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那你记得锁好防盗门。”她这才离开,临走前,趁着容凌没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似有所觉,朝这边望来,一双漆沉如夜色般的眸子,波澜不惊的没什么情绪。
杨珏心里一跳,像是做贼心虚似的吓得马上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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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凌拧门进来时,她还躺在床上。
听到动静抬眸看他一眼,又侧回去睡着了。
他一眼瞥到挂在床角的红色蕾丝小内,还半干不干的,过去弯腰拾了:“我给你洗了吧。”
钟黎眼角的余光这才瞥到他手里捏着的物什,脸如通红的小番茄。
脑子里的回忆再次闪现,零零散散的拼凑成混乱的片段,她羞耻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呼吸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偏偏他还要存在感强烈地站在这里。
其实一开始她是拒绝的,后来被撩拨起感觉,一发不可收拾。
太荒唐了,至今想起来她还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一开始连吻都是拒绝的,可这个人太霸道,不由分说抱住她,牙齿咬开衣襟,富有节律的吻落在那一个柔软的点儿上。
像一个温暖的旋涡,将她包裹、吞没。
也如花苞一样收拢起来,心尖儿酸软得仿佛都不是她自己的了,成了他的奴隶。
有时候觉得这人也真像是成了精似的,分明也不年轻了,可样子和以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眼角都没什么细纹,甚至不笑的时候安安静静地格外招人。除了比以前更内敛,更难以揣测,与记忆里一般无二。
其实他的样貌气质是随他妈妈,清冷凛然,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可又是那样秾艳夺目的五官,十足的满满的攻击性,像毒.药一样摄人心魄。
这药四年前她甘之如饴,现在却没那力气再尝,怕承受不住被毒死。
她不回答,他出去给她洗内内了。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给人洗这种东西吧。
钟黎想。
说不清是羞耻多一点,还是尴尬更多一点。
可那个时候,她脑子乱得连制止的话都罗织不出来。
天亮的时候钟黎还躺在床上,实在不想起来。
快10点的时候,他过来敲门:“吃点儿东西吧,我煮了粥。”
钟黎到底还是套上衣服准备起来。
他就站在床前看着她,她只好将散乱的衣服一应拖到被窝里换。可看不见,效率实在太慢了,毛衣好不容易换上结果发现反了。
“我来吧。”他不由分说把毛衣剥下来,调整了一下前后顺序,替她套上,又温柔细致地替她将袖子抽出来、整理好衣襟。
又将裤袜整理好,从小腿的地方推上去,修长的手指有时候刮过她皮肤,她忍不住战栗。
只是那样些微的碰触,有点儿粗糙的那种感觉就那样鲜明。
钟黎一直垂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任由自己像个洋娃娃一样被他摆弄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说:“穿好了,走吧。”
又弯腰将一双拖鞋放到她脚下,分别替她穿上。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时候,但他还是很少这么服侍人的。
毕竟是金尊玉贵的太子爷,年轻时又那么眼高于顶不可一世,这些年在中河从事,来往打交道的也换了一批,行事比以前更沉稳质朴些。
也不像从前那么锋芒毕露了。
钟黎看他这身行头,质料虽都是上乘的,但又看不出是什么牌子货,甚至还有些半新不旧的,不显山不露水。
像以前那些时新的翻领大衣、浅棕色或白色的风衣,现在也不见他穿了,一应的黑白了事。
倒有几分铅华洗净、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但像他这种出众的男人,穿得越朴素,容貌气质就越出挑。
钟黎去到外面,餐桌上已经摆了两副碗筷。
两碗白粥,两个荷包蛋,还有一叠炒青菜、炒花生米。
她冰箱里的东西不少,但想必他会烧的不多。
那碟花生米还炒糊了。
“花生米炒的时候要提前把火关掉,然后用余温继续炒,不然再小的火都会炒糊的。”钟黎想了想,还是跟他说道。
他怔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她,深邃的眉眼间是潮热褪去后一贯的冰凉。
半晌,他说了一句“好,谢谢”。
气氛莫名又冷场了。
尤其是他吃完整理碗筷去厨房,路过过道里时脚步忽的停顿下来,站那边好一会儿。钟黎一开始有点困惑,直到循着他目光望去,瞥见了桌角没遮完全的那盒毓婷。
盒子里露出的版面上,分明被抠掉了一颗,锡纸皱巴巴地黏在一起。
他站在阴影里的表情看不真切,钟黎有点不敢去看他了,低头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喝粥、吃菜。
她吃完以后本要去洗碗,容凌朝她递出手:“给我吧。”
他表情太平淡了,好像刚才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让钟黎心里更没有底。
钟黎犹豫了会儿才把碗递给他。
洗个碗的时间而已,钟黎脑子里已经想过很多很多。她给自己拆了一包蜜饯,坐在沙发里食不知味地吃着。
她觉得她应该跟他聊一聊。可聊什么呢?她觉得跟这个人讲道理没用,他永远是左耳进右耳出,除非他自己想通了,不然谁劝都没用。
他都当你放屁。
洞悉他的意图后,钟黎更觉得荒诞,心里还有些害怕。
他简直就是疯了,魔怔了!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正皱着眉冥思苦想,他走过来了,手里端着两杯清茶,俯身时将其中一杯搁到她面前的茶几上,声音挺温柔:“喝点儿水吧。”
“……谢谢。”钟黎捧着茶,长睫微颤。
他在她身边翩然坐下,卷了一下袖子:“在想什么?”
余光里瞥见他高挺落拓的身形,就这么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对她而言也是极大的压力。
其实钟黎蛮怕他这么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的。
他越这么平静,那股疯劲儿就越强烈,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撼动不了。
他八成什么都想好了,挖了个坑等着她跳。
钟黎不想跟他说话,越说越错,可什么都不说被他这么盯着她更紧张,眼皮更是不住地跳,慌得不行。
“五哥……”她声音软糯,姿态已经是放到了极低极低,几乎低到尘埃里。
一个开场白,想要唤醒过去的温情。可惜唤不醒他的良知,他微垂着眼帘,目光就这么一瞬不瞬落在她雪白柔嫩的脸颊上。
下巴仍旧是俏而尖尖的,往上是红艳而饱满的唇,像含苞待放的花朵,微微翕张若微风里摇曳颤抖,让人想要采拮。白与红,极致的视觉对比,纯真和靡艳的交织。
她太诱人了,让君子变小人。
他眼眸微沉,只觉得胸腔里还是焚着一团火,燥得很,又有起来的趋势。
别开视线,他脸色更冷,声音四平八稳:“有话直说。”
钟黎觉得他情绪似乎不好,又有些后悔,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变成了:“你还不回去吗?”
容凌单手拄着下颌,侧身掩饰唇角的一缕笑意:“是啊,我还不走,你很失望吗?”
第58章
娇养
他的口吻听起来那么轻描淡写,
好似只是跟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钟黎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感觉,心里的那根神经一直紧绷着。
她又想起了这两日他的种种行为,
看似随性,
但好像一切都早有预谋。
可已知他的意图后,她偏偏毫无对策。
不管是点破还是装聋作哑,讲道理亦或者是吵架,他始终泰然,
镇定到让人毛骨悚然。
其实她倒宁愿他像从前那样,
生气了便雷霆震怒继而拂袖而去。
那还让她自在些。
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让她感到陌生,
无所适从。
白水本来就没什么味道,
她喝得更加嘴里发涩,
搁下杯子,笑了笑跟他说:“对了,你在五道营那边有处房子还在我名下,
我转还给你吧,
那房子我没碰过,
还跟从前一样。”
那是当时分手的时候他连同那八个亿一起给她的。为了不让他担心挂念,
心无旁骛地去结婚,
她收下了,不过没办法跟钱一样捐掉,
便留存着只派人维护打扫着,也是时候还给他了。
容凌握着杯子浅啜一口茶,眉目淡淡:“没事儿,
你留着吧。”,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忖度着他这平淡话语里蕴藏的玄机。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还把价值过亿的房子留在她名下?
她细白的手指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杯面上的花纹,
略微抽紧:“不合适。”
“理由?”
钟黎多看他一眼,知道他是故意刁难,心里憋着气:“月薪寥寥的打工人手里攥着几个亿的房子,不合适。”又忍不住讥诮道,“你这样做,不怕被人怀疑这房子来路不正吗?”
他好似听不出她话里的挤兑,抿唇一笑:“我自是清清白白,不怕人查。”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们顾家从清初到现在就没缺过钱。钱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也从来没在乎过这种身外之物。
可却可以成为困住她的枷锁。那样的房子,她也不敢随随便便捐出去,简直无解。
话到这里就难以为继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也是半句多。
但他这样半强迫要把她跟他绑在一起的行径,也让人颇为不齿。,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叹着气,语气很无奈,又像是无力:“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认识的容凌不是这样的。”
他幽深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并无愧色,这让钟黎心里更加没有底,一颗心如悬溺在水中,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潮水逐渐淹没。
只是她别过头去时,没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隐痛。
像风中一盏即将熄灭的摇曳的灯。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在她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信任感可言了,就算他拉着她去领证她也不愿意,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何止一段婚姻。这一点,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
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应该放手,让她过自己的生活。但理智上是一回事,情感上是另一回事,他从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你不是想要见你妈妈吗?我这些年一直在帮你找你妈妈,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他转移了话题,不想再跟她在这个打上死结的问题上纠缠。
果然看到她转过脸来望着他,眼中透着希冀。
这种眼神让他欣喜若狂,心里又一丝一缕泛起潮气,在胸闷气短之余,又得到些许可怜的慰藉。
不免自嘲,他什么时候也需要靠这种手段得到她的关注?
“等有了眉目,我打电话给你。”他对她温柔一笑,强自压下喉咙里涌上的腥气。心里只觉得自己更加悲哀,尤其是她接到一个电话,他余光里瞥见“沈斯时”三个字,豁然站起,再不愿停留。
她还按着手机在窗边轻声细语地跟那头人说话,听到动静朝这边望来。
“想起来还有事儿,回见。”他无甚情绪地出了门。
分明还是初秋,街道上的冷气流一点儿不弱,刮在他脸上像刀刻一样疼。胸口好似被什么堵着,郁结难纾,耳边听到卖小吃的摊贩吆喝声,滚滚车轮碾过油柏路,像碾过他心里。
把那一颗残破不堪的心,再次碾得四分五裂。
痛到极致,反而生出一种麻木感。
他站在落叶萧索的槐树下点了根烟,抬头望向雾沉沉的天。
一根烟慢慢抽完了,他纷乱的思绪终于平静下来,拨了个电话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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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回复,他驱车开往什刹海,途径鼓楼大街时又接到魏允来电,声音里含了几分忐忑,说对方临时改了主意,改日再约他见面。
“我知道了。”容凌面无表情地把电话挂断,脸色阴沉。
半小时后,两人在富源茶楼见面。
二楼靠窗位置,桌上搁一壶西湖龙井,两碟素净点心。
却没人有那个闲心去尝,孤零零摆在盘中。
河岸边杨柳依依,白石嶙峋,湖面上泛起层层秋波,灌进来的空气却是冷的。
桌上的茶不知不觉也凉了,见他一言不发,瘦长骨节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魏允就觉得胆寒,斟酌着:“……聂教授说她没有空,什么时候有空再联系您。”
“约三次,三次都没空?她倒是比我还忙。”容凌轻笑。
魏允欲言又止,压低声音道:“她现在嫁得这么好,怎么会愿意认以前的女儿?那不是承认自己年轻时少不更事犯下的错吗?生而不养,于名声也不好,她现在在赵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到上个月月末,鹏程到期债务已逾4000亿,赵哲东到处求人,他们母子俩现在也是焦头烂额。她现在在多方斡旋,也去沪几次,据说还求见您姑姑,不过她没见他,南中银行也拒绝借贷。不过,东煌、启灵那几家公司暂时还没有起诉赵哲东,邱瀚生应该也在观望。”
“高良俊竟然没有起诉他?”容凌笑了,有几分意味深长。
魏允也笑,附在他耳边说:“他还在观望,私底下也曾跟我探听您的意思。若是他真的起诉赵哲东,鹏程想必挨不到这个冬天,包括赵哲东本人也要进去。我猜,他手里应该也有不少东西。”
“鹏程不能倒,影响会很大。不过,没了赵哲东董事局又不是不能转了?告诉他,像赵哲东这种害群之马,没必要宽待,我非常支持他大义灭亲。”容凌扣着茶杯浅抿一口,淡淡一笑。
魏允唇角的笑意也加深了,情不自禁道:“那赵哲东应该是完了。之前鹏程陷入债务危机的时候,高良俊赞助他三百多亿拿下鹏程辉煌城的项目,赵哲东这厮事后却出尔反尔,撤资辉陵世家项目,还向他追讨,高良俊对他算是恨之入骨。”
“你看着办。如果聂歌再联系你,告诉她,我没空。”容凌丢下茶杯起身离开。
他对于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向来没什么耐心。
魏允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起身送他,淡笑着替他提外套:“我会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再给她见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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