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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程绍堂是不屑于低头认错的人,唐璃没打算听他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况且分手的真正缘由他或许并不知晓,她并不想和他交流过多。

    走在后头,程绍堂莫名笑了声。

    某些瞬间,他觉得她还和以前一样。

    倔强倨傲。

    “你等等。”他说,“前面有钱么?这么着急。”

    唐璃不语,亦不理。

    “真累。”他吐了口气。

    唐璃“哼”了声,忍不住了。

    “谁让你跟了?”

    “能不跟么?”

    他的眼神没移开过,还和以前一样,那双深邃的眼眸,看她时暧昧得像是能拉出丝儿。

    行人匆忙,微风骤起。

    她很冷淡,手插在兜里步伐很快,面目清漠地走进超市门口。

    “他们说要买什么?”

    “牛肉卷。”唐璃冷冷回应,顺手从旁边拉来一辆购物车。

    “你想吃什么?”

    唐璃不说话,手里的车被人扯了去,她微微一顿,看车溜走,没与他拉扯,可这样一来,她拿了什么东西就要再折返至他身边。

    程绍堂比以前黏多了,她意识到这点儿,感觉十分头痛。

    程绍堂在冷柜前驻足很久,拿起一盒巧克力酸奶,问她喝不喝?

    唐璃猛然间抬眼,发现那人正在望着她。他站得直,宽肩腿长,长相算不得顶级帅,可那种淡然疏离的气质很是超众。

    唐璃说:“你想拿就拿,问我干什么?”

    她多说几个字,都能令他喜悦。

    程绍堂把酸奶放进购物车,慢条斯理道:“我记得你爱喝酸奶,以前冰箱里,你买过不少。”

    唐璃本来不想和他掰扯,人都走出去了又觉得气不过。

    于是扭头来质问他:“人就不能变么?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没出息的人才紧抓着过去不放。”

    十八岁时,觉得人与人差距巨大,名声、光环好似一生难触。二十三岁,觉得人与人都一样,都有七情六欲,都吃五谷杂粮。

    论起来,真没什么好仰望的。

    程绍堂沉默半晌,掀开一点眼皮看她,声色沉沉:“我没出息,我紧抓你不放,你多狠心,说丢就丢,说走就走。”

    唐璃顿了一顿,说:“对。”

    他垂下头,站在冷柜前继续挑选酸奶。周遭空气愈来愈安静,冷风将手指温度降到最低。程绍堂半张脸隐在炽光下,心说犯不着和她争执,这不是他本意。

    他唇瓣翕动:“买几盒?”

    无人回应。

    抬眸瞧,身遭是空的。

    人早走了。

    ?

    59、方糖

    头顶灯光璀璨,

    面前琳琅满目。

    唐璃走到冷柜前挑选两盒牛肉卷,又看见对面有小朋友爱吃的动物奶黄包,

    于是拿了几盒堆积在胳膊肘弯处。

    程绍堂推着车走近,

    脸颊往她身体方向侧了侧,语调平平:“你就非得这么犟。”

    唐璃:“……”

    懒得和他讲。

    她将手里堆积的东西一齐放进购物车,视线一扫,

    看见另一边堆放的十几瓶巧克力酸奶。

    唐璃蹙眉:“酸奶都是有保质期的,二十一天喝不完就不能要了。”

    程绍堂“哦”了一声,

    看着她。

    她拿起一瓶凑到眼前观察,细白手指扫过,

    有点儿晃眼。

    唐璃:“保质期还有十二天。”

    他默不作声。

    唐璃无奈:“放回去。”

    “放几盒?”

    “一半。”

    问一句,答一句。

    但也算是变相回答了他那个无人回应的问题。

    他折返路线将搁置在购物车里的巧克力酸奶拿出来,

    重新在货架上排列整齐。

    听话的模样莫名乖巧。

    唐璃收回视线,

    唇角勾起,

    笑了一声,

    在程绍堂回来之前很快收回。

    也许是僵硬局面被打破,

    他眉宇间染上喜色,虽然很淡,

    但是话不由得变多。

    唐璃却不喜欢这样,

    她似乎忘记刚才的笑容因为谁,

    光速购物,

    排队结账,

    程绍堂并不发表意见。

    他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居高临下地看她,那表情他不自知,

    始终带着淡淡笑意。

    程绍堂一点儿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就算不好,

    比得上几年不见不好?

    而唐璃两手空空地走在回明助理家的路上,有一瞬间她想,要不然走了算了,这样有什么意思呢?

    这样想着,便有些走神。

    又向前走了几步,胳膊被人一扯,一股力量带着她向身后退去,直至撞上硬挺的胸膛。

    有人骑着自行车从唐璃原本的位置经过,带过一阵风。

    “看路。”

    耳边是他低沉的警醒。

    唐璃亦如他口中倔强倨傲,甩开他的手。

    程绍堂的手顿在空中,五指张了张,缓缓收回。

    他耸耸肩,不甚在意道:“就不能对我好点儿么,璃璃?”

    唐璃的瞳孔微微扩张,而后收缩,道路两旁的银杏叶将她的视线染成金色。程绍堂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他从前从不这样。

    如果此时他们调换位置,只要他转头,就一定能望见她眼眸里的诧异。

    她不说话,却放慢脚步。

    程绍堂快步流星,走到她身侧与她并立:“就算你只把我当成甲方,你就不能对我再好点儿么?”

    他喘着粗息,听起来有点儿累。

    如果是从前,唐璃一定心疼。

    可是现在,她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就好像一切归于尘土,心如止水。

    是他来招惹她的。

    每次都是。

    她不能次次入圈套。

    那顿饭吃得还算开心,明助理和娇娇会在她面前提及程绍堂,可不敢在程绍堂面前多说。而程绍堂的隐忍哀求像是夜晚中的昙花一现,不可能被更多人看见。

    糖糖执意要坐在唐璃身边,隔开了她与程绍堂。公主裙在身,小姑娘格外黏她,招呼着吃牛肉丸,还一定要吃唐璃夹给她的牛肉丸。

    程绍堂夹给她牛肉丸,说:“吃我的。”

    糖糖摇头:“不,我不要吃叔叔夹的,我要吃姐姐夹给我的!”

    空气好似石子扔进湖水里,震出一圈圈不小的动荡。

    程绍堂低眸,眉眼间依稀能看到疏离低沉,自作主张般将牛肉丸放进她碗中。

    慢条斯理道:“怎么她是姐姐,我是叔叔?”

    好些年没见,他们从内到外都改变许多,阅历增多,唯一不变的,就是年纪。

    “解释解释。”他对糖糖说。

    糖糖被问住了,不老实坐在座位上,一条腿跪着,另一条腿搭地,两岁九个月的孩子,笑得天真烂漫,看向自己的爸爸妈妈,又说了句:“你本来就是叔叔呀。”

    明助理赶紧解释:“程总,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在意。”

    “在意什么?”唐璃吸了口巧克力酸奶,笑了声,用不正经的语气说,“糖糖说得对。”

    糖糖听到这话,和唐璃靠的更近,笑呵呵道:“姐姐说我说得对。”

    唐璃又说:“小孩子又不会撒谎。”

    但是下一句,糖糖指了指程绍堂的脸,一字一句道:“帅叔叔!”

    程绍堂微微挑眉,目光在糖糖和唐璃脸上扫过,淡声道:“也行。”

    ---

    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

    唐璃趁人不备转身进了地铁站,顺应着阶梯向下,数不清与多少人擦肩而过。人群嘈杂声中,列车播报音,随着她跟在人群踏进车厢后渐行渐远。

    唐璃扶着扶手,轻轻呼出一口气,抬眸看向车外,驶离站台,黑暗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还有程绍堂。

    唐璃一惊,而后转过脸,透着些冷漠望着他,只一眼便收回。

    她不知道他何时跟上来,又有什么企图。

    准备靠近的程绍堂瞬间就不再试图靠前了。

    那年去学校找她,在操场等她许久,那是十一月末的天,比现在还要晚一个月,气温骤凉,指尖的烟燃了一根又一根,等来的她就是用这种表情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甚至搞不清楚为什么一个小姑娘能在短时间内对他的态度转变能那样大。

    所以他不知所措,以往工作繁忙对她有所疏忽,即使惹到她,但看一眼她的神色,程绍堂便知道是有救的。

    爱与被爱,同样能感受得到。

    他和程博通关系足够差劲,程博通说他是特立独行的白眼狼。程绍堂听见这形容都想笑,他回骂程博通是老奸巨猾的色.狼,气得程博通拿起烟灰缸就要砸。

    他在那次冲突中得知,程博通让陈管家找过她,原来还不止一次。

    程绍堂心里咯噔一下,忽然间明了,他太了解唐璃骨子里的清高孤傲,怎么会忍受得了这种变相侮.辱。

    程绍堂对程博通放了狠话,亲眼见他信念崩塌。

    或许世上的事就是这般凑巧,也可当作不凑巧。

    在他和程博通决裂的第三年,她回来了。

    这几年工作中接触过不少女性,形形色色,不乏个人能力格外优秀的,亦或是家世非比寻常的。

    可人啊,一旦心里住过人,无论看谁都想寻求些她的影子。

    程绍堂曾在寒潮汹涌的时候,看见冷风中站立的小姑娘,在人群中挎着包装精美的花束叫卖。恍惚间记忆涌来,他几乎按捺不住奔向寒风中冲动,直到人家转过身来,他才恍然大悟——

    不是她啊。

    不是唐璃。

    她已经不在帝都了。

    ……

    唐璃还是照样乘坐地铁,他没来纠缠,她便置之不理。

    车厢门开门关,播报音不断,途径某一站,底下的乘客如流水般湍急,奔涌而入。

    唐璃被挤到几乎站不住脚,她面前坐着一位双鬓斑白的老太,见她身形晃荡,收收脚给她腾出点儿位置。

    唐璃说了谢谢,老太招了招手示意不客气。

    车厢拥挤,程绍堂和她的距离比方才近了些,但还隔着一两个人,没人知道他们认识。

    唐璃的钱包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人顺走的,那人手速极快,面不改色,在停靠站台前几秒钟将手伸进挎包,然后推搡前人走出门去。

    唐璃站在车窗前,手腕被人拉起——

    “你钱包被扒了。”程绍堂有些无奈地说,“想什么呢?都没反应么?”

    车厢顶光散落,程绍堂在炽亮的白光中直视她的眼睛,又很快转移,盯着那人背影不放。

    唐璃至今都没注意到那人,她甚至没来得及翻找挎包,确认自己是否丢失钱包,就被程绍堂拉下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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