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2章

    “我不该朝三暮四,不该与公主定亲后还与旁的女子拉扯往来,我知道错了!”

    被关押在北镇抚司的半个月里,裴禹瑾除了初初挨过五十大板,便没再受过任何刑罚,每日饭菜饮食一顿不落。

    可他仍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天熟睡之后性命都没了。

    乔恺渊却没有应他的话,只神色复杂地注视着他那张消瘦后颧骨凸起的脸。

    如方才李康宁所料,淮安侯没敢大张旗鼓寻子确实是因为猜测到儿子失踪极可能是宫中所为。

    思前想后,淮安侯只好求到大舅子乔恺渊那儿去了,想让大舅子入宫求圣上开恩。

    恰好乔恺渊这边查到了些当年的蛛丝马迹。

    他索性就一一上报给了皇帝,并在皇帝的允许下前来北镇抚司审问裴禹瑾。

    “禹瑾,你很清楚自己的身世,对吧?”乔恺渊眸光锐利如鹰隼。

    裴禹瑾闻言愣住了,背脊一阵发寒。

    须臾,他讪讪地说:“舅父你说什么?禹瑾没听明白。”

    “没听明白?”乔恺渊一字一顿。

    “那你为何会与杜若卿来往?她是金氏的外甥女。”他声音沉而冷。

    “上回侯府见面,我临走前问起你是否记得你外祖父,你慌乱了,是也不是?”

    裴禹瑾噤若寒蝉,每听一句脸色便愈白一分。

    他仍心存侥幸,“舅父……”

    乔恺渊眼眸微眯,“当年为殊蕴和金氏接生的几个稳婆,以及照料过你的乳母,我已找到并一一审问过了。”

    淮安侯府的两位公子同年出生,连生辰都是接着的,分别是八月初八与八月初九。

    淮安侯夫人乔殊蕴孕期得知婢女杏云也有了丈夫的骨肉后,郁结于心,生产时遭遇难产。

    八月初十,珠沉玉碎,香消玉殒。

    两个呱呱坠地的婴孩尚未长开,模样大差不差。

    照料过裴禹瑾的乳母在多番审问之下才终于松了口。

    嵐笙她称当年便隐约发觉了小世子的不同。

    但适逢侯府主母新丧,侯爷更是悲痛欲绝,恸哭到几度昏迷。

    她不愿也不敢把自己发现的异常说出来。

    毕竟不论她的猜想是否正确,她的疏忽之责是跑不掉了,倒不如当作无事发生。

    乔恺渊既怒又愧,怒妹婿淮安侯愚钝不堪,治下不严;愧自己在西北便疏忽了远在京城这头的幼妹与外甥。

    一想到幼妹早亡,唯一的孩子却常年备受苛待,孤苦伶仃,他脱力般阖上双眼,胸口剧烈起伏。

    北镇抚司的地牢阴暗潮湿,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闷臭,隐约能听到老鼠“吱吱”的声响。

    裴禹瑾额间滑落豆大的冷汗,十指深深嵌入掌心。

    不知乔恺渊到底查到了什么,他也不敢再言语。

    他只暗恨裴翊之那祸害怎么就没死在战场上!

    最初,他也并不相信金姨娘的话,只觉她是有所图谋,信口雌黄。

    直到他见到了乔家的外祖父……

    淮安侯向来憎恶害死爱妻的庶子,从没留心细看过裴翊之的长相。

    裴禹瑾却很清楚那个常年被关在燕山别院的庶弟的模样。

    与乔家外祖父足有五六成相像!

    如今在沙场历练三年,裴翊之愈发健硕英挺,威武不凡,又更像了几分……

    “禹瑾,把你知晓的一切都如实说来。”乔恺渊幽幽地开口。

    “只要你肯坦白,我会向圣上请求释放你并饶你一命。”

    帝后与公主本也无意要拿裴禹瑾的性命,只打算关押一阵以作惩戒。

    可裴禹瑾经受了半个月的精神折磨,如今宛如惊弓之鸟,生怕朝不保夕。

    见他似有动容,乔恺渊又补充道:“即便你不坦白,我也已有了确凿证据。”

    “你好好想想罢。”

    说完,他便转身作势要离开。

    锦衣卫指挥使也识趣地走快一步为他带路。

    裴禹瑾心乱如麻,进退两难,整个人摇摇欲坠,几欲瘫倒。

    见方才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他心底猛地一沉——

    “舅父别走!”他声嘶力竭大喊,“我说!我给舅父坦白!”

    次日,公主府。

    裴翊之大清早便神清气爽地策马前往京北的护卫所当差了。

    浓秋午后,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李康宁一袭轻便的淡杏色窄袖袄裙,用过午膳便悠哉悠哉地来到了湖畔的画室内。

    才刚拿起画笔,她忽觉手腕酸酸的,不禁暗骂了几句昨夜不知餍足的臭男人。

    虽说,她也被他的唇舌伺候得很……

    李康宁小脸浮起赧色,不敢再往下想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火急火燎闯了进来,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芷兰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训斥。

    那小太监急赤白脸地说:“公主殿下,圣上宣您与驸马,还有淮安侯即刻入宫,说是,说是驸马的身世有异……”

    550珠加更大概晚上八点来哈,冲冲600珠加更?

    很感谢每一个投珠的宝贝呀,比心!

    第0024章告发金氏混淆侯府血脉

    550珠加更

    驸马的身世有异?李康宁惊诧不已。

    公主府的车马时刻备着,即刻便可启程入宫。

    “驸马在卫所,还有淮安侯那边,可都命人去宣召了?”

    李康宁微提裙摆,穿着绣鞋的玉脚踩在马凳上。

    方才那小太监点头如捣蒜,“有的有的,都各自派人去传话了。”

    听了他的回话,李康宁才一跃轻巧地蹬上了马车。

    适逢午后,京城街市上人流熙来攘往,水泄不通。

    李康宁不愿惊动干扰百姓,平素出行都不许护卫提前清道。

    这会子见马车一点一点如蜗行牛步在街道上缓缓前进,她却心急如焚,如坐针毡。

    她委实是好奇裴翊之的身世怎么个有异法,莫不是……

    欲要启唇吩咐护卫们上前开路,车马前进的速度却莫名快了起来,疾如旋踵。

    李康宁心生狐疑,当即掀开锦帘微微探头朝外看——

    一匹膘肥体壮的深棕色汗血宝马不知何时来到了马车前列。

    街市上攒动的人群避之不及,唯恐被这比人高的剽悍大马误伤,都主动让出一条宽敞的道儿来。

    马背上的男子身着四品墨绿色武虎纹官服,宽肩窄腰,英姿勃发。

    再细看,隐约可见他衣裳下的精壮肌肉随着他操纵缰绳的动作不断贲张鼓起,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李康宁心跳莫名加速,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似有所感,前方策马疾驰的男人忽然侧身回眸。

    两人视线相撞,裴翊之心中一喜,朝公主的方向勾起一抹笑。

    李康宁羞得双颊绯红,急忙放下车帘缩回车厢内。

    阑栍进入皇宫便不能骑马了,裴翊之规规矩矩地在公主的马车旁步行。

    李康宁这才又掀开了车帘。

    她望着窗外与马车顶齐高的男人,试探着问:“你可听说了?你的身世……”

    “回公主,微臣听说了。”裴翊之的气势骤然弱了几分,声音闷闷的。

    方才传话的人说他身世有异,他下意识想的是,自己可能并非淮安侯之子,说不定连驸马都当不成了……

    李康宁误以为他在伤感身世,不禁心生怜悯,看他的眼神都较以往柔和了几分。

    昭明宫东暖阁内,帝后一左一右分别端坐在金丝楠木太师椅上。

    康皇后心中五味杂陈,朝女儿招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来。

    她本就因前驸马的事对裴家无甚好感,如今更是对这一家子无语至极。

    淮安侯脑子里装的怕不是草罢?

    李康宁乖巧地坐在母后身旁,抱住母后的手臂满是依赖地偎上去。

    “父皇,母后,这是怎么了?”她瓮声瓮气地问。

    康皇后容貌极佳,秾丽姝艳,冰肌雪肤。上了年纪后更添了几分成熟风韵,一颦一笑媚态横流。能从一介奴籍婢女跃升为后并得椒房专宠二十余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李康宁遗传了她的美貌,又比她更高挑些,但尚且稚嫩,宛如春日枝头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康皇后垂眸望着女儿,黛眉微蹙,“你这驸马……”要不换一个罢?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但不言而喻。

    裴翊之闻言薄唇紧抿,掩在衣袖下的指尖微颤。

    李康宁愈发不解,又把目光投向父皇,“到底发生了什么嘛?”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皇帝神色复杂。

    他语气隐含冷厉,“宣乔恺渊。”

    立在殿外的内监总管又将他的话尖声重复了一遍。

    乔恺渊已在殿外侯着了,听闻吩咐急忙入内。与他一同进殿的,还有淮安侯父子俩。

    时隔半个月再见长子,淮安侯不由热泪盈眶,又见他被折磨得柴毁骨立,更是心如刀割。

    面见圣颜,淮安侯拉着长子一起“扑通”跪了下来。

    他声泪俱下,哀求道:“求圣上开恩,禹瑾已经受了罚也知错了,求圣上放他归家罢!”

    裴禹瑾却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皇帝笑了下,“淮安侯拳拳爱子之心,倒是令人动容。”

    不知为何,淮安侯听着这话莫名背脊一寒。

    略顿了顿,皇帝又道:“乔爱卿,你有何事要禀报?”

    乔恺渊作揖垂首,神色凝重,“启禀圣上,微臣要告发淮安侯府的妾室金氏,混淆侯府血脉,干扰世爵传承!”

    仍跪在地上淮安侯闻言宛如雷劈。

    大舅子这是何意?什么混淆血脉?什么干扰传承?

    他下意识瞪向裴翊之,双眼瞬间凝聚恨意——

    定是这孽障又惹是生非了!

    乔恺渊不卑不亢跪了下来,“还请圣上剥夺裴禹瑾的世子身份,为微臣的亲外甥翊之正名!”

    李康宁眨了眨眼,与裴翊之面面相觑。

    淮安侯惊得瞠目结舌,“大哥,你说什么?裴翊之是你的亲外甥?怎么可能……”

    裴禹瑾早有所料,但此刻仍是羞耻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起来。

    乔恺渊咬牙切齿,“裴舜钦你看清楚了,裴翊之与你岳父、我父亲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不知道你眼睛长在脸上做什么用的!”

    淮安侯瞪大了眼,仍是一脸不可置信。

    他的视线落在裴翊之的脸上,细看一番后呼吸骤然一滞,脸色苍白如纸。

    乔恺渊又毕恭毕敬道:“微臣已寻到了人证,是当年照料裴禹瑾的乳母邹氏,她坦白了曾发觉小世子有异,只是碍于主母新丧没有说出口。”

    皇帝微微颔首,“朕即刻下旨传谕礼部,废除裴禹瑾的世子之位,淮安侯,你可有异议?”

    淮安侯仿佛脱力一般跪坐在地,摇头喃喃:“怎么会……”

    他怎么会认不出自己和殊蕴的孩子?

    他怎么能苛待了自己与殊蕴的骨肉二十年?

    巨大的苦楚瞬时将他密不透风地包围,把他压得快喘不过气来。

    帝后不耐见他这般恍惚的模样,很快便命人将他与裴禹瑾二人拉了下去。

    回程裴翊之没再骑马,而是与公主一起挤在马车上。

    “你若是伤心,便说出来罢,不必憋着。”李康宁软声道。

    裴翊之闻言心下微动,“若我伤心,宁宁打算怎么哄我?”

    他如愿以偿迎娶了心爱的姑娘,抱得美人归,早已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他早过了需要父母疼爱呵护的年岁。

    今日之事他最担心的不过是自己的驸马之位不保罢了。尤其还有个顾三在旁虎视眈眈。

    “你想我怎样哄你?”李康宁不假思索地反问。

    裴翊之深谙得寸进尺之道。

    他凑到少女的耳边小声地问:“宁宁今夜骑在我的脸上可好?”

    第0025章每一寸媚肉都不放过(h)600珠加更

    昭明宫东暖阁,殿内只余帝后。

    榆木螭龙纹罗汉床上,康皇后伏在身着玄色龙袍的男人怀里生着闷气。

    她委实想不通,两个儿子的婚事她也不算太上心,反倒顺遂无虞,最疼爱的女儿的婚事她最为重视,却是一波三折。

    半晌后,她似娇似嗔地问:“方才那乔大人的话,陛下信吗?”

    她并没有见过乔恺渊之父,不清楚他所谓的“一个模子刻出来”是否确切。

    皇帝怀中软玉温香,却是一本正经地捧着奏折手握朱笔在批阅,坐怀不乱。

    他不疾不徐道:“信不信又何妨?左右先顺水推舟把裴禹瑾的世子身份剥夺了。”

    “朕会命锦衣卫再查查,确保裴翊之的身份与他立下的战功毫无疑义,否则……”他眸底掠过一丝阴鸷的寒光。

    否则怎能再做他女儿的驸马?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