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招满员了,公主可要去瞧瞧,顺道散散心?”芷兰笑着回话。从晨起到现下公主一直魂不守舍的,京北不算远,去散散心也好。
李康宁点点头,“也行,备车罢。”
她隔三差五便会微服到各间学舍瞧瞧,甚至兴致来了还会参与授课。
约莫半个时辰再多些,主仆一行人便乘着马车来到了京城北郊。
随行的数名护卫也打扮成寻常家丁的模样。
刚下马车,李康宁便被卷着黄沙的北风吹得裙袂飞扬,险些睁不开眼。
护卫们忙不迭排成一堵墙挡住风口,才让她稳稳当当走进了学舍内。
京北这处学舍本是一座大杂院,李康宁命人购置下来后稍作翻修,如今与寻常学堂无异。
听见女童们朗朗的诵读声,李康宁会心一笑,心腔暖意涌动。
她缓步走到学堂的后角门,探着脑袋朝里看。
但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妥,怎么学堂里有几个孩子看起来格外的……怪异?
“芷兰,去把后排那个长着胡须的大孩子叫来。”她压低声音吩咐。
“是。”芷兰急忙应下,用诱哄的语气将那孩子领了出来。
“能不能告诉姊姊,你几岁了?”李康宁蹲下身来软声问。
这孩子一张口就是浑厚粗糙的男声,“我今年十二岁了。”
李康宁惊呆了。
这分明是个男童……
随后,她又将学堂内近百个孩子挨个看了遍,竟大半都不太像女童。
芷兰小声道:“许是底下的人为了谋利才干出这等腌臜事来。”
公主假称富商之女开办的学舍,否则那些人但凡知晓是公主所办也不敢这般肆无忌惮胡作非为。
“招收男童为何能获利?”李康宁一时没绕过弯儿来。
芷兰连忙解释:“咱们学舍不仅不收一文钱,还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许多人家恨不得把家中男丁送到咱们学舍来的,可不就巴巴地给管招生的人送好处?”
李康宁听懂了,当即忿然作色。
她开办女童学舍便是因民间多有重男轻女之风,如今这些人还明目张胆把男童弄进她的学舍里,不就是在挑衅她嘛。
“我要见见这处学舍的管事。”
嵐深说罢,她命护卫去把人喊来。
佩兰闻言大惊失色,“公……小姐千金之躯怎能为这种事操劳,底下人自会处理。”
然而,还没等来学舍管事,便见另一“老熟人”不疾不徐走进了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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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8章一一验身
他这么会在这儿?李康宁满腹狐疑。
敞亮的学堂内,孩童们诵读的声量渐渐小了下来,注意力分散到了讲台前的新夫子上。
讲台前的男子面如冠玉、清俊修皙,举手投足矜贵超尘,虽着深色素服也丝毫不掩他的风华,光立在那儿便自成风景。
正要启唇授课,他望着后角门的方向,短暂一息愣怔。
真巧这时,方才的护卫领着这处学舍的管事钱奉泽过来了。
膀大腰圆的钱奉泽小眼睛里满是惊艳之色,他没料到出资办学舍的这位富商女竟如此光艳动人。
同时心底又多了些鄙夷与不屑——
再美又如何,不过是个商贾之女。如今他可有了卫国公府三公子当靠山,也不怕这李小姐对他发难了。
“在下钱奉泽,小姐喊在下前来所为何事?”他笑眯眯地问,那双小眼睛都快被脸上的横肉挤没了。
一向沉稳的佩兰轻咬下唇,手中的帕子莫名攥紧了几分。
芷兰惯来心直口快。
她忿忿不平道:“钱管事自个儿瞧瞧,学堂里怎么还有男学生?”
李康宁一张小脸紧紧绷着,杏眸含怒。
钱奉泽不以为意,笑道:“怎会?学堂里分明全是女童,姑娘看岔了罢。”
他笃定这商户女不敢在顾三公子面前给这些孩子搜身。
他继续大言不惭:“姑娘们许是不知,贫苦百姓家的丫头或多或少养得糙些,姑娘们这才误会了。”
李康宁黛眉微蹙。
学堂里有几个大孩子眼见都长出喉结来了,再糙养,还能糙成这样?
讲台前的顾言衡见势疾步走来,眸中闪烁温润笑意,“女郎怎会在此?”
他心知此处学舍是公主所办,却没料到初次前来便偶遇公主亲临。
钱奉泽闻言瞳孔微震,心底猛地一咯噔——
顾三公子竟与这商户女相识?
李康宁朝顾言衡微微颔首,却没有应他的话。
旋即吩咐道:“芷兰佩兰,你们去喊几个老嬷嬷来,今日的课也别上了,通通验身。”
她顿了顿,语气染上寒意,“非女童者,一律逐出学堂。”
芷兰点头如捣蒜,佩兰反应慢了半拍,才垂眸忙不迭应下。
李康宁目光在佩兰身上停留了片刻,若有所思。
钱奉泽却是慌了,还想搬顾言衡出来压一压这商户女。
“卫国公府的三公子还在此,李小姐您看……”
“卫国公府”四字他念得格外重,仿佛卫国公府是他家似的。
顾言衡极快地理清了前因后果,兀自拱手作揖,温声道:“女郎之事要紧,切勿因在下而耽搁了要事。”
说罢,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钱奉泽,眸色陡增凛冽。
钱奉泽自是不明白卫国公府的三公子为何对一介商户女毕恭毕敬的。
这李家小姐……等等,姓李?
李氏虽是常见的大姓,却也是本朝国姓。
钱奉泽越想越是后怕,只觉背脊一股股寒凉漫上来,浑身肥肉颤了颤。
学舍内本就雇了几名当地的老嬷嬷专门做饭与缝补衣物。
让她们干验身这等摆明了要得罪人的事儿,她们本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
一听芷兰说办完了重重有赏,几个老嬷嬷当即眼明手快将上百个孩子挨个验了个遍。
也不必一一脱衣裳,只需稍稍掀开一瞧便知。
小丫头们倒是乖乖巧巧地接受检查,只是眼中含着怯意,害怕不能再待着学舍里了。
其中一个男童挣扎着反抗,趴在地上扭来扭去撒泼:“你们凭什么检查我!”
几位老嬷嬷常年干粗活,哪里治不住他一个皮小子。
当即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并快速检查了眼,便将他推到男童那一列。
直到尽数检查完毕,男女分为两列,竟是对半分开,甚至男童还多出几个来。
钱奉泽脸色煞白,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
李康宁怒火中烧,“来人,把这些男童全赶出去。”
兰゜生L“是。”伪装成家丁的几名护卫连声应下。
李康宁越想越气恼,莹白如玉的小脸都涨红了——
她在直隶一带开办了数十所学舍,也都一一前往巡视过。
虽心知分拨下去的银钱或多或少会被各层贪墨了去,却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等离谱荒谬的事。
她望着眼前这肥头大耳的钱奉泽,冷声道:“这管事你也别当了,收过的好处都给我一一吐出来。”
芷兰深觉大快人心,佩兰却微微垂首不语。
钱奉泽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小姐息怒,小的猪油蒙了心,以后再不敢了。”
在这学舍里当管事光是月银就有十两,且每月上头拨银不少,油水也多,他可舍不得丢了这么好的差事。
他又把目光投向了顾言衡,“三公子,求您帮小的说说情,小的只是一时糊涂啊!”
李康宁极快地瞪了顾言衡一眼,仿佛只要他胆敢为这管事求情,她便连他一起处置了!
国公府公子又如何,她让父皇把他调到蛮荒偏僻之所任职去。
顾言衡却因少女娇俏的一瞪而心尖微颤,耳尖泛起潮红。
钱奉泽正欲凑上前跪在李康宁的脚边求情,忽觉浑身一轻,竟整个人被悬空提了起来。
李康宁微微一怔。
只见来者身着墨绿色武虎纹官服,下颌线条凛冽,眉眼英俊刚毅,周身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ps:芷兰和佩兰的名字没有写反哈,芷兰口直心快,佩兰沉稳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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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9章当他这驸马死了不成?700珠加更
“你怎么到这儿来?”李康宁心下讶然。
裴翊之将臃肿肥胖的男子随手往后一扔,“轰”的一声,地面仿佛震动了一下。
“卫所就在前头,我见院外停着的车马眼熟便前来瞧瞧。”
他灼灼眸光落在少女脸上,“娘子怎会到北郊这头来?”
话音刚落,他不动声色地瞥了另一侧的顾言衡一眼,眸中闪过警惕。
顾言衡对他口中的“娘子”二字置若罔闻,反而含着温润浅笑朝他点了点头。
裴翊之咬了咬牙,这顾三真是阴魂不散。
李康宁没再理他,只向护卫吩咐:“把这管事拉下去,再让人仔细详查他在学舍中还干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
护卫们当即一左一右将这脑满肠肥的钱奉泽钳制住。
钱奉泽方才就因那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拎起的壮汉而胆战心惊,这会子连求饶都忘了,呆呆愣愣被拖了下去。
气氛沉静了片刻,李康宁将目光投向顾言衡,杏眼中的质疑不加掩饰。
“顾三公子可是与方才那管事相熟?他为何要你帮他求情?”
顾言衡微怔,心间涩意漫开。
“在下今日初次前来,听闻授课的夫子有空缺,只想尽绵薄之力,为之代课,并非与钱管事有旧。”
他甫一进学堂便被后角门的少女吸引了视线,甚至没留心到学堂里竟有大半男童。
李康宁闻言垂下眼眸,卷翘羽睫颤了颤。
顾言衡心中又是一阵悸动。
裴翊之冷笑,这顾三真当他这正儿八经的驸马死了不成。
他快速平复了心绪,“娘子这头的事儿忙完了罢?为夫送你回府可好?”
边说着,他边上前挽起少女的纤纤玉手,十指相扣。
见他这般油腔滑调,李康宁羞恼不已,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裴翊之还状似不经意地侧了侧身,高大健硕的躯体将少女挡得严严实实的。
李康宁看出了他的小心思,竟被逗笑了。
她忍俊不禁道:“好,便由你护送回府罢。”
顾言衡温润俊朗的眉眼瞬时多了几丝阴郁,又很快收敛了起来。
此次出行仅备了一辆马车,李康宁与佩兰芷兰同坐,护卫们在旁随行。
若让裴翊之挤上马车,佩兰芷兰便只能步行跟着了,李康宁索性叫他骑马跟着。
马车上,芷兰如往常般叽叽喳喳一路说个不停。佩兰也如往常般沉默寡言,不时才应答一两句。
李康宁看了眼佩兰,不由怔忡了片刻。
佩兰今日委实有些怪异,先是不愿她见钱管事,其后又连连显露出不自在的神色。
随即她又想起了几个月前做的预知梦。
梦里,芷兰为得蝇头小利而每日在她的饮食中投入微量乌头粉。
她仍将芷兰留在身边的原因有几,一是芷兰已近身服侍她十年之久,人非草木,她确实不舍因一个梦就疏远了芷兰;
二是芷兰虽行事鲁莽些,口直心快,却从没有过坏心思,就连锦衣卫都没查出她有任何问题。
若是她梦到下毒的是佩兰,或许就会直接了断将人赶走了,毕竟佩兰来她身边才不到两年……
李康宁默默掀起车帘,想透口气。
“怎么了?”清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带着些微微的沙哑。
他慢吞吞地骑着御赐的汗血宝马,与公主所乘的马车并行着。
李康宁沉吟片刻,“没什么。”
梦里这人跟她差不多是前后脚死的,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她抬眼望向他,眸中略带几分怜悯,随后才将手里的车帘放下。
裴翊之剑眉一蹙,墨眸中夹杂着茫然。
约莫三刻钟后,马车停在了公主府前。
李康宁刚要伸脚踩着马凳下车,就被孔武有力的男人轻轻松松抱了下来。
“宁宁太轻了,若是再吃胖些就更好了。”男人在她耳畔压低嗓音道。
李康宁无语,她身形随了自家母后,在时下女子中算是偏丰腴的了,这人居然还让她再吃胖些。
芷兰忽然道:“公主,好像是淮安侯在那儿。”
李康宁挑眉,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还真是淮安侯,门神似的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若非她做了预知梦后拐弯抹角提醒父皇留心额鲁特部新首领霍集,父皇也不会命主帅乔恺渊护送霍集入京。
也算是间接推动了解开裴翊之的身世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