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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到那时候,她想必已经侍寝了,就算太后为难,她也有了皇上庇佑。

    可现在事到临头,聂答应还是止不住后背发凉,肩膀都几乎要颤抖。

    而她现在也不敢开口,只能期望皇上不要轻易放过太后。

    但是,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

    开口把人押下去时候,霍金池却并未再说一句话,殿上一时只有宫女小心翼翼打扫的动静。

    而太后,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脸上的表情慢慢平和下来。

    这件事最好的处理结果,就是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现在也不是当场发作的时候。

    这场宴会,也显然进行不下去了。

    太后对霍金池道:“哀家累了,就先回寝殿休息了,你们继续热闹热闹吧。”

    霍金池站起来,低声道:“儿臣送母后回去。”

    “好。”太后应了声,正好她也要和他说说这件事,一定要让他好好彻查!

    只是,她余光看了眼桌上的酒杯,就是浪费了她今日的一番筹谋。

    皇后注意到了她视线,立刻也站起来,道:“臣妾也送您回去。”随后不着痕迹地用袖子遮住那杯酒。

    “走吧。”太后扶住孙嬷嬷的手,走下了阶梯。

    皇上紧随其后,而皇后落在后面,用袖子扫倒了那杯酒,酒杯倾倒,里面的酒液撒了一桌子,渗入了桌上铺着的锦缎当中。

    所有人都在恭送三人,她以为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却不成想这一切都被垂着眸子,跟在后边的小德子看了个正着。

    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不知道皇后此举,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他可还记得这杯酒是皇后亲手斟的。

    这是太后的接风宴,主人公都走了,皇上跟皇后也都离开,这场宴会还有什么意思。

    沈嫔记挂着孩子,也随后离开,剩下的房、聂二人,心中也各有心思,也全都离开了。

    殿上很快就只剩下了云沁一个人。

    之前刚顾着看戏了,戏散了场,云沁再看石舫上的景色,确实是极好。

    扶栏望去,烟柳画船,还有凉风习习,让人好像能瞬间忘却许多烦恼。

    难得出来一趟,云沁也不急着回去,挥手让人把宴席撤掉,她则领着容欣去了最上层的凉亭中,让人另备了一桌吃食,和容欣一起吃饭赏景。

    她悠闲自在,容欣却有些心神不宁,看了她好几眼,实在没忍住道:“娘娘,阿沁,你就不觉得心焦吗?”

    云沁往嘴里塞了一筷子水晶蹄膀,吃得心满意足,“有什么好心焦的?”

    “今天的事啊。”容欣压低了声音,“皇上到底是怎么个意思,瞧着不像是要追究太后的意思,你就不担心皇上反悔,不打算对付太后了吗?”

    云沁虽然不知道,霍金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但她可以确定,他没有反悔。

    “皇上但凡有一点犹豫,李氏都不可能出现在今天的宴会上。”云沁对她道:“况且,他让徐安将李氏带走,而不是让太后的人把她给拖走打死,就足矣说明,他没有反悔。”

    听了这话,容欣稍稍安心,又问:“太后毕竟是皇上生母,那要是太后哭一哭闹一闹,皇上于心不忍,最后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怎么办?”

    云沁忍不住一笑,伸手夹了两片蹄髈肉放到她的碗里,“姐姐便是真的如此,你我又有什么办法,与其惶惶不安担心这,担心那,倒不如欣赏欣赏美景,舒舒服服吃顿饭。”

    容欣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只是她却做不到云沁这般豁达,勉强把她夹过来的肉吃了,却有些食不知味。

    第273章

    留在行宫,至少五年

    慈宁殿中。

    太后被扶进殿中之后,就始终未发一言,而霍金池也没有言语,皇后见两人这般,就识相地出声告退。

    而紧跟而来的房答应,则是被孙嬷嬷拦在了殿外。

    皇后出来后眼风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就带人离开了。

    见皇后都走了,房答应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离开,紧走几步跟上了皇后。

    “皇后娘娘,里面皇上和太后都说了些什么?今天的事情,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她一连问了皇后两个问题。

    皇后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声道:“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太后娘娘好了。”

    房答应对她态度,早就习以为常了,并未退缩,依旧跟在她身后,急声说:“嫔妾知道娘娘不喜欢嫔妾,可太后也是您的姑母,咱们与她都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后若是真有什么事,娘娘难道还能像现在这样,独善其身不成吗?”

    这番话终于让皇后停下脚步,侧头看过来,见状,房答应立刻再接再厉,继续道:“娘娘,这明显就是有人想要栽赃诬陷太后,娘娘可不能坐视不管,咱们得帮帮太后。”

    “你想让本宫怎么帮?”皇后淡淡问道。

    房答应看了眼兰英,往皇后身边靠了两步,压低声音道:“只要那李氏一死,那这事不就能顺理成章地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皇后看着她,慢慢勾起唇,却是一个冷笑:“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嫔妾也都是为了太后,为了您啊!”房答应依然不肯放弃。

    皇后冷哼一声,“为了太后跟本宫,你是为了你自己吧!说什么太后肯定是被人诬陷的,其实你心里已经认定这事就是太后做的吧,才会这么着急想要除掉李氏!”

    “你知不知道,那李氏若是不明不白地死了,才是坐实了这件事就是太后所为!”

    房答应被她戳破心思,脸上立刻露出几分心虚的表情来,却依旧嘴硬道:“嫔妾或许是考虑不周,可确确实实都是为您和太后着想的!”

    皇后轻蔑地收回视线,“本宫劝你还是安分些,这种时候就别上蹿下跳了,太后是皇上的生母,难道他还能真的处置太后不成吗?”

    这话说的房答应脸色难看,心中十分不服气,却也不得不承认,皇后的话还是有些道理。

    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臣妾听娘娘的便是。”

    皇后没有应声,带着兰英径直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房答应撇了下嘴,“清高什么!”

    她身边的宫女低声问:“答应,咱还去慈安殿外等着吗?”

    “等什么等,回去!”房答应喝了她一声,转身便走了。

    ——

    此时,慈安殿内,太后也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搁下手里的茶杯,低声问道:“皇儿可相信,哀家并未指使那李氏的女儿,更没有派人杀了她?”

    霍金池依旧垂着眸子,手中摩挲着一串珊瑚珠子,珠串坠着颗硕大的南珠以及月白色的流苏,看起来多少有几分女气。

    可他就这么在太后眼皮子底下,把玩着,不遮也不挡。

    太后不用想就知道这串珠子是谁的,见他低头只顾把玩,她的气更不打一处来,怒道:“皇儿听不到哀家红正在跟你说话吗?”

    霍金池总算抬起了眸子,看着她,“母后想让儿臣说什么?”

    “你这么问,就是不相信哀家了?”太后拧眉怒道。

    霍金池重又垂下眸子,声音淡淡不含情绪,“母后的话说得实在高明,只说并未指使李氏的女儿,为何不直接说,不是您指使人去害熙嫔的呢?”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那个熙嫔!”太后挑眉冷道:“害她的可是德妃,跟哀家有什么关系?又和今天,李氏状告哀家有何关系!”

    霍金池再抬眸,眼神已经比之前锋锐很多,“当真没有关系吗?”

    只听太后冷笑一声,“那敢问皇上要如何处置哀家呢?”

    霍金池看着她,又沉默一瞬,随后开口一字一字道:“以安养凤体的名义,留在行宫至少五年。”

    太后虽然这么问,可心里压根就不觉得霍金池会真的处置她。

    毕竟先帝以孝治国,若他真要处置自己,朝臣们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所以当霍金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太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听错,可当她看向霍金池,从他的眼神里,看到的只有认真。

    太后只觉晴天霹雳,太过震惊下,竟然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你,你再说一遍!”

    面对她的不可置信,霍金池的眼底也划过一抹痛色,但旋即眼神又坚定下来,“留在行宫,至少五年。”

    “你,你不孝!”太后大喝一声。

    霍金池双眼静静地看着她,“若太后不喜欢行宫,也可去寺中修行,一切都随您的心意。”

    “你……”太后一阵晕眩,身形摇晃。

    霍金池立刻起身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太后扶住了桌子,才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指着她痛心疾首道:“我可是你娘,为了一个女人,你要如此对待我!你配做皇帝吗,你对得起死去的先帝吗?”

    “母亲若觉得我不配,便废了我吧!”霍金池快步上前,扶住了她。

    太后扭头,就给了他一巴掌,只是她被气得头晕眼花,这一巴掌并未打在他的脸上,而是打在了他下颌与脖子交接的地方。

    “你说的什么胡话,你要气死我!”她气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霍金池顶着指印,这种时候,眼中倒划过一丝笑意,“那母后又说的什么气话?”

    太后被噎住,指着他,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逆子,早知道,早知道,我还不如生个棒槌!”

    “母亲先坐下,您慢慢骂。”霍金池扶着她坐回椅子上。

    太后又没忍住,抬手给了他一把掌,只是这一把掌只是打在了他的胳膊上,力道也比之前小了许多。

    重新坐回椅子上,霍金池的表情重回严肃,对太后淡声道:“母后既然不打算废掉儿臣,又为何要帮着房家苦苦相逼?”

    这话又让太后瞪他一眼,随后才道:“你这叫什么话,我和你舅舅什么时候逼过你!”

    “那母亲觉得什么才叫逼?”他冷下眸子问道:“是联合朝臣罢黜,还是直接领兵逼宫?”

    “越说越不像话了!”太后当即就炸了锅,“是你舅舅和你表哥尽心辅佐,你才坐稳了太子之位,也是他们才让你坐稳了皇位,你说这话,讲不讲良心!”

    “究竟是谁苦苦相逼,难道不是你逼哀家,逼你舅舅去死吗?”

    第274章

    姑息养奸

    随着霍金池不断引导,终于把太后心中所想给逼了出来。

    自从太后回宫后,母子俩也终于再次敞开心扉交谈。

    “母后回宫后,儿臣便能感觉到母后对儿臣处处都是防备,原来症结在这里。”霍金池忽生感慨。

    太后见他这模样,当即冷冷道:“刚才还说要把哀家关在行宫五年,如今又做出这副模样给谁看!”

    霍金池没在意她的嘲讽,继续道:“母后可还记得上次离宫的时候,是怎么答应儿臣的,为何说变就变,不过是信不过儿臣而已。”

    对他的话,太后依旧嗤之以鼻。

    “看来儿臣派人去西面,真是让舅舅害怕极了,不然也不会撺掇着母亲跟儿臣撕破脸。”

    这话终于让太后再次变了脸色,若是旁人,她或许真的已经撕破脸了,可眼前是他的亲骨肉,是她唯一的儿子。

    她脸色一变再变,可说出的话还是弱势下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霍金池则是眼神一厉,“我想怎么样?这话母后不该去问舅舅吗?朕是在查西边之事,可为的是什么,为的是给百姓一个交代,母后当真不知道西边饿殍遍地,十室九空的惨状吗?舅舅他难道不该给朕一个交代吗?!”

    “而他呢,非但不知收敛,竟然还敢在前朝和后宫搅弄风云,无视法纪纲常,想把朕都踩在脚下!母亲,是谁给他的这个胆子,是您啊!您的纵容,维护,让他从小贪变成巨贪,从小奸变成国贼!”

    “小时候,母亲曾教我读《春秋》,那开篇的郑庄公,做的不正是姑息养奸之事,您可是一字一句读给儿臣听的,您难道忘了大叔段的下场了吗?”

    “母亲您究竟是因为敬爱舅舅,还是为了儿臣在捧杀舅舅?好让他继续下去,以至让他也犯下大叔段那般谋反大罪?”

    一声声诘问,如同一声声惊雷响在太后的耳边炸开,尤其是最后一句,几乎让震的太后几乎昏厥过去。

    她,她当然没有想过捧杀自己的哥哥,可,可儿子说的又有哪一句错了。

    灾民进城时的场景太后没有见到,可那时哥哥一封封信如同雪片一般,信中的害怕忏悔,就足矣说明,当时城中是何等惨状。

    那时,她都已经躲进庙里了,为的不就是不希望哥哥步步错吗?

    可她怎么就没抵住哥哥的哀求又回宫了呢!

    “母亲为了房家,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您自己敢回头看吗?”霍金池声音缓下来,带着叹息道。

    太后身体又是一震,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却突然发觉,不知何时,她的皇儿身上已经没有了少年人的痕迹,脸上的线条分明,眸光从容不迫,早已经是个积威深重的帝王了。

    她颓然坐在了椅子上,“可,可他是你的舅舅啊……”

    “当年,我不受先帝宠爱,又因为生了你受赵昭仪嫉恨,若非哥哥在前朝殚精竭虑,讨得先帝一星半点的欢心,我和你或许早就已经死在宫里了!”

    “他便是贪一点又如何,水至清则无鱼,为官做宰的有哪个不贪?他结党,为的不也是你吗?咱们是一家人,你是他的亲外甥,难道他还会害你吗?”

    “难道他还会害你吗……”

    这句话太后一连说了几遍,越说越是哀恸,最终忍不住捂着脸放声大哭。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霍金池眼神不再沉静冰冷,他深深叹息。

    有些东西,不管表现再光鲜华丽,内里都已经烂了,若是想剜出腐肉,必定要吃痛受苦。

    但他也不能看太后出事,立刻让人去请蒋院正过来。

    太后是大哭一场,喝下了安神药,整个人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沉沉。

    “皇儿,皇儿……”

    霍金池就坐在她的床边,她却伸着手到处抓。

    “母后。”霍金池连忙抓住她的手,叫了一声。

    “皇儿,母后错了,是母后错了。”太后死死抓着他的手,指甲在他的手背上抓出道道血痕。

    太后眼角又有泪珠滚落,“都是我的错,放过你舅舅,皇儿别杀你舅舅。”

    这话让霍金池的眸光再次凉下来,他轻拍着太后的手,“母后快睡吧,您都开始说梦话了。”

    可太后却连连摇头,霍金池手上用力将她的手挪开,站起身,对一旁的孙嬷嬷道:“孙嬷嬷,好好照顾母后。”

    “哎,哎。”孙嬷嬷连连点头,看了眼床上的太后,忍不住抹了下眼睛,“其实,娘娘这段时间过得也不好,整宿整宿地做梦,很久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霍金池微微垂眸,淡淡应了声,又跟蒋院正嘱咐了一句,就离开了慈安殿。

    他走出大门,却无视了停在门口的銮驾,径直走过。

    徐安没敢出声,跟在他身后,挥手让銮驾跟上。

    霍金池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中也并无迷茫之色,可脚下却明显没有目标,就一直沿着石板路缓缓走着。

    要说想什么,他心中并无想法,只是心口翻着寒气和痛意,无处宣泄,无法消解,不敢深思细想。

    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段,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霍金池已经走到了湖边,湖水浩渺无际,让他慢慢停下了脚步。

    见他终于停下来,徐安才上前低声道:“皇上,天热,您要是看景,咱到旁边的亭子里去吧。”

    这一低头,才看到皇上手背上道道血痕,不少地方还往外渗着血珠。

    “皇上你的手这是怎么了。”徐安惊叫一声,冲身后小德子喊道:“快,快去叫御医来。”

    小德子刚要走,却被霍金池叫住,“不必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见他面色不耐,徐安就给小德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回来了。

    “皇上,找个地方,奴才给您上药吧?”他又低声问道。

    霍金池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却依旧站在湖边,望着余辉映照下,平静的湖面出神。

    徐安心中叹息,又缓缓退后一步,不敢再出声打扰。

    可就在他以为皇上要在此看完落日的时候,他却突然出声,“去安澜阁。”

    徐安立刻打起精神,应了声是,随后喊道:“摆驾安澜阁!”

    第275章

    “臣妾心里平衡多了”

    在石舫好好吃了一顿,一直待到太阳偏西,云沁才回到安澜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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