泪。

    “那可是昀儿不肯指点你?告诉干娘,干娘替你做主。”

    温荷摇摇头,一言不发。

    婆母见葛昀还在专心舀锅中的汤,一字不吭,怒气更盛。

    重重地拍了一下葛昀:“我怎么跟你说的?”

    “温老太爷与你祖父自幼交好,温家对我们多有照拂,你倒好,这般对人家!”

    葛昀手一抖,汤水溅了出来。

    我见状忙道:“婆母息怒,此事是我做主的。”

    “温姑娘在绣坊确有差错,我才让她离开。”

    婆母闻言,神色缓和了些:“静宜向来公正,想必是有缘由的。”

    温荷抽泣道:“都是我的错,干娘莫要怪他们......”

    “罢了罢了,”婆母叹气,“你也别太难过。”

    我与葛昀对视一眼,见他眼中闪过狡黠之色。

    只见他起身翻出账册,细细翻找起来。

    “娘,您请看这账目。”葛昀将账册呈上。

    婆母仔细查看,面色渐渐凝重。

    温荷见状慌了神,连忙道:“干娘,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葛昀冷笑:“不是有意?你一次弄坏绣坊的绸缎,便害得绣坊损失近百两银子。”

    “若非掌事发现及时,只怕损失更大。”

    我接过账册,翻看其中详细记载。

    不想手一滑,竟把温荷与葛昀的往来书信翻了出来。

    上面赫然是葛昀的笔迹:

    【昀哥哥~你来看看我嘛......】

    【你可是害怕家中那位母老虎?那咱们偷偷去茶馆听曲儿,不告诉她!】

    【是绣房的活太少了吗?要是太闲,我就让掌事多给你添些活儿干。】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声。

    一旁的葛昀却满脸疑惑地看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6.

    我轻轻抚平葛昀额前的碎发。

    温荷见我如此亲昵,眼中寒光乍现。

    “既是不合适,我再为你寻个好去处。”婆母拍了拍温荷的肩膀。

    “昀儿,你可知沈府上还缺人手?”

    葛昀深谙其中门道,果断应了婆母。

    用过晚膳,我与葛昀回了内院。

    “我瞧见你与她的书信了。”我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说道。

    葛昀一脸得意:“可是被为夫的机敏所折服?”

    这副臭屁模样!

    我忽起玩笑之心,问道:“温荷生得也是不俗,秀眉凤目,你当真不为所动?”

    葛昀戏瘾上来:“臣妾本以为与皇上情深意重,谁知竟会落得如此境地。”

    “若知今日遭此猜忌,当初便在山中独守清苦也罢。”

    这般不正经!

    次日清晨,我唤葛昀起身。

    葛昀抱着锦被坐起:“皇上验过,疑心可消了否?”

    “粥要凉了,莫要胡闹。”我掀开纱帘。

    葛昀又倒回榻上,将被子蒙住脸:“不对,你该说再验!”

    我连忙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暗道这般话题实在不该提起。

    葛昀近来行踪诡秘,每每见我便笑得古怪。

    我也开始着手处理与温家的生意往来。

    商谈毕,我在温府门前送别温荷的养父母。

    温荷养母轻声道:“小荷从小失去亲生父母,我们实在不忍苛责。”

    她又道:“只是她这般任性妄为,倒叫葛小夫人受了委屈。”

    温荷听闻此言,面色骤变:“你们只知护着外人!”

    温荷养父神色一沉:“放肆!还不向葛小夫人赔个不是!”

    “她威胁于我在先,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温荷冷笑连连。

    我正欲开口,温老太爷已拄着拐杖踱步而来:“住口!成何体统!”

    温荷咬紧牙关,转身跑入内院。

    送走温荷养父母后,我扶着温老太爷回到厅内。

    老太爷叹了口气:“这孩子命苦,自小便失了亲生父母。”

    “我们虽将她视若己出,却也难填这份缺憾。”

    “只是她如今愈发偏执,倒叫你受了牵连。”

    ......

    7.

    几年前的那个雨夜,温荷的亲生父母得知她的下落。

    他们连夜驱车赶往山村,却在山路上遭遇山体滑坡。

    马车坠崖,夫妇二人当场丧命。

    这便是温家对温荷愧疚的缘由——

    若非为寻她而去,温家夫妇也不会遭此横祸,早早就没了。

    但更可怜的是温荷,一去多年便没了信息。

    每念及此,温老太爷便又对温荷这个孙女多了几分怜爱。

    我轻声道:“老爷言重了。”

    温家老爷转身对我说:“你且放心,我自有分寸。”

    虽有老爷这番话作保,我心中仍觉不安。

    这几日府中仆役来往匆匆,多有私语。

    我暗中派人打探,得知温荷近日频繁出入城南一处荒宅,更与几个面生的汉子来往密切。

    我心知不妙,却也只能多加提防。

    三日后的傍晚,我刚从铺子回府,便被人从背后击晕。

    待醒来时,已身处一处荒宅,四周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你们办事可要小心,莫要留下把柄。”温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事成之后,余下银两自会奉上。”

    一道阴冷的男声响起。

    “这富贵人家的夫人就是不同,瞧这一身的气派。”

    “行了,你们别耽搁太久。”温荷不耐烦道。

    听闻脚步声渐近,我权衡片刻,决定先示弱。

    “醒了?装什么装。”一只粗鄙的脚踢向我。

    我睁开眼,环顾四周。

    两个男子一胖一瘦,胖子正在啃着馒头,瘦子手持匕首,神色阴狠。

    “诸位大可不必如此,”我沉声道,“温荷给你们多少银两,我愿出三倍。”

    胖子眼前一亮,瘦子却冷笑一声:“姑娘,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儿?”

    “我说到做到,只需你们放我离开。”

    “我不仅给你们银两,还能保你们平安出城。”

    “温家势力再大,也不过一府之地,可我在各处码头、关卡都有门路,能保你们无虞。”

    胖子又想说话,被瘦子狠狠瞪了一眼。

    瘦子把玩着匕首,冷笑道:“葛夫人果然聪明,难怪温小姐对你忌惮至深。”

    “只可惜,”他举起匕首,“越是聪明的人,越是留不得。”

    我只觉后脑一阵剧痛,眼前发黑。

    恍惚间,似乎看到葛昀带人冲进来,却已无力确认。

    再醒来时,已在自家榻上。

    药香袅袅,葛昀正倚在床边,一身戎装未解,眉宇间尽是疲惫。

    我轻轻拂去他额前碎发,他立即惊醒。

    “静宜!”他将我紧紧搂入怀中,声音低沉而克制,“是为夫护你不周。”

    我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感受着他逐渐平稳的心跳。

    8.

    我开口问:“那两个贼人如何处置了?”

    葛昀放开我,端起床头的粥碗:“已经抓了。”

    “那温荷呢?”我探身尝了一口粥。

    葛昀面色阴沉:“她已被送走,再不会来打扰你了。”

    我被烫到,惊道:“你莫非将她?!”

    葛昀笑出声来,点了点我的额头:

    “想什么呢,不过是让她回乡下去了。”

    “温老太爷知晓此事后,大发雷霆,连夜将她赶回乡下,倒是便宜她了。”

    葛昀似是又想到什么好笑的事。

    “她临走前还在胡言乱语,说她是温家走失的嫡女,有什么天命在身......”

    “我们不该如此对她,可把温老太爷气得不轻。”

    我想起坊间传闻的话本故事,推了推葛昀的手臂。

    “说不定她真有什么奇遇呢?话本里不都这样写?”

    “庶女逆袭,最后与世子成亲。你是世子,她缠着你倒也说得通了。”

    “我宁愿娶个寻常人家的姑娘,也不愿入那高门大户。”

    我白他一眼:“说谁寻常呢?”

    “这些日子她总与你争执,今日却要害你性命,当真令人不解。”我轻声问道。

    葛昀给我递了几枚蜜饯,缓缓道来:

    “她在沈府做事时,与管事私下交谈,言语中多有抱怨养父母之意。”

    “不想正巧被来接她的养父母听见,二老心寒,当夜便离开了。”

    “可她,却以为是你在背后挑拨,这才对你心生怨恨,下了死手。”

    我咬了一口,酸甜交织:“倒是讽刺,最亲近的人反倒最先离她而去。”

    我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那她如何知道自己是温家走失的嫡女?”

    葛昀手中的果盘,抚上我的手。

    “她自幼便知身世有异。后来村里老人告诉她,多年前温家曾派人来寻一个耳后有胎记的女童,正巧她也有这样的胎记。”

    “只是那时温家夫妇遭遇不测,此事便不了了之。”

    9.

    在婆母和葛昀的轮番照料下,我胖了几分。

    架不住婆母软磨硬泡,我和葛昀搬回正院住。

    婆母每日都来送些吃食,有时是汤羹,有时是点心。

    葛昀就不同了,每日天黑后便偷偷来我房中,说是要亲自照看我。

    一日夜里,我正在灯下读书,葛昀悄然推门而入,手里还捧着一盘新鲜的荔枝。

    “今日集市上刚到的,特意给你带来。”他笑着说道。

    说罢,他放下手中了荔枝,缓步走到我身边。

    “静宜,你这绣的是什么?”

    我展开手中的帕子:“绣的是并蒂莲,寓意白头偕老。”

    葛昀眼中闪过笑意,将我揽入怀中。

    几月过去,某日我和葛昀约了几个故交相聚。

    沈玉衡一进门就满面怒气,直指葛昀道:“那温荷竟敢在我府中生事!”

    葛昀忙问:“她又做了什么?”

    沈玉衡叹道:“趁我不在,竟想勾引我新任的管事。”

    “若不是下人及时发现,险些酿成大祸。”

    我挡在葛昀面前,打量沈玉衡,提议道:

    “既然如此,不如你就委屈一回娶了那温姑娘?就当是为了铺子着想。”

    沈玉衡拍案而起:“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做这等事!”

    ......

    我去廊下赏月,空气里飘着栀子花香。

    “砰”,夜空中绽开一朵朵烟花,把河面照得亮如白昼。

    细碎的火光像天上的星子,接着显出“愿与君白首”的字样。

    我转身见葛昀着一身新制的青衫,手执一支桃花,缓步向我走来。

    他单膝跪地,将桃花递到我面前。

    “今生若得伊人心,此生别无他求。”

    我含笑接过。

    四下里传来阵阵欢呼,原来亲朋好友早已埋伏多时。

    几日后,葛昀又带我去江南游玩,说要带我看遍天下美景。

    每到一处,他总会寻些新奇玩意逗我开心。

    到了住处,葛昀细心地铺好床榻,看着我在铜镜前梳头。

    “娘子青丝如瀑,容颜似玉,当真是天上仙子下凡。”

    我放下梳子,准备歇息。

    葛昀拍拍锦被,笑得像个傻子似的。

    他取出一支玉簪,轻轻为我簪上:“这支玉簪与你倒是相得益彰。”

    我抚摸着发间温润的玉簪,心中一暖。

    “你这般美好,世间万物都要为你让路。”葛昀柔声说道。

    我轻啐一口:“又在胡说。”

    葛昀却笑得更欢了。

    10.

    不久后,我便有了身孕。

    葛昀紧张得不得了,把公文都搬回府中,整日都围着我转,生怕我有什么闪失。

    我倒是安好,只是总想睡。

    常常是葛昀念着诗词,还未念完,我就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小懒虫。”葛昀轻捏我的鼻尖。

    我蹬了葛昀一眼,“这都怪谁?”

    闲来无事,我想去听戏班子唱戏。

    葛昀闻讯匆匆赶来:“不可去,那些戏文多是悲欢离合,孕妇不宜大悲......”

    ?

    听个戏还这般小心。

    听着他那般碎碎念又要开始,我不愿与他争辩,只好改用撒娇的法子。

    “可是相公,我闷得慌嘛。”我挽着葛昀的胳膊摇晃。

    葛昀犹豫片刻,才松了口。

    “那改日让戏班子来府上,唱些喜庆的曲目可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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