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67章

    “你先……走,和他们,汇合。”宋可推了素察一把。

    素察脚步犹豫。

    “走!”宋可喊道。

    素察握紧拳头:“好。”

    宋可明显不愿意抛下庄青砚,他留在这里无济于事,不如先和其他人汇合,想想别的办法。

    素察跟着逃窜的人群冲向电梯。

    “下来……快下来……”

    那道若隐若现的声音还在脑海里不断盘旋,好吵,真的太吵了。

    宋可用方天戟支撑自己站起来,意识逐渐变为混沌。

    趁最后清醒的刹那,她纵身一跃,跳向擂台正中的缺口。

    下去就下去,谁怕谁?

    “我会找到你。”

    第77章

    罪恶之都(11)

    ◎好久不见。◎

    从11层的擂台掉下来后,那台基础款轮椅摔得稀烂,无法继续使用。

    庄青砚从底部钢架里抽出根长条,勉强当作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身体关节有好几处磕碰,手背也有擦伤,幸好都不严重,唯独连接伤腿的膝盖压迫到神经,钻心的疼痛一阵一阵袭来。

    周围光线暗淡,只能看清隐约的轮廓,这一层的监室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走了十分钟左右,庄青砚停在一间敞开的牢房前,里面的囚犯身形枯瘦,头发像打结的干草,乱蓬蓬铺了满地,他就这样蜷缩在头发堆里,要不是胸膛还有起伏,就像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四十五年。”

    背后一道冷肃的声音突然响起。

    庄青砚迅速回头,一名大约五六十岁的狱警,穿着笔挺无褶,款式老旧的警服,平静地望着他。

    这人什么时候靠近的?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庄青砚拄着拐杖的手背缓缓收紧。

    “他叫森蚺,曾是联盟排名前三的顶尖杀手,新历2年被关入死狱,今年正好第四十五年。”

    森蚺,庄青砚默念这个名字,很快从脑海的资料库里翻出相关履历,和素察一样,森蚺也出身雨林,是几十年前的活跃人物,此人风头最盛的传闻,是他曾在一场举世瞩目的国际会议举行前夕,成功刺杀邻国首脑,直接促成联盟对其的吞并,不过……如今恐怕早就没人记得了。

    “你不是我们监层的犯人。”狱警肯定地说。

    “威廉怀特把我丢下来的。”庄青砚回答。

    狱警默了默,听到典狱长的名字也没什么特殊反应,而是兀自说:“从现在起就是了,记住,这里只能进不能出,静止的时间是你永恒的敌人,你要习惯亘古的孤独。”

    孤独么?庄青砚无声地笑了笑,继续蹒跚朝前走去。

    前方又是一间与众不同的牢房,墙角安放了一台光泽迷幻的营养舱,躺在里面的囚犯双眼紧闭,赤裸的躯体浸泡在不化不腐的营养液里,舱体外部嵌有小小的,接通能源的黑盒。

    “斯麦尔。”庄青砚低低念出他的名字。

    “你认识他。”狱警古井无波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斯麦尔是写进教科书的人物,谁不认识他呢?”庄青砚的眼底映出营养舱的底光,“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位A5区的著名空想家,也是‘老人国’理念的缔造者。”

    狱警沉默一瞬,客观地说:“你出身不凡,而且很博学。”

    庄青砚对他的评价不置可否,敛眸思考起来,连营养舱这种撕裂科技的造物都能在F区出现,看来死狱的建立和联盟高层的暗势力脱不开关系。

    “他死了吗?”

    “从生物学意义来说,没有,犯人的刑期是一百年,为避免他提前死亡,我们将他的思维剥离出肉体,保证他的意识存活,并且在这里度过百年监禁。”

    这名狱警的态度意外平和,有问必答,庄青砚这样散漫地闲逛,也没呵斥他回牢房。

    借着营养舱透出的微弱光线,庄青砚凝神打量对方,观察他压在警帽里整整齐齐的花白头发,以及一双沧桑清醒的眼睛。

    “警官,你对所有犯人都这么耐心吗?”

    狱警答非所问:“这里很久没人下来了。”

    “是吗,那还剩多少犯人?”

    “42人,”狱警补了一句,“活的。”

    庄青砚用拐杖轻轻敲了敲地板:“警官,你看看我,反正我也出不去,可以自由活动吗?”

    “可以。”狱警点头。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庄青砚慢腾腾地往前挪动,那名狱警无声无息地跟着他。

    庄青砚:“……”

    什么意思,说好的自由活动,你跟着我什么意思?

    宋可掉入一片虚无。

    从擂台的缺口跳下来后,底下是一条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缓坡,沿途有不同的出口,但她当时意识昏迷,无力挣扎,直接滑到最深处,“咕咚”摔向地面。

    不知道过去多久,宋可幽幽醒来。

    周围是绝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那种。

    宋可趴着动了动手指,尝试放出异能,均以失败告终。

    刚刚那种异能爆发的玄幻感觉再也把握不住,体内精神力如同枯竭的死水,感应不到任何涟漪,连心口没好透的伤,也在这时候倒霉地疼起来。

    宋可摸索站起来,在弯弯绕绕的通道里来回探索,走了好几条死路,最后进入一个开阔的空间。

    耳畔有很轻的呼吸声,似乎从离她高一些的地方传来。

    宋可倏地抬头,尽管她看不见:“谁?”

    “我。”

    “……你是谁?”

    “我就是我,我一直在这里。”

    一直在这里……宋可恍然,应该是犯人吧,说不定可以向他打探些情报。

    她一步一步摸到墙角,疲惫地靠坐下来。

    “这里是哪?”

    “死狱。”

    “……我是说,这里是几层?”

    对方没有回答。

    宋可换了种问法:“除了我,还有别人,掉下来吗?”

    “没有。”

    宋可沮丧地低下头,13—18的监层和她想得不太一样,她要如何才能找到庄青砚呢?

    静悄悄的气氛里,那道听起来很年轻的声音再次开口。

    “你的躯体很完美。”

    宋可“噌”地寒毛直竖,后背泛起刺骨凉意。

    这种漠然评价的口吻,她曾经从另一人嘴里听到过。

    弗拉拉的公共陵园前,超级AI伊利亚也说过类似“喜欢她的躯体”的话。

    “你什么意思?”宋可故作镇定地问。

    “夸奖而已,你的四肢关节有蓬勃的生命力流动,很健康。”男人语气透出淡淡的怅然。

    宋可捏着手心,紧张地问:“你不健康吗?”

    那人又沉默了。

    他不说话,宋可心里反而松了松,这人大概哪里缺胳膊少腿了,出于羡慕才说那句话的吧。

    “我有一个朋友……他的腿断了,但他,热爱生活,阳光积极。”宋可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说瞎话。

    男人的语气透出点不解:“你在安慰我吗?”

    宋可:“……啊。”

    “谢谢,但我不需要。”

    “……”

    好难沟通啊,宋可头疼。

    “我要找找周围,你要不要,一起?”

    “我不能动。”

    “我是一颗树。”

    “树有扎根的土壤,我也有。”

    宋可满脑袋问号:“???”对方好像很认真地和她说话,但她怎么就是听不懂呢?

    “树,不会说话。”宋可和他较劲。

    “你又不是树,你怎么知道树不会说话?”

    “我……”宋可急得结巴冒出来,“我不是树,你你你、你也不是树。”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树也不会说话?”

    糟糕,被他绕进去了。

    宋可讲不过他,只能暗自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男人又主动和她交流。

    “那你现在见到了。”

    “什么?”

    “会说话的树,我。”

    “……”

    “商量个事,你死掉以后,躯体可不可以归我使用。”

    “不可以!”

    “你很吝啬。”

    宋可气结,我吝啬?我谢谢你啊,大可不必。

    这人的思维方式真的很奇怪,刻板,生硬,透出古怪的程式化,明明很积极地在和她沟通,但不知道是不是缺乏社交技巧,一开口就能把人气昏过去。

    “我要去,找人。”宋可说完就走,结果因为太黑,踩到什么东西,被绊了一跤。

    “你踩到我了。”

    “……对不起哦。”

    宋可哽咽,你的声音离我至少有十米远,我怎么可能踩到你啊!

    “接受。”

    簌簌的轻微动静响起,带有叶片的枝桠从她脚底快速收了回去。

    宋可一怔,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不会吧,她不会真的在和一棵树说话吧?

    宋可摸黑逛了一圈,这里很大很大,她一无所获,气馁地回到原地。

    “你要找谁?我确定,这里只有我。”

    “你刚刚,为什么不说?”宋可好气。

    “这种事,需要提前说的吗?我以为你知道。”男人没有嘲讽,语气充满纯粹的疑惑。

    宋可伸展四肢,无力地躺在地上,心好累啊,让她先摆烂五分钟。

    至少13—18层比她想象得安全,庄青砚,你再等等我。

    ……

    从13层到18层,庄青砚一层一层查看,除了森蚺和斯麦尔,他找到了其余40名犯人,无一不是联盟赫赫有名的人物,但在这里,跟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可能花了两天,或者三天,具体时间没有参照物,无法计算,因为过度行走,庄青砚的掌心和胳膊都磨出血泡,完好的左腿也开始剧烈疼痛。

    “警官,你说,死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庄青砚望向这期间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人。

    “死狱是联盟发展到特定阶段的必要产物,随阶级和分区的产生而产生。”

    “必要产物,那罪行录呢,也是必要的吗?”庄青砚轻笑。

    狱警沉默一秒,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名词感到陌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庄青砚顿时了然。

    除了囚犯,整个监层就只有眼前一名狱警,这人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我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庄青砚说。

    “13到18层全部犯人都在,活着的。”狱警说。

    “是么?那我猜,死狱不止18层吧。”

    庄青砚微微抬眸:“是不是,冥王大人?”

    狱警沉默。

    这名狱警从出现就充满各种违和,后来他渐渐发现,这人没有呼吸,胸膛没有起伏,情绪稳定的没有任何波动,他对四十五年前入狱的森蚺记得一清二楚,却认不出如今囚犯人人皆有的罪行录,也不知道威廉怀特这位以暴戾出名的典狱长。

    把所有古怪的地方串联起来,只剩下唯一的可能。

    但这可能背后,还藏了些别的秘密。

    “你一路都在强调‘活的’,因为你知道自己已经不是活物,那你是什么?傀儡,还是人偶?”

    “你不用回答,不管你是什么,带我去见见那位,真正的冥王吧。”

    ……

    “你死了吗?”

    “没有。”宋可抬了抬小腿,示意自己还活着,虽然对方可能根本看不到。

    “哦,”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丝失望,“那你什么时候死?”

    宋可嘴硬:“你先死,我再死。”

    “可是树的寿命是很长的。”

    “我的寿命,也很长,”宋可小心眼地记仇,“比你长。”

    男人还想和她就“谁的寿命更长”这个辩题进行逻辑举证,突然顿了顿:“有人来了。”

    宋可一骨碌翻身起来:“谁来了?活的吗?多少人?男的女的?在哪里?”

    终于有人来了,可把她激动坏了。

    男人默默思考一会,自言自语:“见人,要有灯。”

    “有灯你、你为什么不早开?”宋可难以置信地喊,亏她摸黑了这么多天!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