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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那个时空,对他来说,危险又未知,意味着完全的时空,意味着他永远找不见她。

    每每想起,都足够让他惶惶不安。

    是不是要有个孩子,她才会扭转心态,重新快快乐乐地待在他身边?

    可他们不会有孩子的,他也不需要她有孩子。

    只有灵力非凡的女巫,才能与狼人跨越生殖隔离,因为他们的始祖就是这般。

    而成为女巫,则意味着大批公狼的垂涎,是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伊比利斯绝不会让她涉险,不必说生孩子这种可有可无的小事,就是当年大狱中遇袭,被咒法折磨到只剩半条命,他也没想过要她碰女巫的灵力。

    路西法那个懦夫,竟为了一己之私,害她去碰灵术,当真该死。

    伊比利斯从未细细询问过,沈佳仪与路西法的过往,他偏执地认为是路西法蛊惑了她,或者是他欺骗她,引诱她,甚至强迫她。

    又或许他根本没兴趣知道。

    只要碰了她,胆敢碰他的人,就是该死。

    那是一年春末,沈佳仪在整理古法冶铁的资料记载,她记得南北朝时期的灌钢法是要有尿做淬火,便去草场上搜罗羊尿。

    彼时正值狼王后的人选初定,候选人都是家世显赫,容貌秀美的小姐们。

    狼人们闲来无事,也喜欢拿来做八卦的谈资,相互押宝。

    若是偶尔提个一两次,或许沈佳仪还撞不见,怕就怕在伊比利斯地位太高,是狼族历史上排的上号的贤明君主,且洁身自好,二十多岁,甚至还连个暖床泄欲的女奴都没有。

    于是这次的讨论空前热烈,就被沈佳仪偶然听去了几回。

    她当然是难过的,即使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却还是闷闷不乐了好久。

    伊比利斯明明应该是她的,她任性地心想。

    可这任性,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她缓缓地接受事实,又有点不大相信。

    她想等伊比利斯来,朝他确认一遍,如果所言属实,那她就离开。

    这姑娘多少沾点感情上的洁癖,她没法接受一个已经订婚的男人,把东西留在她的家里。

    于是她开始勤勤恳恳地收拾房间。

    可,她们一起走过了好几年,她的小房子里,处处都是他的痕迹,他的书籍卷轴,他千奇百怪的小仪器,还有他搬来的好多管弦与油画。

    沈佳仪突然意识到,这里根本不是她的家,不过是伊比利斯施舍给她的一小方天地。

    没有伊比利斯的庇护,她什么都不是。

    她安静地缩在她的小房子里,等了他数日,算算时间,他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来找过她了。

    什么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仅仅是知道他要结婚,她就已经这么难过,难过到半夜失眠,躺在草丛里数星星。

    如果往后还要听闻他成婚,生子,与夫人琴瑟和鸣,恩爱有佳的各种光辉事迹,她不得被扎成个刺猬?

    当断不断……她很干脆利落地收拾了包袱,趁黎明,偷偷溜了。

    这么多年,她从没逃跑过,因而庄园的狼对她根本毫无防范,她也得以说走就走。

    当初伊比利斯第一次带她来庄园时,她手上戴着机械表,后面他也带她出去游玩过,她仍旧戴了手表,指针有辨别方向的作用,她不会迷路。

    更何况,这么多年收集的地图,也不是白收集的。

    她可以南下,去地中海,那里商贸频繁,各种肤色的人种,各国的船只,应该是个极为包容的地方吧。

    她还可以去看看爱琴海,或者去到再南边的埃及。

    中国太过遥远,又是元明时代,她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计划是如此美好,可走路却如此疲惫,沈佳仪只在丛林里赶路,避开狼人的城市,但她没有小马,赶路速度慢得好似乌龟,天都要黑了,还是没走出丛林。

    海纳百川,她干脆停下,自己搭了个窄窄的小木筏。

    这姐的动手能力,已经在庄园求生的数年里登峰造极,除了不会杀猪宰羊,其他任务都不在话下。

    然而,人类说到底是群居动物,像她这样单打独斗,迟早要完。

    先不说木筏停摆搁浅,她被迫走陆路,就是丛林里丰富的生物多样性,也够她喝一壶的。

    她遇上小虫子会一惊,遇上大蜘蛛会惊叫,遇上长长的虫子更是要升天一样。

    没走多少路,一直在啊啊啊,怪笨的。

    山路崎岖,她走到第三天,终于还是遇上了坑。

    猎人挖了陷阱,她不小心踩空,摔进坑里出不来了。

    她等啊等,等啊等,随着一声惊愕的爆粗,头顶树叶簌簌抖落,填坑上砰地摔下来一只庞然大物。

    沈佳仪缩着身子,抬手去挡铺天盖地的灰尘,被呛得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她虚着眼睛一瞄,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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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是你?”她惊。

    这少年她在伊比利斯的宫殿见过,于是本能地觉得他是来抓她的。

    唇红齿白的少年咧嘴一笑,清爽的少年气,像极了清早金灿灿的阳光,“又见面了呢,小姐。”

    他支起身子,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呀,崴脚了。”

    沈佳仪:“……那你动不动得了?”

    他便皱了皱眸子,幼小,可怜,又无助地摇了摇头。

    她闻言,弯腰哗啦啦拾起一堆树叶就朝他扬去,附赠一声河东狮吼:“让你用松果砸我!哼!!”

    ·

    很不幸,虽然尚在伊比利斯的地盘,但丛林里尚有顽强抵抗的人族,多是他国汇聚的奸细,和出逃的奴隶。

    总之,都是些不好惹的人。

    猎人们趴在坑上一看,见是个狼人与一个女孩,果断地选择活埋。

    沈佳仪好无语,至少她还是个人呢,他们就这么冷血无情?

    她身边是个人畜无害的,崴了脚的小孩,毫无战斗力,泥土哗啦啦地倾泻而下,她真的要谢了。

    沈佳仪从没见过狼人捕猎,或是虐杀人类,甚至根本没见过狼人进食的样子。

    她对这个物种的认知,完全囿于伊比利斯给她展现的一面。

    如今这个崴脚狼没了自保的能力,承蒙狼族多年庇护,加上她本身的性格,这姑娘也不会袖手旁观。

    于是她一边给自己掸去泥沙,一边罩着路西法,一边还要蹦蹦跶跶地去踩实上面倾倒的泥土。化作不断摞高的垫脚石,一时间忙得不行。

    路西法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坐在她庇护的那小小一方天地,看着她忙忙活活,像个跳脚的家猫一样。

    这模样太滑稽,他使出浑身解数,才堪堪压住乱飞的嘴角,心里却已经狂笑到四处打滚。

    怪不得王兄喜欢跟她待在一起,确实很好玩。

    那些人就知道用铁锹夸夸扬土,丝毫没注意沈佳仪已经把土踩成地基。

    她身上带了改良的手枪,加上她枪法很好,轻而易举便射伤了猎人的小腿。

    枪声一起,对方立刻慌乱起来,纷纷凑上前来,挥舞起手中的武器。

    沈佳仪握枪握得极稳,一枪又一枪,全部射在猎人的腿上。

    她不取人性命,做出伤害的举动,也只是为了自保。

    路西法扫了眼地上嗷嗷惨叫的人族,无一例外伤了行走的腿部,又撩眼看向一旁的人族姑娘。

    她眸色平淡,没什么愧疚神色,低头收好枪支,整理了下肩上的小包袱,转身就走。

    沈佳仪不大想理他的,这狼一看就是伊比利斯的亲戚,她最好离远一点。

    “带上我一起走嘛,你看他们只伤了腿,嘴巴可还能吃狼呢。”狼狼撒娇,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沈佳仪冷笑:“你是不是伊比利斯派来捉我的?”

    路西法闻言也觉得好笑,“当然不是,他一直没回庄园过,不过是庄园里的狼发现你不见,托我请你回去呢。”

    也不知怎么,沈佳仪更伤心了,顾自咬了咬唇瓣,气哄哄地转身就走。

    “诶!你真的不带我吗!我不捉你回去,我生平最爱跟伊比利斯对着干呢!诶好姐姐,你别丢下我啊!”

    这狼真的很话痨,烦。

    沈佳仪决计不带他,走得很干脆。

    可狼狼说的没错,猎人们虽然伤了腿,但手却也可以挥舞刀枪棍棒。

    小瘸狼挣扎片刻,还是被猎人们围攻了。

    沈佳仪都麻了,又不能放任他去死,只得回来捞他。

    “你不是狼吗?怎么一点防御都没有呀?好无语……”她着实忍不住吐槽。

    少年一瘸一拐地跟上她,慵懒地扯扯嘴角,“哦,这不是刚摔一跤吗,姐姐,我给你拎包。”

    “不用!”

    “来嘛,别客气~”

    “诶!你别抢啊!好无语,真的不用!”

    “姐姐,我瘸着走路好累啊,我都给你拎包了,你扶我一下嘛~”

    这是一只毫无边界感的狼,她哭死。

    少年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宽阔的肩头,挎着她那小的可怜的碎花布包,也算得上是娇气的小狼了。

    沈佳仪负重前行,走了一会儿就走不动了。

    而她身上压着的路西法,则是强忍着笑意,憋得腹肌酸涩,都快笑死。

    他快笑死了,这姑娘怎么是个软柿子,受气包?她这样驮着他苦兮兮地走路,好像个仓鼠啊……

    暮色降临时,她开始架柴生火。

    她用的空心木做火箭炉,燃烧效率很高,完全不是很原始的钻木取火办法,显得有点高级。

    生好了火,她迟疑地抬头看了眼少年。

    映着暖意融融的火光,他琥珀色的眼睛跳跃着闪闪的灿芒,有点像金色,是她现在很见不得的瞳色。

    她扁了扁嘴,觉得跟他在一起,很不方便。

    就比如她现在要洗澡,要烘干衣服,他一个男孩子在,她就没法做这些。

    于是她又开始下逐客令:“你什么时候回去呀?”

    路西法用小树枝戳着柴火,火星噼啪,“嗯?你好像还没问过我的名字。”

    他叫什么,对沈佳仪而言并不重要,反正她也不准备带他一起。

    狼人,别再来浪费她的感情。

    她非常巧妙地拉回话题:“你看,你在伊比利斯那有吃有喝,何必跟着我挨饿受冻的?狼似乎能够在夜里行动,不如你待会儿就加急回去吧,林子里的小动物应该都不敢靠近你。”

    伊比利斯伊比利斯,她一直念王兄的名字,而他的名字,她甚至都懒得问。

    嘁。

    小狼不高兴了,“我不。”

    沈佳仪:“……?”

    路西法在试探她的底线。

    她在河里洗了个澡,用刀子削尖木棍,精准地抓了只鱼回来。

    篝火上架烤着她浆洗的衣服,她在旁很熟练地处理活鱼,刀子割去内脏,好生冲洗了一番,才串上树枝,架在火上烧烤。

    感动,她甚至带了胡椒粉。

    其实胡椒粉主要是用来防狼的,可以暂时折损他们的嗅觉,万一她被狼缠上,也好脱身。

    烤鱼外焦里嫩,她捧着棍子,卡滋滋地炫饭,一双漂亮的眸子,在篝火的映照下,滢滢润润,微扬的眼角,像极了奶猫的眼睛。

    路西法瞧着她吃鱼,愈发觉得她有点像猫。

    他玩性又发,梅开二度,皱了皱眸子,就那么可怜兮兮地盯着她看。

    浑身脏兮兮的少年,顶着个花脸,偏生肤色冷白,唇色殷红,浅色的眼皱成小汪汪的样子,就那么可怜兮兮地望着你……沈佳仪头顶落下一枚巨大的汗珠,侧过身子并不理他,垂着眼睫迅速吃鱼。

    这狼发什么颠?!

    他没事吧?

    寂静的夜,篝火噼啪,这一声肚子的咆哮格外突兀又清晰。

    沈佳仪好无语,磨磨蹭蹭地将吃剩一半的鱼递给了他。

    少年开心地轻笑一声,接过烤鱼,眸子闪烁着光泽,“姐姐,我会报答你的。”

    说完,便开始了大快朵颐,那样子,像一百年没吃过鱼一样。

    沈佳仪叹气。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路西法吃着烤鱼,偷瞄她一眼,便见她盯着火堆发呆。

    他心中暗嘲,嘲笑她又在想他那争气的王兄,手里却是啪得一声摔下鱼头。

    混着鱼油的骨头跌入篝火中,惹出蓬勃向上的火苗,吓了她一跳。

    他便又开心起来,冲她抱歉地弯了弯嘴角。

    “姐姐,无聊么?”

    沈佳仪:“?”

    然后她就眼睁睁瞧着他脱掉上衣,刚想出口阻止,这货竟然冷不丁变成了只大黑狼。

    沈佳仪:“???!”

    这还是头一次,她亲眼看着狼人变狼,好震撼,她眼睛都瞪圆了。

    伊比利斯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人模人样,那一次仅有的狼形,她后面也不会提起。

    这狼长得好漂亮,好威武,好霸气!

    冷冽的狼毫在火光中映出柔和光泽,树立的双耳,浅色绒毛依稀可见。

    他胸前有丛洁白的十字,毛发白若初雪。

    好好的品相,一看就很好rua。

    她根本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她已经有好多好多年没摸过毛茸茸的小动物,伊比利斯根本不让。

    狼狼凑过来,亲昵地抬爪搭上她的肩膀,低头,毛茸茸的头顶,还有毛茸茸的耳朵,就那么轻柔地蹭在她的脸颊上。

    她:“呜呜呜乖宝……我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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