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这般亲密举动,全然昭示着王的盛宠,惹得狼群中的小母狼们忍不住地发酸。那人族的女孩一身素净,半点首饰也没有,即使是王最宠爱的女奴,在群狼面前,也不得佩戴金银玉器。
青年握住她的手时,沈佳仪抵触地一躲,却被他飞快压下,牢牢握在掌心,强硬地拉她走上了那满是血污的台阶。
她的裙摆被人血沾染,经年累月的残血积累在石阶上,腥气扑鼻,简直令人作呕。
她一路走上去,越来越脚软,越来越忍不住恶心,可还有那么多级……
狼王觉察到她的不适,步子一顿。
千万只黑狼的注视下,他们瞧见自家高贵的狼王,竟然弯腰抱起了那女人,满是爱怜地抱着她,一步一步走上祭台。
这是多么不可置信。
十年来,狼王身边从来没有过母狼,而今天,他却……
腥气太重,沈佳仪强压着干呕的冲动,好容易捱到祭坛,被狼王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奴隶们随即被驱赶着走上祭台,赤条条的没有衣料,似牛马畜类一般。
都是男人,被捆着双腕的男人,一丝不挂的走上来,腥气似乎更重,沈佳仪着实忍不住,侧着身子干呕着。
洛林神官祷念着祭辞,言语间尽是对祖先的崇敬与神侍缅怀,底下的神侍们乌拉拉地敲打着人骨吟唱。
一个奴隶躺上祭台,洛林手持战斧,一斧头就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鲜血喷溅,两半的尸首被神侍推下台阶,就是刚刚她走过的那漫漫长阶,新鲜的血液再度浸染上那数不完的长阶,两半的尸首滚至一柄地缝夹嵌的沧桑战刀前,余下的血又生生浸润着地面,渗透到石缝之中。
狼族欢呼着亢奋地舞动双臂,奴隶们目眦欲裂,惊恐地呆立原地,更有直接当场吓尿了的。
沈佳仪茫然地坐在椅子上,脸色瞬时惨白一片,她身子动弹不得,只觉得眼前发黑,双耳几乎失聪,世界一片空白,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又一个奴隶被抬上了祭台。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忽然弹起身子,跌跌撞撞地扑进了狼王怀里。
“别杀了!”
青年扶着她的手臂,瞧见她红彤彤的眼睛,已是满脸的泪水。
他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身旁是斧子劈下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尸体滚下台阶的轱辘声。
“别杀了!呜,我要回去!你放我回去!”她浑身寒毛竖起,身子颤抖得厉害,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狼王转头,平声同洛林吩咐,“孤的爱姬见不得血腥,今日就到这吧。”
这……?
洛林扫了眼身后密密麻麻的三百奴隶,神色露出一丝为难。
历代狼王祭刀,动辄千人,到了新王这,已经精简成了三百,这回直接祭俩?
这于礼不合吧?
但听王的口吻,洛林也识趣地应是,开始了祭典的收尾,再度吟唱起祭辞来。
高台之下,几只公狼紧盯着上头狼王的一举一动,他们看见狼王还抱着那人族的姑娘,她已经昏了,软在他怀里,任他温柔地给她拍着脊背。
几狼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转身脱离了狼群。
“子爵大人,看来传闻不假。”手下低声说道。
子爵嗤笑:“看来狼王勤政,也坚持不过十年,堂堂一国领袖,竟公然宠幸女奴,连祭祀的事也任那小婊子插手,啧。”
手下立即会意:“狼王无德,怎配坐那狼王宝座?子爵大人向我王一报,咱们不就有了出师的理由?”
子爵沉吟:“有理又打不过。”
此般说着,心下却是起了联合其他部落共同绞杀的想法。
然而这只是苗头,毕竟王城兵强马壮,不是他们可以轻易冒犯的。
手下狞笑:“大人莫不是忘了,前些年狼王推行新政,搞什么封郡不封土,得罪了一众老牌贵族,不可谓,不是内忧啊……”
与此同时,鞋匠在一众狼人的监视下路过了面粉仓库,瞥见那十步一把手的狼人,疏散的场地,以及就近摆放的重重大水缸,忍不住沉下了脸色。
三年筹谋,成败在此一举,却突然生出这样的变故,是谁走漏了风声?
他忽而冷冷一笑,眼底沉了从容冷静的暗芒。
高台之上,狼王怀抱着个少女,睥睨地看向台下献礼的臣子勋贵。
“王,这是在下从东方斥巨资采买的礼炮烟花,当地有诗云……”献礼的勋贵是封土时期的旧贵族,他是狼,狼在背诗这种文绉绉的领域,是不擅长的。
勋贵终于想起来,“东风夜放花千树……”
这波可急坏了身旁侍从,急忙又给他提示,“更!”
虽然背错了。
伊比利斯并非寡见鲜闻的狼,东方强盛,他读过许多关于东方古国的书籍。
勋贵虽然字句不提火,不提爆炸,但他知晓。
从前狼族足够无敌,只惧怕银。
后来遥远的东方发明了火器,蒙古踏碎东部山脉时,铁器自东方传入,也被泛大陆上的人类拿来对付狼。
狼族本就听力惊人,火器轰鸣震耳,不可谓不是一种折磨,且野兽都与惧火的本能,他们也不例外。
狼人们大多数根本没听说过烟花,只听勋贵这么一吹嘘,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
狼王面色如常,声音平和依旧,“有心了。”
怀里人曾告诉他,面粉遇明火容易爆炸,眼前就有火星子的隐患,伊比利斯自然要将这点苗头掐灭。
他给身旁亲信递了个眼色,亲信得了会意,下台小跑到勋贵跟前,“阁下,王请您近呈。”
勋贵点头,捧着烟花就要上台,却被侍从拦下,先搜身,以免藏了什么凶器。
只听铿锵一声,搜身之时,侍从暗自丢了把刀子,从身后群狼的角度看,正像是勋贵自己身上掉下的。
“不好!有刺客!保护王!保护狼群!保护刺客!”
狼群骚乱起来,狼族生性嗜血好战,眼见着竟然有狼敢在自己的地盘上冒犯他们的领主,那一个个,那叫个群情激昂呀,都恨不得冲入包围圈,把那些献礼的勋贵狠狠修理一顿。
天边一道隆隆雷声,可细听,却不是雷,是爆炸的声音。
狼王眯起眼睛,看向冒着浓浓黑烟的那处,是菲儿撒的弹药库。
他眸色微沉,对身边将领平声道:“疏散狼群,绕开面粉仓库,只派小股精兵前去查看,别中了调虎离山的陷阱。”
“是,王!”
一支利箭忽而划破长空,直指高台之上。
但射程不够,衰败地扎下头去,掉落在狼群中。
刺客藏在远处,封土的旧勋贵们早看狼王不爽,势必要在今日猎杀狼王,重新拿回他们祖辈的封地。
弓箭只是幌子,黑衣的刺客狼人们分散在平民屋顶,暗自将火绳枪上好了膛。
狼王站在高处,好似成了天然的靶子,天时地利,成败在此一举。
台下献礼的勋贵直接被银刀砍下头颅,侍卫得了狼王的旨意,要朝烟花上泼水。
但事出突然,唤水来也要时间。
那狼当机立断,脱裤子尿尿。
可他腰带还没解下来,空中一道明火,远处的刺客放了火箭,直挺挺把那烟花点着了。
一时间噼里啪啦,狼们的耳朵备受煎熬,火光冲天,野兽们本能地惶恐,狼群四散着逃离,你推我搡。
伊比利斯边下高台,边命手下去街上维护秩序,拥挤的街道强行破开沿路的居民房门,容狼进入,又令士卒镇守街口,分流限流。
鞋匠眼看着狼群混乱,趁看守的狼人不备,迅速钻进狼群。
很快,他的暗线与他会合,炸毁弹药仓的事顺利完成,他们兵分两路,暗线前去趁乱释放奴隶,鞋匠则跑去高处,熊熊燃烧的火箭对准了面粉仓库。
沈佳仪在几声枪响中惊醒,颠簸中她睁开眼,只见狼王单手抱她在臂弯,另一只手拿着战刀,刚削掉一个狼人的脑袋。
吓得她身子一缩。
第0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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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甲衣·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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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太混乱了,似乎哪里都是战场。
伊比利斯根据先前的几发子弹,推算出了敌方狙击的射程,此时已退至射程外。
沈佳仪刚想说什么,便听见刺耳的一声爆炸,天际散落下滚滚白烟,巨大的冲击力瞬间震颤大地,高耸的祭坛当即倾倒,很不巧,他们正处于祭坛下方的内室,跑出去是来不及了。
“内墙角,快!”她拍着狼王手臂,令他赶紧往墙角窜。
两人刚在墙角蹲下,接连不断地轰隆声便席卷而来,祭坛彻底垮塌,周遭都是粉尘。
沈佳仪被呛得咳嗽良久,心脏砰砰跳着,显然还在心有余悸。
青年缩在角落,轻喘一声,不禁笑了起来,“果然还是被炸了么,人族。”
沈佳仪不晓得他这是发得什么癫,他们被压在废墟下,是件很好笑的事吗?
“你还笑!我今早都说了不想出来!”她恼,乌乌,她不会再也见不到路西法,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吧?
“你醒的很是时候。”伊比利斯拍掉头发与肩上的灰土。
沈佳仪也不晓得为什么遇见他,就准没好事,如今又是这般灰头土脸狼狈相,真是大无语。
空间逼仄,她不得不紧紧挨在他胸膛前,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难受。
他们现在处于承重与坍塌顶撑起的安全三角区,如果承重墙合格的话,应该就不会继续坍塌。
可沈佳仪很担心,她敲了敲墙壁,忍不住吐槽:“你们狼族建的都是什么豆腐渣啊?”
伊比利斯适时甩锅,“人族的奴隶建的。”
沈佳仪不买账:“国计民生的大事都交给奴隶,你们睡得好觉?”
“你先下去。”狼王撵她。
沈佳仪身子一晃,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坐在他腿上。
真的是差点把她尬死,女孩的脸登时囧得通红。
青年发现她似乎总是很容易脸红,骑马的时候,他刚一翻身上马,她的耳朵就通透了。
然而空间有限,本来一个人躲的墙角,硬是塞进来他们两个,再加上狼族男子那大坨的体型,她根本没出落脚,挪动半天,也还是坐在他腿上。
“我没地方了,你给我腾一点!”她声音囧得快出哭腔,比起刚刚指挥他躲墙角,是十足的无措。
狼族的腿很长,此时青年已经是极尽可能地曲着一条腿,也没地方腾给她。
“就这样吧。”他默许她坐在她腿上,捡起手旁的小石块,轻轻敲击着地面,发出求救的声响。
沈佳仪非常担心,这不是狼族能不能听见求救信号的事。
“你平时口碑怎么样,不会直接有权臣篡位,就把我们丢这不管吧?”
狼王听完,忍不住笑了,“或许有吧。”
沈佳仪听着他那认真的口吻,只觉得头皮发麻。
小姑娘叹了口气。
三角形的空间里,他坐在墙角,她也不得不向他那边倾着身子,贴着背后斜下的石壁,根本坐不直。
那姿势很不舒服,腰酸背痛,脖子也痛。
渐渐地,她想起昏迷前,祭台上的一幕,秀眉微蹙,胃里又忍不住翻腾起来。
但她不能在这吐,空间已经这么小了,于是她强忍着,慌忙去想别的事,想让她开心的事。
没有光,三角形的小空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她什么也看不见。
因为姿势不舒服,她一直动来动去,坐在公狼的腿上乱动,是很危险的事。
伊比利斯觉察出她的不舒服,也瞧见她身后倾斜的石板,一双灿金的眼,在乌漆嘛黑的小空间里,竟然成了唯一的光源。
“你怎么了?”他问。
沈佳仪还在调整姿势,“好辛苦。”
她撑得手麻了,哪里都酸酸的。
“要孤帮你么?”他问。
沈佳仪默许了。
此时没有外人在,只他们两个,他倒是待她守礼了。
青年将手扶在她背后,托着她转身,将后背对着他,挪动位置时,她便结结实实地靠在他胸膛,甲衣一隔,硌得她生疼。
他敏锐地注意到她背后弹起,似乎实在不愿跟他有肢体接触。
沈佳仪痴心妄想地思忖,如果身后的是路西法就好了,她可以趴在他的怀里跟他聊天,这里黑漆漆的,闷闷的,并不好受。
她听见身后窸窣的声音,是狼王摘掉了甲胄。
“你怎么脱了?”她问。
伊比利斯也发现这东西会硌疼她,但说出口的回答却是:“重。”
沈佳仪不疑有他,身下,狼王挪动了腿,长腿支起在两侧,沈佳仪也终于可以屁股坐地,终于松了口气。
“为什么面粉遇明火会爆炸?”狼王问出了一路压在心底的疑问。
他并不是人家说什么都会信的性格,今日他之所以信得这么痛快,是因为梦里也出现了爆炸,夜雨洗刷,广场上汇聚的白浊液体,应该就是残余的面粉。
“生火要用细柴,与空气接触的表面积大了,燃烧起来就会非常迅速。粉尘更是细致,每一粒接触空气面积都很大,吸附的氧多,烧起来就又快又猛。”沈佳仪耐心地解释。
青年听懂了,便又问她:“你怎么知道这些?”
沈佳仪:“生活常识。”
身后,年轻的君主,也听出了她话里浓重的鄙夷。
她对他的敌意,可不止一点半点。
狼王知道是为什么,但他并不在意一个人族的厌恶,于他而言,丝毫没有意义。
“你带我一起逃走,是害怕困在这没有吃的吗?”她懵懂地问,语气很平静,并不像是害怕。
这话像是傻兔子才会问的,惹得狼王轻扯嘴角。
一人一狼被困在狭小空间里,她素净如斯,就像黑狼怀里圈着的小白兔,柔软无害。
狼也未曾向她亮出爪牙,就这么平和地圈着她。
青年低声说:“将士领兵在外,孤有责任保护他们城内的家眷。”
沈佳仪心里明了,狼王暂时不会吃了她。
他是有那么一点点责任感的,沈佳仪想,但也只是对自己的子民。
“殿下,你知道古巴比伦吗?”她突然挑起了话头。
青年垂下灿金的眼,沉声应:“美索不达米亚,月亮神的后裔,汉谟拉比王,用神话合理化王权统治。”
沈佳仪猛地点头,“那他们的楔形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