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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他问宋紫玉,唐璃最近怎么样。

    宋紫玉说:“她马上都要转专业了,最近挺忙的,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顾彰了然于胸:“太累了吧。”

    宋紫玉点点头:“应该是。”

    倒是程立秋,玩手机的手指顿了一下,双眉微蹙,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怎么觉得——最近身边的人……好多不正常的。

    ---

    宴会厅外面人来人往,空气倒是安静。

    她想起去年程立秋生日那天,之前连着下了几天的雨。长廊一眼望不到头,风吹过,夹杂着湿气席卷全身。

    今时是与往日完全不同的光景。

    透过窗户向外望去,一片艳阳天。

    一直到手臂搭在窗台的那一刻,唐璃才萌发出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的想法,她刚才只是想出来透透气,这会儿却不想回去了。

    一想到要和程绍堂同处一室,还要装作不认识的模样,唐璃心里便产生一股无法描述的思绪。

    她在余光中看到一个人的身影。

    程绍堂的脚步没有停下,他在经过唐璃身侧时扼住她的手腕。

    “跟我来。”

    听似冷漠的语气,唐璃甚至没来得及揣测,更别说反抗,便被他拉走,径直进入一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房间。

    像是更衣室。

    她对这里并不熟悉,显然程绍堂并不是,这里的布局构造,甚至进了这间房间还能越过这张屏风找到落脚点,他都轻车熟路。

    阳光越进来,空气中飘满尘埃。

    他的眉眼被金色滚过,削瘦冷漠。

    唐璃手腕生疼,他从来没对她用过这样大的力,可这种反常被她自觉当成他的下意识,无心之举。

    “疼……”她蹙眉,“放开我。”

    他面无表情松开她手腕,她整个人被他抵在沙发一侧,四目相对中透着无言与尴尬。

    唐璃想过,她与程绍堂争吵不休的画面,可事实摆在眼前,即使情绪到顶,她依旧不敢。

    是的,她不敢。

    她不想得罪程绍堂这般身份的人,即使要分开,她要好聚好散。

    他的眼神没有往常的温情,唐璃知道他意识到了她的想法。

    他说:“你想怎样。”

    是从未有过的语气。

    “……我已经说过了。”唐璃淡声。

    “我现在就能把我们的关系告诉外面所有人。”

    “别——”

    程绍堂眉眼微动,表情里有种早已预判到的平静。

    他笑了一声:“你到底想怎样?”

    “我说过了。”

    “不,唐璃。你没说过。”他摇头,“你想要公开,又害怕别人知道,你自己都犹豫不决,你让我如何揣测。”

    他的手撑在沙发上,在她脑袋的两侧,他几乎对她步步紧逼,将她全部压于身下。他的语气是冷的,整个人也是冷的。

    阳光从身后照耀,一切无济于事。

    唐璃觉得,自己被人看透了。

    到底是程绍堂,到底是能俯瞰她的人。给予她被爱的权利,一手牵引她所有的方向。

    她一字一句道:“我要分手。”

    “是因为外头那个姓顾的?”他的眼神里隐约能看到怒意。

    唐璃顿了一秒,侧过脸去不看他的眼睛,说不是。

    他的手指在她脸颊两侧留下印记,强迫她看向自己。阳光滚过他的轮廓,人却锋利无比。

    “我能接受你所有。”他狠狠道,“除了给老子戴帽子。”

    唐璃没见过他这样儿,有点儿让人生出恐惧。她不害怕,因为她在想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看他对程立秋,几乎从来都没有好脸色的。

    “你不用接受我所有,也不用降低身价迎合我。”

    “什么?”他疑惑地看她,很是不解。

    “你图我什么呢?”唐璃唇瓣翕动,“我有什么可图呢。”

    唐璃陷入了一种怪异局面,像漩涡,像死胡同。是以她十九年贫瘠人生永远也走不出的怪局。

    “你……”程绍堂的表情更疑惑了,撑在沙发处的手虚虚拢过她脸颊,怕她不愿意,所以只触碰一下。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其实很无辜。

    唐璃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她要怎么维护她脆弱的自尊心,要怎么证明是她不图他什么?

    眼角划过一丝灼热,唐璃迅速调整状态。她想起温尔雅对她的视而不见,想起曹心月的能力出众,想起秦钲,想起许沉吟……还有陈管家看似温和却句句扎心的话……

    他说什么来着?

    他说——

    唐小姐,绍堂和他父亲关系更加恶劣的场面,想必您也并不愿意看到吧。

    “唐璃?”

    唐璃倏地怔住。

    “我想走。”她说,“你放我走,程绍堂。”

    程绍堂默了几秒,说:“你想去哪儿,我送你。”

    他察觉到唐璃的不对劲儿,他亲眼看到她的目光从呆滞转为惊醒。

    他不知道唐璃想到了什么。

    但她肯定不愿再想,因为那表情里分明写满难捱。

    “我自己走。”唐璃别过眼,“我想静静,你也静静。程绍堂,你也静一静吧。”

    程绍堂最终还是放了她走,再待下去他总会觉得自己在欺负她。她那样年轻,才十九岁,稚嫩的面庞里偶尔透出惆怅,他想抹掉那丝惆怅。

    他想做能抹掉那丝惆怅的人。

    唐璃提前回到学校后,心有余悸。

    她在被程绍堂禁锢着的时候,气急败坏中有没有说出什么重话?无论如何,这局她要好聚好散,他没做错过什么,甚至连她唯一能给予的东西他都没收取。

    唐璃突然提前收拾行李,她已经开始期盼十月一的到来。

    她背了一只背包,装了电脑和换洗衣物。她没打算待很久,连回程的票她都订的最好买的那一天。

    高铁列车顺着轨道疾速前进,电缆线在视线顶端浮沉。

    降温了,天色变得很黯淡。

    她很安静,有人碰倒了她的杯子,她也不出声。唐璃觉得就这样吧,她无暇顾及其他,没有多余的情绪可以释放了。

    回忆这一年,唐璃发现在这段关系中,她实实在在没有失去过什么,反而学习了很多。他是很好的引导者,耐心十足。

    但是他们并不合适。

    高铁停靠进站的时候,唐璃给许父打了个电话。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两个多月,许父差一点儿没能认出唐璃的声音,直到她说明来意与上次相见的地点,许父的声音忽然哽咽。

    她终于知晓许沉吟的消息了。

    许父说,她的病很严重,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唐璃说怎么会呢,明明之前她们还一起旅游。

    电话那头沉默了,唐璃在这种沉默中,似乎听到了几声叹息。

    唐璃心灼得无法调控,恨不得插对翅膀,立刻飞到许沉吟身旁。

    那天是十月一,从高铁站到医院的路上堵车。唐璃坐在出租车里,心情已经无法和坐在高铁上时相提并论。她心想,什么病才能到无力回天的地步呢?姑父得了脑瘤,最近一次检查结果也很好的。

    许沉吟也能好,她那么漂亮,像花儿一样漂亮。

    她给许沉吟发消息。

    「我到郑州了,一会儿去看你,想吃什么,我带给你。」

    「要不然我给你带一束向日葵吧,我记得那会儿我们去花卉市场搞批发,你最喜欢的就是向日葵了。」

    「许沉吟,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宽广道路,红灯映入视野,车堵了一片,完全动弹不得。车里放着小曲儿,气氛轻松无聊,就在此时,唐璃忽然在出租车后排座放声大哭——

    泪水覆盖了她所有的视线,就连声音都异于往常。

    “师傅……我想去花店,请送我去花店!”

    我要买束向日葵,送给我最喜欢的姑娘!

    ?

    47、玻璃

    那家花店就在医院对面,

    是一家很小的店铺,店里人满为患。

    老板出奇地淡定,

    不还价,

    不多言,顾客拿花扫码,然后走人。

    唐璃对店家包好的花束不满意,

    询问还有没有别种样式。老板招了招手,表示没有。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

    今日擦肩而过,许是今生都不会再见。

    唐璃问老板:“我能自己包吗?”

    老板看了她一眼,

    一个非常漂亮又有点儿迫切的小姑娘。

    老板指了指手底下一堆花,又把后面架子上搁置的包装纸拿出来,

    给腾了个地儿:“自己包就自己包,

    来这儿包,

    抓紧时间昂。”

    唐璃弓着腰身摆弄花枝。

    整个过程老板都没再搭话,

    偶尔向这边看一眼,

    又觉得赏心悦目。看到唐璃抹眼泪的时候也不奇怪。

    医院里,多的是热泪盈眶。

    唐璃有一段短暂的卖花经历,

    倡议着是许沉吟,

    她陪自己去花卉市场看花、选花,

    回到宿舍包成花束,

    很多话语都藏在花枝中一起包了进去。

    那段经历中,

    除了许沉吟,

    就是程绍堂。

    都是她一生之中难以忘记的人。

    她很难过,也要保持最好的状态。

    唐璃捧着花进了医院,

    根据许父给的地址径直通往肾内科所在的楼层。她在护士站看到许父疲惫又孤单的身影。

    “叔叔,

    我是唐璃。”

    许父冲着人点点头,

    支支吾吾地说:“闺女,吟吟她心情不太好,你和她多聊聊,开导开导她。”

    “好的,叔叔您放心。”唐璃尽量笑得很开,“我是许沉吟最好的朋友。”

    许沉吟靠着沉闷的病床,视线瞥过这方,轻轻笑了笑。

    她的笑容很累,出现在她发黄没有血色的脸上,让人心疼。

    唐璃还是被惊讶到了,许父说让她多与许沉吟交流,可进门都几分钟了,她愣是没说出一句。

    在病房里,有人探望是常事,未语泪先流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唐璃也想控制,可她就是控制不了。

    许沉吟笑着说:“你哭什么呀?”

    “我太想你了。”唐璃吸了吸鼻子,把花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又抹了把眼泪,“我亲手包扎的,好看吗?”

    许沉吟的视线落在向日葵上数秒,一动未动,半晌过后忽然开口道:“去年我们还一起在宿舍里包花呢。”

    唐璃觉得自己这情绪是好不了了。

    许沉吟看着她说:“好啦,别这样。”

    “那我调整一下。”唐璃扭过头去深吸一口气,平复好久才又扭过身来,问道,“怎么回事?”

    “生病了。”许沉吟说,“急性肾衰竭,浑身没劲儿,跟你说话都头晕。”

    “怎么不告诉我?”

    “怕你担心。”

    唐璃此行从早到中午,她一赶路状态就不算好,但是这种稍微疲惫的表情比起许沉吟来说却算得上光鲜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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