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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钟黎觉得悲哀,觉得自己无药可救。

    可这会儿,她的心慌多过于其他,愤怒、难堪什么都淡了。

    只是,抹不开面子,仍不肯跟他说话。

    他也不介意,淡淡一笑伏低了贴近她,一派求和的语气:“还不肯理我?真不理我?”

    挨得太近了,他身上那种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要把她网罗在其中。

    她心怦怦直跳,攥紧了被子。

    “我道歉好不好?”他俊美逼人的面孔近在咫尺。

    就这么,撑在她身侧。

    钟黎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吸了吸鼻子,心里仍觉得酸楚:“……你瞧不起我。”

    他笑意不改:“这话从何说起?”

    钟黎垂着眼帘,声音很轻:“你嘴里说的好听,实际上,打心底里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

    她、季心瑶、陈双双……还有姜雪儿。

    容凌疏懒地撑在那边,看了她老半晌:“说你傻你还不承认。我要是看不起你,还低声下气地在这边跟你蘑菇老半天?”

    他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哄女人的人吗?”

    四周安静下来。

    他的脸浸在黑暗中,钟黎看不透他。

    -,尽在晋江文学城

    开春后,北京的气温还很低,早晚温差很大。钟黎洗漱完后去餐厅吃早饭,发现容凌已经坐在那边看报纸了。

    她坐下喝一碗粥,舀一口。

    “等你老半天,你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就自己先吃了?”他把报纸合上,“啪”一声扔一边。

    钟黎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火气,分明之前还好好的。

    有时候她都觉得他有病,尤其这段时间,莫名其妙的脾气见长,但你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在较劲。

    她捏着勺子的手停了下来,憋屈地说:“那你先吃。”

    他都气笑了,看白痴似的看着她:“你真以为我是为了要比你先吃?”

    钟黎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沉默地低头吃自己的粥。

    吵架她永远是吵不过他的。

    多说多错,自取其辱。

    一顿早饭也吃得这样不欢而散。

    中午要去《怪谈》剧组补拍几个镜头,钟黎换了身新衣服,在玄关的地方笨拙地穿鞋。

    容凌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双手叉腰静静望着她。

    她都要走了,他终于叫住她,语声严厉:“你就穿这么一身出去?不怕冻出毛病?”

    钟黎皱着眉头低头看一下自己的衣着。

    她今天换的这件奶茶色开衫上衣颜色很温柔,样式也很新颖,搭配白色直筒开叉裙,很优雅知性。

    只是,领口开得好像是有点低。

    “穿上。”他从衣帽间回来时手里多了件米色的大衣。

    钟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裹上了。

    两人并肩下了楼梯,到其中一个楼层时进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四十上下,模样周正,看到容凌就笑着打起了招呼。钟黎悄悄打量他一眼,总感觉在哪儿见过,这份气度,不像一般人。

    容凌客气地跟他交流,态度随和,更加证实了她的想法。

    此处遍地名流政要,很多看似衣着普通的人,可能都是权贵显达。

    “这位是?”男人跟他寒暄两句,注意到被他圈在怀里的钟黎,不由多看了两秒。

    钟黎不算矮,可在身高腿长的容凌怀里就显得格外娇小玲珑。

    “我女朋友。”容凌唇角含笑,在她后背推一下。

    钟黎红着脸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回头悄悄拍开他的手。

    男人了然一笑,不再多问,电梯到了就迈步出去了。

    这么一个小插曲,两人间那种无形的僵局倒是打破了些。

    电梯继续下沉。

    容凌静静望着光亮的镜面墙壁,问她:“还打算跟我僵到什么时候?”

    “没僵。”

    “没僵你都不正眼看我?”他稀奇地瞥她一眼。

    钟黎哑口无言。

    他似是而非地笑了一声,将外套换到另一边臂弯里挽着,施施然的:“嘴巴再撅可以挂三个油瓶了。”

    声音低醇如陈酿的美酒,苏到人耳根子都发软。

    钟黎下意识摸了下嘴,红着脸摆正了表情。

    又有点不甘心,脱口而出:“你不欺负人是不舒服吗?怪不得徐靳说你横行霸道。”

    “他说我横行霸道?”容凌不怒反笑,倒是挺感兴趣的,“他还说我什么了?”

    但是,眼神分明是冷了下来。

    这样的态度让她始料未及,吃不准,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钟黎低头望着鞋尖,望不断往下变幻的数字。

    偌大电梯间安安静静,身后是明亮的镜面墙壁。

    他高大的身影如一座高山,纹丝不动也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说你幼稚你还不开心。”半晌,容凌语声平静地说,“你以为徐靳是什么好东西吗?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是什么样的人,没什么本质区别。如果你今天不是我的女人,你看他会不会管你?你以为他对你有点儿好感就是喜欢你了?你不过是有几分姿色而已,没我护着你早被他玩了八百遍了,跟那些被他玩完就甩的女人有什么区别?跟他门对门住了两天,怎么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钟黎没说话,嘴唇都在抖,只觉得羞辱至极。

    他又看她,语气几乎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度的:“大家利益相关难分彼此,有时候不是一句简单的会不会可以概括,而是能不能、值不值得,所谓的交情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

    “徐靳会为了你背叛我,破坏我跟他的关系?你信不信,就算你现在跟我分手,他也不敢。他老子好歹是个部长,会这么拎不清?徐靳可比你清醒多了。”

    他神色鄙夷,笑出声来,满满的嘲讽。

    仿佛一瞬间坠入冰窟。

    钟黎胸腔起伏,实实在在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你这人也太自负了。”

    “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是看人特准。”

    -

    钟黎不愿意去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就像人本能地去逃避一些自己觉得难以启齿的事情,这跟小时候她被人诬陷偷了同学的东西在众目睽睽被班导骂是一个道理。

    哪怕这不是真的,可班导当时鄙夷的眼神,同学们猎奇惊叹的眼神……像细密的蜘蛛网,将她缠在其中,层层包裹成一个茧。

    那种迟缓而窒息的感觉依然历历在目,哪怕她已经不记得当时发生的具体事情了。

    金钱、地位,在他人眼里往往和人品挂钩,这听起来非常可笑,但在很多时候屡见不鲜。

    她事后想,如果她小时候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父母每天开着豪车来接她,班导会不会多高看她一眼?而不是本能地那样裁定?

    四月里的北京,难得下一场雨。

    早上起来,灰蒙蒙的天空好像笼在一个灰蓝色的玻璃罩里。

    阳光很好,可惜没办法清晰地透到地面上。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

    季心瑶捧着水杯从片场出来,搬了把椅子在廊下坐,手里娴熟地嗑一把瓜子。

    “这种太子爷很难伺候吧?”毫无预兆的,她来了这么一句。

    钟黎没搭理她,手里捏一根烟,吸一口,眉头皱起,又咳嗽起来。

    季心瑶嫌弃地抽走了她手里的烟,看一眼,夸张地嚷嚷:“穿着几百万的礼裙,你买十块钱的烟。你要不要这么抠?”

    “初学,初学。”钟黎讪笑。

    “不会抽就别抽了,跟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一样,尴不尴尬?手指头翘的姿势都不对。”她横她一眼。

    钟黎苦笑,没想到抽个烟还被人鄙视。

    也许她真不是这块材料。

    两人在廊下坐了会儿,季心瑶忽然同情地看着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钟黎笑笑,当没听懂。

    她眼光如炬,带一点儿不屑:“搁我面前还装什么?”

    谁不知道这段时间她资源大降级,连通告都没什么份儿了。

    这个圈子最是迎高踩低,从公司里其他人对她的态度都能猜出点儿大概了。

    没有幸灾乐祸是假的,但要说多开心,也算不上。

    其实混这行的都差不多,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可没利益冲突的时候多少也有些唇亡齿寒的惺惺相惜感。

    季心瑶混这个圈子的时间比钟黎长,当然知道有些人不好跟。

    “你啊就是年轻,有些人看着光鲜亮丽,衣冠楚楚,可那种世家公子哥儿脾气最是阴晴不定,得罪个有钱的暴发户顶多是撤资少点儿资源,可得罪某些人可真的会把你往死里整。”

    “你说的怪吓人的。”钟黎笑笑,也没反驳。

    那应该不至于,她觉得容凌没那么low,也没那个闲工夫。

    不过下面人会不会见风使舵就说不好了。

    “觉得我是危言耸听?”季心瑶的笑容里带着一种别样的诡谲和通明,和她本人性格不太相符,“知道陈璐怎么死的吗?”

    她起身走了,钟黎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像剥去一层老旧的墙纸,手脚冰凉。

    第32章

    娇养

    五一劳动节的前一天,

    钟黎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徐靳打来的。,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天晚上下一场春雨,他的声音隔着话筒传过来,飘散在窗外沙沙的细雨中。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好笑,

    还带点儿不易察觉的质问,

    问她为什么要拉黑他。

    钟黎的嗓子好像被掐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以为这是心照不宣的告别,没想到他会打破这一层成年人之间的默契。

    因为从未道别,所以钟黎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笑了,

    也不再刨根究底,

    而是给了她一个地址。

    在此之前,

    钟黎没想过自己会大半夜跟一个男人坐在学校后街的烧烤摊上聊天吃烧烤。也没想到,

    他这号人坐在脏兮兮油腻腻的塑料椅里也没什么不自在。

    这个点儿,

    步行街上没什么人,偶尔有踩着三轮车的小摊贩经过,约莫是哪个摊位又收工了。

    “什么表情,

    愁云惨淡的?考试挂科了?”徐靳笑着问她。

    他的笑容掩映在头顶的树影之下,

    无端有种婆娑朦胧的意境。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钟黎气笑。

    其实钟黎不是个话多的人,

    只有对着熟悉的人才能松懈下来,

    徐靳爽朗大方的性格正好弥补了这份不足。他俩在一起的时候,

    大多时候是他在说,她在倾听,

    钟黎甚至觉得有时候他只是需要一个听众,并不需要她回应什么。

    出身优渥从来不用为前途人脉发愁的公子哥儿,也不是事事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钟黎也是最近才知道,

    徐靳在家里那帮兄弟姊妹中,

    并不算多么出挑的,他上头那两个,

    皆是人中龙凤。

    但要说他没有能力去经营谋取那些位置,钟黎是不信的,甭管是学识、性格还是能力,徐靳没什么不行的,钟黎直觉他只是不喜欢从政。

    “跟容小五吵架了?”他喝完一罐啤酒,问她。

    晚风吹在脸上有些冷,微微潮润,不知何时又夹进了些许雨丝。

    钟黎闷了会儿,颓然道:“他大概不会再理我了。”

    说完却好似如释重负,她也捧着啤酒罐头抿一口。

    只是,喝完皱起一对秀眉,表情嫌恶。

    徐靳朗声笑起来:“有这么难喝?”

    钟黎:“跟马尿一样。”

    徐靳:“你喝过?”

    钟黎没话讲了,被堵得不行。

    梗多面肥txt+V

    徐靳似乎很喜欢她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样子,手里的酒罐跟她碰了一下,仰头喝完了,随手将那酒罐捏扁,一个投掷就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这准头,钟黎看了都佩服。

    “走吧。”他捞起车钥匙站起来。

    钟黎上了他的车之后才后知后觉地问他:“去哪儿啊?”

    “你之前不说想学建筑吗?带你去个地方。”

    -

    徐靳带她去的是温榆河那边的一处行馆。独栋带花园的别墅,独立霸占一个山头,夜间笼在一片茂盛的林丛中。

    钟黎实在想不到,市区还有这样僻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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