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也不觉得尴尬,笑过后反而敛了几分神情:“下个月就要考试了?加油。”乍见他眼底的关切,挺真诚的,不似作伪,钟黎怔了怔,半晌才轻声说了句“谢谢”。
钟黎接到容凌的电话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她准备和徐靳告假,可刚到片场就听见徐靳在骂人,骂得可难听了,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骂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旁边一堆人都看着,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去劝一句的。
钟黎始知徐靳对她还算是客气的了。之前还以为他转性了,现在看,大抵还是看在容凌的面子上。
“东阳那边通过刘制片塞进来的,台词稀烂,还不肯下水,还以为徐导会惯着她呢。”场务分给她一瓶水,嗤笑。
钟黎尴尬一笑:“刘哥,要不您一会儿替我跟徐导说一声,我下午晚上都没什么戏,想告假回去一趟。”为了保证戏的质量,徐靳的戏大多都是封闭式拍摄,演员吃住都在基地里。
“这我可不敢做主,一会儿你自己跟徐导说吧。”
那女演员终于受不了,捂着脸跑了出去。
“愣着干什么?手断了?开工——”徐靳冷笑一声。
众人大气不敢出,连忙继续。
钟黎犹豫了会儿才硬着头皮过去:“徐导。”
徐靳没什么情绪地看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气头上。
好在语气还可以:“什么事?”
夜已经深了,暗蓝的天幕下,远处楼房隐没在一团浓重的夜色中,只有此处灯火闪烁。
也显得四周更加安静。
被他这么盯着,钟黎不免势弱,有种旷工的嫌疑,支支吾吾了很久才说明理由。
“去吧。”
她舒一口气,如蒙大赦。
司机不是上次来接她的那个,看起来更加年轻,是一位女司机,虽话不多,但看上去更加干练,载着她在东三环兜了一圈,再往东,最终停靠在半山腰上的一处私家园林前。
偌大的场地,除了此处的宅院再无别的建筑。这么好的地段和风光,瞧着也不像是没人开发的样子,想必地方特殊,非一般人没办法涉足。
钟黎是后来才知道他不怎么来这地方,只有躲着不想见人的时候才会来这儿,光是山脚下那一堆戍兵就能劝退大部分阿猫阿狗了。他大多时候不会直接下人脸面,多少会给点儿颜面,但有些人实在没有眼力见。
前段时间不知道是谁探听到了她的存在,通过一个小开发商给她送了两套房子,想通过她的门路见到他,他发了好大一通火,把她都吓到了。
当时那房卡就藏在一个花篮里,是一个自称她粉丝的人送给她的,她没多想就接下来了,谁知这花篮里另有乾坤。她事后被他骂了一顿,连人带东西一并轰了出去,他还让她滚。
钟黎一开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抱着花篮坐在台阶上哭。
后来夜半时下雨了,谢平出来给她撑伞让她进去。
钟黎才知道他发火的时候真的很可怕。
多少在她心里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
虽然他大多时候是和颜悦色的,钟黎有时候望着他那张斯文俊美的面孔,还是会无端地想起他声色俱厉、冷笑连连的样子。
之后那段日子她躲剧组去了,他也没再找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老人家又想到她了,把她叫了过来。
此间花木实在繁盛葳蕤,要不是地上偶尔亮着的几盏埋在地里的夜灯,几乎瞧不清掩映其中的建筑。鹅卵石小路蜿蜒崎岖,往里走了好几分钟,她终于瞧见一处茶室。
飞檐白墙,廊前吊着两盏回字形吊灯。
有夜风吹过,随风摇曳。
清亮的灯光晦暗地照在他身上,素白的一张脸,眉目分明,低头烹煮一壶茶。
气势是全然内敛的,她几乎快忘了他之前对她横眉冷脸的模样。
钟黎咬了下唇,暗道自己没有出息,脚却像是生了根似的不肯过去。
他沏好茶,将镊子搁到一边,用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手:“怎么不过来?站那边不冷吗?”
钟黎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下雨了,细细密密如牛毛一般,空气里都沁着一层淡淡凉意。
山间本就安静,此刻更甚,她的鞋面已经被沾湿。
容凌看过来,她这才走过去。
可就在她进入茶室的那一刻,她就被他攥住了腕子,微微施力,人就往前踉跄两步跌跪在他面前的蒲团上。
尽管有柔软的蒲团缓冲,膝盖仍有些微微的发麻。
室内有一种干燥的木质香气,混着夜雨潜入的清寒,渐渐衍生出一种难言的躁意,萦绕在她的鼻息间,让人有种恍若置身于潮湿夏夜里的错觉。
钟黎不由屏住了呼吸,抬头,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冰冷的手指就这样搭在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钟黎不免就有些冷,颤了颤。
“冷?”他目光落在她湿了的鞋面上,让人去给她拿一双新鞋。
钟黎也没反驳,也不规矩坐着,曲着膝盖随意歪在里间。
容凌回头看她一眼,她双手拢着膝盖,肩膀缩着,是一个防卫的姿势。乌黑的头发被细雨沾湿了,有几绺贴在额前,看上去格外狼狈,一双眸子却是清亮,细瘦的手指绷得很紧地握着。
就那样半垂着头倔强地坐在那边,一言不发。
“还跟我置气?”半晌,他问她。
第25章
娇养
这个问题钟黎没有办法回答,
回答是或者不是都是掉入了他的陷阱。
若是真不想搭理他,她就该牢牢闭紧嘴巴,不给他一个眼神。但是事实上,
他开口服软的时候她一颗心已经软了,
酥了,心里的天平早就倾斜。
他又附耳说:“我那天情绪不好,我的不是。但是,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
以后做事警醒一点。”
她没吭声,
耳边俱是他温热的呼吸,
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将她牢牢困在其中。
她已是笼中困兽,
无处逃脱,只等缓缓窒息的那一刻。
容凌本就喝了点酒,血液偾张,
难以舒解,
此刻她距离他如此之近,
洁白细腻的颈子如上好的羊脂玉,
引人探拂。
他拨开她一侧发丝,
低头轻柔地吻了吻她的脸颊。,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闻到他唇齿间的酒气,皱了下眉,
缩到了一边:“你喝酒了?”
瞥到她眼底毫不掩饰的嫌恶之色,他好笑地往后一靠:“男人哪有不喝酒的?”
“臭死了!喝过酒别碰我!”她一点儿面子不给他。
他的心情反而格外好。
钟黎看他疏懒地撑在那边无声地笑,心里就有说不清的郁结之气。
可她也不能扑上去不让他笑。
别说她不能不让他笑,
她在他这儿,
一点儿话语权没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窗外忽的灌进一阵冷风,
激起了她身上一层鸡皮疙瘩,她莫名觉得很冷,四肢百骸都像是浸在冰窖里似的,说不出的阴寒刺骨。
讷讷的,再也说不出什么。
容凌发现了她的异样,缓缓收起了笑容,语气是平静和气的:“我们别吵架了,挺没意思的。”
“我没跟你吵架。”她垂着头,鸦羽似的的眼睫轻颤,“是你不待见我。”
“我怎么不待见你了?”他都笑了。
“你让我滚。”她的声音有些艰涩。
分明那天的事儿已经不记得了,可他当时的眼神、当时的话却好像特别清晰,仿佛一记记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那些原本她极力想要粉饰的东西,一股脑儿都冒了出来,赤裸裸而直白地摆在她面前,连无声的空气都好像在嘲笑她,说“你不配”。
“都说了那是气话。”见她仍是垂着头不说话,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似的,他无来由的挫败,声音也沙哑了几分,“对不起。”
如果被熟悉的人看到,肯定会笑掉大牙。
他跟他爸杠上的时候都不会低头。
她看着柔软可欺的样子,却让他无可奈何。
原本的情热也不觉褪去了,他抱着她,就只是那样抱着她,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
钟黎和容凌和好了,之后两人都没有提那次的事情。
不过不代表她就忘记了,那在她心里,到底还是种下一根刺。
她生日那天,他在长安俱乐部设宴,邀了几个发小来给她庆生,又以她的名义成立了一个基金会,第一年就资助了上百所学校,给东南贫苦山区的孩子提供更多的学习机会。
饭桌上,徐靳笑得前仰后合,说他为了博红颜一笑,真是下血本了,容小五竟然还做起慈善来了。
“这么多好吃的堵不上你这张臭嘴!”容凌把一块鲍鱼扔他碗里。
“你钱多得没处花可以赞助我们中投啊,下面最近要拓什么新领域,在京山那边刚新开了一个什么燃气公司,正缺钱呢,或者投点儿给我们修修路也行啊。”另一人打趣。
“这位钟妹妹人呢,怎么还没来?架子也太大了吧?”有人好奇这是何等绝代佳人,可以让容凌这么大费周章的。
他们这一桌人,哪个不是圈里有头有脸的?竟然被拉来凑这种局。
不过也就是句玩笑话,在座的都是容凌的至交好友,没有外人,容凌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虽有人心里不以为然,却也不会表现在脸上。l
其实钟黎早就到了,但还是踯躅了好久才推门进去。说没有紧张是假的,她进门时脚步都有些虚软。
绕过屏风时无意瞥见铜条反光里的自己,下意识去看衣服得不得体。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大衣,挽了头发,除了一对翡翠耳环和一只白金镯子没有戴什么首饰。
她怕穿得太杂搭配不好被人家笑话。
她进来时,一伙人还在说笑呢,乍然看到她倒是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齐刷刷落到她身上,看得她面红耳赤。
“别盯着她瞧,她脸皮薄。”容凌让她坐他身边。
钟黎连忙过去坐了。
桌上茅台开了几瓶,菜也上得差不多了。容凌简单给双方介绍了一下,打过招呼后,他们又聊起了工作上、生活上的一些琐事,倒没人一直关注她了。
钟黎松了口气。
虽说是给她庆生,其实也就是让双方见个面,这种局自然不可能围着她转。
钟黎就捡手边的菜吃,感觉不是很自在。
好在坐她右手边的就是徐靳,他偶尔给她夹菜,跟她聊两句,不至于让她太过于尴尬。
这一桌共有六七人,除了徐靳和陆宴沉她认识,其余人都是第一次见,但感觉都不是一般人。有个稍微年长些的坐在容凌另一侧,戴一副细框眼镜,话也不多,但似乎挺有分量,钟黎觉得他有点眼熟,像是在电视上见过。
其余人也是衣冠楚楚,言笑晏晏。
期间她还看到容凌举杯给一个生着一双桃花眼的英俊青年敬酒,让对方以后关照一下她的新戏,立项审批什么的尽量别卡着。
对方一副稀奇至极的样子,看向她的目光更多几分探究。
钟黎饮料喝多了,告罪去了洗手间。,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一走,那青年才笑着说:“我就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小子哪那么好心请我们吃饭?原来是要让驴拉磨啊?得,这鸿门宴还真没那么好吃。”
“让你关照一下,又不是让你当祖宗供着。什么都还没让你干呢,一箩筐的酸话。”徐靳踢他一脚,毫不客气。
这人也不在意,哈哈大笑。
徐靳喝多了,期间也去外面准备抽一根烟。
打火机还没打着,意外看到钟黎抱着肩膀站在不远处,不由驻足。
她今天穿得很素,可越是这样素净的颜色,越是衬得那张脸孔小巧晶莹,明艳不可方物。
钟黎的长相很特别,与他刚认识她那会儿好像又有几分不同,眉眼间好像笼罩着一股轻愁,烟雾似的,自带一股古典氛围感,整体看上去又是甜美娇艳的,白玉般的肌肤是那样无暇而动人,无一处不美。
美女见的多了,但钟黎的美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风采,是由内而外的一种美到了骨子里的味道,仿佛任何人站在她身旁都会黯然失色。
徐靳忽然就觉得自己当初可能是瞎了眼,竟然没有发现这么一个宝贝。
不过也不能全怪他,其实她不化妆更好看,天生的好底子好颜色,美人无须多加修饰,可她当时浓妆艳抹地来上戏,要多辣眼有多辣眼,俗到他了。,尽在晋江文学城
侧面证明,容凌确实把她娇养得很好。
“怎么不进去?”他走过去,勾唇一笑。
钟黎窘迫地笑笑:“暖气太热了,出来透透气。”
徐靳点点头,也没揭穿她,扬了扬手里的雪茄:“介意不?”
她摇头:“不介意。”
又笑了笑,“徐导还会问别人介不介意抽烟?您不是向来想抽就抽,管他天王老子?”
徐靳也笑了。
他又说:“他从来不干没意义的事,攒这个局为了什么,你也看出来了吧?自己也争气点,戏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这人脾气是不怎么样,但问我戏的话,我肯定会说的。”
“嗯,谢谢。”
“加油。”徐靳多看了她一眼,本想说这部戏投资超过5亿,让她好好演,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免得给她太大压力真搞砸了。
而且,搞砸就搞砸了,反正亏钱的是某人。
他还真不在乎这点儿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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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日那天,容凌喝了不少酒,回去时是她架着他进门的。
她看他皱着眉头伏在那边,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心里揪紧:“要不我还是给你叫医生过来吧?”
他的酒量不算差,一般来说不会喝成这样,除非是真的喝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