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哪是怕容欣眼红,分明是怕容欣不眼红吧!云沁暗自咬牙,看来她之前想得不错,她跟容芝相争的情况,就是惠嫔想要看到的。
现在又想挑拨她跟容欣,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怎么就没有一天消停日子!
这话,让容欣都愣了一瞬,旋即看了眼云沁,笑道:“奴婢自然不会眼红云沁妹妹的东西。”
这话里不经意飘出的酸味,让惠嫔又高兴几分,转头对云沁道:“瞧瞧这口不对心的模样,就像我亏待了她一样。”
云沁对她一笑,也看了一眼容欣,笑意肉眼可见地有些勉强。
惠嫔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一番,眼中有暗芒一闪而逝,她未在多话,只低头喝粥。
等用过早膳,惠嫔都会小憩一阵,等她睡下,云沁和容欣放下帘幔,守了一阵,才对视一眼,先退到了纱隔之外。
“娘娘难为你了?”容欣压低了声音,蹙眉问道。
云沁也皱着眉,“我有些想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不过往后,咱们两人在她面前,不能表现得太近亲了。”
不就是演戏嘛,演给她看了好了!
容欣点点头,“如今娘娘身边,就咱们两个,咱们太过亲近会让娘娘不安。”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云沁看了眼轻手轻脚,在殿内收拾打扫的宫女们,低声道:“我先在这里守着,你快些去吃点东西吧。”
“也好,你的药真熬着,等我过来替你,你正好能喝。”容欣道。
云沁点点头,脚步无声地重新走回内殿,站在帘幔之外。
等容欣回来,惠嫔还在睡着,“给你留了你最爱吃的鸡蛋羹,快去吃饭吧。”
“姐姐对我最好了。”云沁比了个口型,冲她眨眨眼,走出了大殿。
匆匆吃过饭,云沁没有回正殿,而是从角门出了春禧宫,去内务府司领这个月的月俸。
惠嫔虽被罚了半月的,可还有半月的要领呢。
到内务府司这一路上,云沁被各路宫女太监打量了个遍,她甚至能听到这些人议论的声音。
看来春禧宫闹出的乐子在宫里还没过去。
云沁目不斜视,顶着这些人的视线,快速进了内务府司。
可偏偏冤家路窄,正好撞见了刘美人身边,一个叫清荷的宫女。
一看见云沁,清荷那双眼睛就像淬了毒一样,死死盯着她,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云沁记忆好得很,记得她就是那晚上要宫人们把自己扔出玉康宫那个宫女,能在玉康宫指使人做事,自然是刘美人身边得力的亲信。
“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一出门就撞见这么个晦气玩意,回去我可得拿艾叶水洒洒,去去晦气!”
这位大姐,我又不聋,倒不必刻意这么大声。
云沁差点伸手掏耳朵。
她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既然狭路相逢,那也没必要怕她。
云沁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径直绕过她,走到内务府司总管太监面前,交出对牌,“我是春禧宫的,来领这月的月钱。”
被人无视,清荷一个拳头就像是打在棉花上,双眼又在云沁身上狠狠剜了一下。
内务府司的太监,虽打量了云沁好几眼,颇有些看戏的意味,但并未为难她,很快就点好了这月的月钱递给了云沁。
第21章
真见了“鬼”了
云沁接过月俸,对总管太监道了声,“有劳公公。”
她说完转身便走,根本不给清荷再张口的机会。
清荷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对首领太监道:“张公公,还不赶紧安排人抬了东西跟我走!”
今日天气暖和,各宫都在换轻薄的帷幔,刘美人嫌旧的不好,就命内务府新做了,今日她是特意来拿的。
“杂家哪放心他们粗手笨脚的,得亲自过去一趟才放心。”张怀德略带谄媚道。
“那就有劳张公公了。”清荷面对他的殷勤,心中得意,面上却很是矜持。
领着人出了门,清荷看云沁还没有走远,甩下身后的人跟了上去,将人堵在了去御花园的宫道上。
云沁没料到她还要纠缠,当即便微微蹙眉。
“我当是来做什么,原来是领月俸,半个月的月俸也巴巴地来领,你倒是不嫌丢人?”清荷瞥了一眼她手上的荷包,讥讽道。
云沁不怕她,却不想闹起来,在场的除了内务府司的人,宫道上也有来往的宫女太监,看着一个个忙碌,其实都正暗戳戳盯着这边,就等着看戏。
她不想遂了这些人的愿!
云沁看向首领太监张怀德。
张怀德立刻低头假装察看小太监们抬着的箱笼,心里叫苦,别看他啊,一边风头正盛,一边怀着龙嗣,他两边可都得罪不起。
见他这副的模样,云沁心中轻哼一声,果然都是些势利眼,从前她来,这太监可是殷勤得很。
“今日怎么哑巴了,那日的张狂劲呢?”见她不说话,清荷越发得意,口中的话也越发难听。
事不过三,云沁也不是泥捏的,她冷冷看了清荷一眼,“我确实没有姐姐眼界高,连嫔位的半月月俸都瞧不上,不知刘美人每月月俸有多少?”
嫔位月俸每月二百两,美人每月一百两,就算惠嫔被罚半月月俸,也只是降到了美人的月俸而已。
果然一听这话,清荷清秀的脸瞬间一黑,“你竟然敢讽刺我家美人!”
云沁一听这话,立刻用纤细的手指按住嘴唇,一脸惶恐,“姐姐你这不是冤我呢嘛,我只是看姐姐这么瞧不上我家娘娘的月俸,才好奇刘美人月俸的,姐姐可以骂我见识短,怎么能扯上我讽刺刘美人呢?”
她这矫揉造作的模样气了清荷一个仰倒,她伸出手指,尖尖的指甲对着云沁的脸,“果然是个伶牙俐齿的贱人!”
“不及姐姐一分。”她越是跳脚,云沁越是淡定,“这么说,姐姐确实是看不上我家娘娘的月俸了?想必姐姐家里一定有金矿银矿吧,可姐姐为什么不在家享福呢,是不想吗?”
这话句句扎心,清荷气得脸都红了,抬手就要往云沁脸上扇。
“你,你,我今天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云沁早有防备,一个闪身便躲到了张怀德的身后,清荷那一巴掌,差点扇在他的脸上。
张怀德吓了一跳,如今不想不出面也不行了,赶紧劝和,“两位,两位,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公公,你快劝劝姐姐吧,刘美人也是极尊贵的人品,怎得身边的宫女这般不讲道理,伸手就要打人,这是什么规矩。”云沁站得离两人远远的,还不忘煽风点火。
这话像是一根刺,扎得清荷清醒了几分,看向四周看过来的视线,恨恨地一甩袖子,“是我看你这贱人不顺眼,少扯上我家美人!你也就能在我面前呈口舌,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张狂到几时!”
这话能吓到云沁吗?不能!
她就算今天真的忍气吞声,刘美人难道就会放过她吗?
“姐姐先管好自己吧吗,我就不劳姐姐费心了。”云沁语气冷冽。
“你!”清荷却碍于云沁刚才的话,不敢再动手,说又说不过,只能咬牙启齿的死盯这云沁。
云沁见好就收,不再说刺激她的话,“要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一步。”
她说完又看向张怀德,眸中带着些讥讽,“今日还要多谢公公。”
内务府司没有短过春禧宫一丁点份例,红罗炭更是一筐筐往那送,肯定是皇上特意授意他的。
这也是云沁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底气。
一听这话,张怀德直接变成了张苦瓜脸,他怎么这么倒霉啊他,怎么就跟这俩人撞一块了!
他们堵着宫道,云沁懒得再与他们纠缠,就转进御花园,打算抄近道回春禧宫。
走到无人的地方,云沁才停住脚步,有些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额头。
怎么就没忍住呢,这下好了,可在人前出了个大风头!
就后宫里这八卦速度,不用到中午,估计所有人都知道惠嫔身边有个牙尖嘴利的,叫云沁的小宫女。
可她现在需要的是低调啊,低调!
越想越气,云沁忍不住伸手打了下路旁的枯枝,却不想那树枝没有一点韧性,一打就折,断口还把她的食指划了道血淋淋的口子。
云沁疼得“嘶”了一声,看着手指上的伤口,越发气恼,“真是见了鬼了……”
她还没说完,敏锐地听到身后有靠近的脚步声,立刻转头。
撞入她眼中的,先是一身明黄,随后便是一双幽深的眸子。
云沁心中大惊,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立刻俯身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完啦,这下真见了“鬼”了!
第22章
怨气、郁气和怒气
云沁的礼行得很是规矩,垂着头,敛着眸子,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可她哪里知道,霍金池其实一直都站在暗处,把她跟清荷吵架时候,或矫揉造作或牙尖嘴利的模样尽收眼底,如今再看她老实巴交的模样,只觉得碍眼。
云沁心里正恐惧惊慌,却没听到皇上答话,反而继续朝前走了。
躲,躲过一劫?
不等云沁松口气,一根拂尘伸了过来,托住了她的胳膊。
“云沁姑娘起来吧。”
云沁抬头,就看到了徐安那张白胖带着笑褶的脸。
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朝自己点头示意,云沁还是借势站了起来,还以为他这就跟着皇上走了,结果徐安突然推了她一把,示意她跟上皇上。
云沁忍不住咽咽口水,心里在咆哮:我跟过去干嘛!
虽然很想,但她也不可能转身就跑……
在徐安的催促下,云沁只能迈开僵硬的步伐,跟在了霍金池的身后。
霍金池背后虽然没长眼睛,可对云沁的抗拒清清楚楚,不由暗自咬了下后槽牙。
干脆就要了她,把她吓得大哭一场,才能泄他心头之恨!
没走多远,云沁眼前就到看了一座亭子,亭子四周围着纱帘,里面看起来影影绰绰,桌上似乎摆放着茶水瓜果。
皇上是要来这里喝茶?真是好雅兴……
云沁正想着,前面霍金池突然脚步一顿,她吓得也立刻顿住脚步。
“先把伤口包扎一下,再来回话。”
伤口?
云沁这才想起自己刚手被划伤了,她垂眸看了眼还在滴血的手指,皇上突然出现,吓得她都忘了疼了。
一个宫女走过来,托住了她的手,“奴婢来给姑娘包扎。”
云沁下意识往后一缩,“不,不劳烦,我,我自己来。”
这位宫女看起来颇为年长,倒像是位姑姑,面容白净,笑容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她没有强求,松开云沁的手,招手唤来一个端着水盆的宫女。
“姑娘先洗洗伤口吧。”
云沁道了声谢,才把手伸进水盆里,忍着疼把伤口洗干净,宫女就递上了汗巾。
等她擦干净手,那宫女便又托起她的手,往伤口上抹了一层冰凉的药膏,帮她包扎。
动作快速,轻柔,不等云沁觉得不自在,就已经包扎好了。
云沁看着自己绕着一圈白布的手指,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御前的人!
她回过神,对她福身道:“谢谢……”
见她迟疑,那宫女笑着说:“他们都叫我夏云姑姑。”
“谢谢夏云姑姑。”
“云沁姑娘,包扎好了就过来吧,陛下还等着问话呢。”徐安掀开帘子,对云沁道。
手中拂尘一挥,御前的宫女太监便退至两侧,既听不到亭中动静,也把四周都围了起来。
云沁看得手心冒汗,缓了这一会,她心里倒没有那么害怕了。
就算害怕又有什么用呢?
云沁又对夏云姑姑福福身,才走上台阶,掀开纱帘,走入亭子。
她略微抬眸,看了眼坐在石桌旁边的皇上。
他今天穿着一身明黄带银色暗纹的常服,头发只用一根发带束在脑后,没有多余的修饰,十分闲散的装扮。
周身气度虽依旧贵不可言,却不像帝王,更像是世家贵公子,慵懒闲适,目下无尘。
“奴婢参见皇上。”云沁再次行礼,“谢皇上命人为奴婢包扎,奴婢感激不尽。”
“起来回话。”
霍金池扫了一眼她的手,一双手纤细修长,骨肉云亭,让那圈白布显得格外刺眼。
他垂眸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不得不说,这小宫女生的极趁他的心意,可惜……
霍金池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可惜什么,可惜她是惠嫔身边的宫女,还是可惜她不想爬自己的床?
一股郁气突然涌上他的心头,不由暗骂云沁不识好歹!
“惠嫔近日如何?”
徐安一听皇上问这话,心里有些发笑,惠嫔的饮食还有脉案,下边的人每天一送,这宫里还有比皇上自己更了解惠嫔情况的吗?
云沁垂着眸子,恭声道:“回皇上,娘娘一切都好,只是觉得愧对皇上,有些不思茶饭,人瘦了一大圈。”
霍金池最知道她喜欢说些半真半假的话,轻嗤了一声,“惠嫔茶饭不思是真,觉得愧对朕是假吧。”
这话云沁没法接,抿着唇没有说话。
“还有呢?”霍金池又问。
云沁便又继续回答:“娘娘今日早膳用了一碗粳米粥,小半块油酥,半碟酱瓜,食欲已经好了一些。”
主要是她跟容欣的“内斗”很“下饭”。
这种话云沁当然不会说,甚至不再开口多说一句,省得又演过头,让皇上侧目。
明明她回答得没有问题,可霍金池看着她这副毕恭毕敬,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根木头的模样,就是觉得不顺眼。
“你的风寒好了?”
皇上语调依旧透着些散漫,像是不经意间问出的,可语气却带着说不出的亲近。
云沁终于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震惊之下,下意识抬眸看向霍金池,却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很淡,眸色却幽深,把人的目光牢牢吸住,却让人看不清他眸子里盛着什么情绪。
一阵风拂过,纱帘被吹起,角上坠着的玉珠,落在了云沁身旁养着金鱼的水盆中,“咚”一声。
云沁蓦地回神,重新垂下眸子,心跳如擂鼓。
见她因为震惊而失态,样子虽然有些呆,霍金池却觉得顺眼多了,眸中带了些笑意,手腕一抬,腕上白玉珠串的翡翠坠子便落到手中,他边轻轻摩挲,边说:“你还没回答朕。”
“谢皇上关心,奴,奴婢已经痊愈,能继续好好伺候惠嫔娘娘了。”云沁找回些镇定。
既然张御医说的是“惠嫔身边少不得人”,那她就顺着这个说,既然是御前的意思,说这话总不会出错。
霍金池如何不知道她是在装傻充愣,那股郁气又冲到他的胸口,令他觉得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