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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是。”

    周黎昇看着少年白皙的面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江于青,如果你不是被陆家买来给陆云停冲喜……”

    江于青说:“那你今日在这儿就瞧不见我了。”

    周黎昇怔了怔,不知怎的,心里有几分不甘心,可又不知为什么不甘心,在不甘心什么。

    江于青说:“周黎昇,无论如何,多谢。”

    周黎昇不吭声,江于青朝他颔首,越过他慢慢走了。周黎昇盯着池边的那株遒劲的梅枝,蓦地想起几年前他和江于青头一回打架,那小子看着又小又瘦,也不知哪儿来那么大劲儿,骑在他身上,愣是掀不下去。二人打得凶,江于青那时还不是今日人前温润沉静的江承隽,穷山恶水里出来的,被逼急了,一身狠劲野劲儿都在眼睛里,反倒让人忘记了那张瘦巴巴的脸,就记得那双眼睛了。

    周黎昇有些怅然若失。

    路过的狐朋狗友见周黎昇杵着不动,走过来拍他的肩膀,道:“站着儿干什么?”

    周黎昇指着那梅枝,没头没脑地问他:“它怎么还不开花?”

    狐朋狗友瞧了眼,乐了,道:“周黎昇,这是晚梅,四月才开,如今才二月,它开的哪门子花。”

    周黎昇说:“是吗?”

    “哦。”

    狐朋狗友笑道:“行了,好端端的,看什么花,走,晚上郑三攒了局,正想喊你呢,你去不去?”

    周黎昇说:“去,怎么不去?”

    说着,二人一道走了,临走前,周黎昇却回头看了眼那株临池未开的梅枝,四月的花,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开在二月的。

    番外二

    江于青乡试之前跟着老师张夫子在外游学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张夫子功名虽不高,却才名在外。他年轻时朝廷科举尚不糊名,士子多向达官贵人投行卷以求闻达,彼时张夫子心气高,恃才傲物,颇瞧不上这等行径,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蹉跎了近十年都只是个举人,不曾更进一步。

    后来因着生活所迫,以举人之身早早入了宦海。

    举人也是做得官的,可远不能和进士相较,张夫子浮浮沉沉十余年,临了心灰意冷,辞官而去。

    细细数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江洲了。江于青是他的得意门生,他盼着江于青走得远些,可又怕他走得太快,根基不稳,将来跌了跤,吃上大亏,便起了带他游学的心思。

    人总要走出去,方能见天地广阔。

    张夫子将此事说予他时,江于青愣了一愣,当即明白了老师的一片苦心,心中自是感激。

    能出去游学自是好的,江于青在江洲时就读过别的州的学子所写的文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江洲文风不盛,大梁自有鼎盛之地,其中才子儒生如云,很是让人神往。

    可江于青想到陆云停,心中又有几分犹豫。

    二人正当年少,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没耽于情爱,因情误事,已算是二人极为自持了。可一想到要离别,这一别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半载,哪儿能这般轻松。

    他们自在一起,还未有这样长的分别。

    江于青心里藏了事,对陆云停更是痴缠,床榻之上也多了几分讨好的意味,云雨过后,二人汗涔涔地挨在一处闲话。陆云停瞧出江于青有话要说,偏坏心的不问,只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看着他欲言又止,心不在焉,心里也有点儿奇怪,什么事情能让他为难成这个样子。

    直到江于青含含糊糊地说出想同老师去游学,陆云停一愣,眉毛先拧了起来,说,去哪儿游学?只你和张先生两人?要去多久?何时回来?

    江于青被他劈头盖脸也问得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先生只说离开江洲,等乡试时再回来,只我和先生,应当还会带几个人,先生毕竟上了年纪了。”

    嘶——乡试时再回来,陆云停一听就脑仁疼了。

    这可还久着呢。

    如今才四月份,等到明年八月秋闱,整整一年四个月,得有多少个日夜了。

    陆云停沉着脸不说话。

    江于青觑着他的脸色,试探道:“要不,不去了?”

    陆云停不说话,也不看他,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于青勾他的手指,“少爷。”

    陆云停才掀眼皮看他一眼,瞧着那张红润润的脸,抬手就将他按床上了,揪了揪他的脸,说:“心里乐开花了吧,是不是早就想出去了?”

    江于青叫冤,“我没有!”

    陆云停道:“没有你为难什么?”

    他说:“是不是想去?”

    “嘴上还要口是心非地说,”陆云停学他说话,“要不,不去了?这么委委屈屈的,诚心让我心疼呢。”

    这是发脾气了,陆云停这人发起脾气来嘴上更是不饶人,可架不住情人眼里出西施,陆云停话再说得阴阳怪气,有那么几分委屈黏人劲儿,足以让江于青喜不自胜,心中一片温柔小意,说:“是有些想去,可我舍不得少爷。”

    陆云停瞥他一眼。

    江于青叹口气,说:“我只要一想,要和少爷分别那么久,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他还抓着陆云停的手往自己心口摸,凑陆云停耳边说:“说不得,一说已经难受了。”

    陆云停拧了拧他胸上两颗小东西,听见他吃疼的抽冷气声,冷笑道:“少拿这些花言巧语糊弄我。”

    江于青说:“哪儿是花言巧语,我话再真心不过了。”

    “难怪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陆云停说,“嘴上说如何爱我敬我,咱们才好多久,这就想走了,果然是得到了就弃如敝屣。”

    江于青呆了呆,这……他只是想去游个学,怎么整成了负心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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