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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沈佳仪只觉得心烦不已,没人喜欢被关起来吧,狼人仗着自己牛逼,就逮着她欺负,好了,现在连人都开始轻贱她了。

    烦死了。

    她受了委屈,对外还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可内心里却在呜呜流泪了。

    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文明与教养并不能发挥作用,能将一切踩在脚下的,反倒是野蛮。

    如今她就身处这般环境。

    鞋匠拿出那个打磨好的动滑轮,递给她。

    沈佳仪一看清那东西后,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

    好了,她超级没用,这下要眼睁睁看着那几百号人去送死了。

    她看历史文献,坑杀,屠城,奴隶祭祀,寥寥几笔带过的,不过是模糊不清的数字,连名字都没有,草草退场,在浓重的历史事件中,恍若尘埃一般,微不足道。

    看史料是一回事,她尚且能够冷冰冰地端详首尾,末了叹一句好惨,便毫无负担地合上书本,毕竟那不是她的时代,一切即成历史,如何叹惋也改变不了。

    可如今又是另一回事,曾经有奴隶乞怜地扯了扯她的裙摆,混沌的眼里满是祈求,也有女奴同她一道在席位上用餐,帮她切了刺猬的肉。

    她身陷其中,也是个落魄受欺凌的人族,又怎能坦然地置之度外?

    她不坦然,于是满心的愧疚,好似心口堵上了一团棉花。

    “我用不上了。”她接过那一个成型的小石轮,哽咽地喃着。

    “小夫人,”又一批狼人侍从赶到,手里捧着个笼子,“亲王怕你在这无聊,又送了两只会说话的鹦鹉,你瞧着羽毛,多好看呐。”

    身后还有个大箱子,什么弹弓木雕,珠宝首饰,杂七杂八的堆在一块,也是他送来给她打发时间的。

    她眼眶又是一酸,不但没被哄好,心里反倒更委屈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

    路西法,他把她当成了笼中豢养的金丝雀。

    那一声客套的感谢卡在喉咙里,她如何也说不出来。

    狼人们见小夫人独自掉眼泪,一时不清楚原因,也没法安慰她。

    面面相觑,匆忙告退。

    沈佳仪也觉得无趣,回到居室,难过地趴在小床榻上摆烂地放空自己。

    外面传来吹草叶的声音。

    很尖锐,并不好听,可曲调悠扬舒缓,却莫名让人心安。

    她听着那调子,心口终于好受些,她觉得好累,好疲倦。

    先睡一觉吧,一切等她醒了再说。

    那婉转的小调中,她想起路西法给她吹得叫叫草,心底泛起暖融融的热意来。

    ·

    仲夏的清风扶起帘幕,珠帘摇晃,影影绰绰,帘幕间映出一道颀长的影子来。

    青年款步走来,步子轻盈,悄无声息,只挂在腰间的战刀,不时轻磕,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立在她身旁,垂眸瞧见她那只包扎过的手。

    来自东方的女孩,脸上的线条轮廓,比这边的人族都要柔和上许多,没一处锋利,圆圆软软,纯良无害的样子。

    睫毛濡湿,根根分明,即使睡着了,周身那股淡淡的哀伤,也萦绕不散。

    伊比利斯抬手,轻轻拾起一缕半垂在她肩侧的长发,那丝绸般的深色头发便自她指间滑过,小蛇一般。

    这缕头发,颜色并不均匀。

    浮于表面的栗色,已经遮不住内里的乌黑。

    他近乎习惯性地,将这缕长发在指尖绕过,安静地摩挲着。

    平心而论,在姿色上,她绝不如敌国送来的那些女奴明艳动人,身材也只是尚可,他见过那么多丰腴的美人,胸部饱满得像对石榴,屁股更有翘得似西瓜的女郎。

    相比之下,她在性魅力上,简直不及那些女人的十分之一。

    就是这样一具外壳,她凭什么?

    伊比利斯不懂。

    那些零零散散的梦,都太过迤逦,梦告诉他是性欲,是变态的施虐爱好,是公狼之间的争强好胜,是对不驯者的征服。

    可他心里清楚,自己并不会为了这点理由,就疯批成那副模样。

    到底还有什么,是他还没想起来的?

    他冷眼睨着身旁这毫不设防的人类,几番压抑,才克制着自己,没再在她身上弄出点鲜血来。

    ??

    ??

    ps:补充资料背景,解释一下薇薇安所言的欧洲农奴制,资料摘自《世界史大观》

    尽管每周40小时的工作已经让人筋疲力尽,但……想象一下自己如果过着欧洲中世纪农奴的生活:你的老板让你做多少活就得做多少活,你的财产就是老板的财产,还得强制住在老板提供给你的房子里,同时也不能离开这个房子,即使他们已经决定把它卖给别人。当然,你也将永远住在那里,而且你的孩子也是如此。

    在欧洲的中世纪,农民的生活也只是稍好一些。虽然这条界线在特定地区往往是模糊的,但自由农民和农奴之间还是存在明显的差别。农奴被束缚在他们所居住的土地上,也是土地所有者的财产。

    领主出售土地时,农奴也被包含其中。虽然农民往往和农奴一样穷,有时甚至更穷,但他们至少不受土地的束缚,只要缴纳作物税、货币税或劳动税,就能自由地生活。

    无论有没有理由,领主都可以随意惩罚他们的农奴。农奴不仅要向领主缴纳赋税、租金和其他的款项,还要提供免费劳力。农奴被要求要在领主的军队中参与战斗。农奴结婚,需征得领主同意。农奴生病了,要么找人替他干活,要么带病干活,要么赔偿损失……

    第0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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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节由燕子,柯子,陈,qingyou,黑鲸鲸鲸攒珠更新】

    院子里的茉莉开了,风一吹,馥郁清甜的花香就缱绻在帘间,柔婉地萦绕在少女身畔。

    沈佳仪坐在居室里,拆路西法送给她的一大箱子东西。

    他送了她好些珍珠,还有一把六弦琴。

    或许是上次听她拉过小提琴,他对这些乐器不大熟悉,将六弦琴错认成了小提琴,甚至还在六弦琴旁贴心地给她放了把精致的小锯子。

    怪好笑的。

    沈佳仪不太会弹吉他,她家里放了一把,是她三分钟热度的时候去学的。

    可她小时候练习的是琵琶,品相滑动之间是折指,在吉他这要立指,她改不过来,总因为琵琶指法的习惯弹不响吉他,后来也就慢慢放弃了。

    拨动琴弦,是很清亮的音色。

    风一吹,她放在桌上的小本子簌簌翻着页,沈佳仪钻研了老半天,也想放松一下,于是她抱着这个古典吉他摸索起来。

    但沈佳仪琴技感人,弹得断断续续,音节也按不准,乱七八糟不成调子,惹得门外守门的狼人们捂住了耳朵,心中祈祷她弹几下得了。

    零星几下的拨动,渐成小调,似乎……在哪里听过。

    朦朦胧胧的感觉,太缥缈,她忆不真切。

    沈佳仪一怔,心里无端升起一股无来由的难过。

    她也不弹这把小吉他了,书案上,旧旧的书籍高高摞起,笔记写了密密麻麻,沈佳仪又看到桌子上的小石轮。

    女孩将这块打磨光滑的石轮放在手里,她就那么捧着小石轮,自己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复又拾起了一些勇气来。

    下午,她又召来鞋匠,让他再打七个一模一样的石轮来。

    指望不上薇薇安,她就另辟蹊径。

    因为工程量大,时间又赶,她就在院子里跟他一起磨。

    鞋匠顶着一头金灿灿的卷毛,不时与她闲谈几句。

    “小夫人,您做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

    “拔刀,救人。”

    鞋匠听了不由轻笑。

    沈佳仪被嘲笑了,也不恼,“你为什么可以在宫里四处游走?”

    他答:“人族中的高级工匠,可以在狼人的看管下出入王庭。”

    “那你们有薪水报酬吗?”

    鞋匠摇了摇头。

    那还不是奴隶嘛。

    鞋匠将话题转回来,问道:“夫人要去救谁?”

    沈佳仪说:“那些要被放血的人。”

    鞋匠觉得意外,“那是夫人的族人?”

    “不是,我只是尽我所能,但求无愧于心。”

    他又默不作声地做起活来,暮晚时终于大功告成,沈佳仪利索地在其间绕起了绳子。

    “可你出不去这院子。”鞋匠一针见血。

    沈佳仪睇了眼那扇破石门,“那就拆了大门,这等给自己王权加码的事,狼王自然喜欢。”

    她想借狼王之手?

    鞋匠嘴角微扬,“小夫人,你这是何必?”

    沈佳仪与鞋匠一并抬起那排精巧绕线的石轮,走到了大树下,“如此搏一搏,如果不成,我也不至于后面看见这东西就悔恨。”

    她将绳子打上结,缠在门框的石柱上,并排的四个滑轮,另加一棵用于提供支撑的大树。

    突然想起那日草叶子吹出的小调来,沈佳仪问:“那天是你吹得叶子?”

    鞋匠点头。

    她便一笑:“很好听。”

    ·

    雨夜。

    狼人士兵们清理地狭路之上铁器。

    有些时候,恐惧并不是对事物本身,而是对于未知。

    当落脚之处尽是酥酥麻麻的古怪感觉,即便再骁勇的狼族士兵,也会退却。

    行兵在外,无处躲雨,他们都淋得很狼狈。

    伊比利斯脸上挂着血痕,衣料之下滴答的水渍,透着浑浊的白。

    他看着眼前同样淋得很惨的少女,忍不住冷笑,“他们不带你一起走?”

    只等来她一句:“我说过了,我并不知情。”

    他不禁冷笑,派人拿来那个古怪的瓷罐,“这上面都是你的味道,是你做的吧?”

    她便沉默着不说话了。

    狼王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腕,将人扯到自己跟前,声音冰寒,“你是不是以为,孤真的不敢动你?”

    她被扯得有些疼,缩着手腕向后退去,“我真的不知道!”

    “炸王城的事你不知道?还是这诡谲的路?水里有什么?你还不说?”

    她咬着唇瓣,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就那么瞪着他,雨水打在他们的脸上,僵持片刻,他不禁哂笑:“这就是你救人的办法吧?孤不肯饶了那些祭刀的血奴,你就把城给炸了,还想把在场的所有狼人都送去陪葬。”

    想通了,他又冷冷一笑,“你舍不得亲王死,于是选了个他不在的时候。”

    真的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这事!”她还在矢口否认,字句都是狡辩。

    狼王听得厌烦,冷斥:“那你为何要放走那些点火的人?”

    她又不说话了。

    他将她带回王城,路过露天广场,入目尽是萧索的破败,白浊的液体如巨虫一般,蜿蜒地搅弄在雨水之中,混沌不堪,将整个塌陷的广场都浸泡地脏兮兮。

    只是轻瞥一眼,他那握在她手腕上的狼爪,就冷怒地握紧一分,痛得她轻声抽气。

    那一夜,他们谁都没好过,她被丢进笼子里,湿淋淋的衣服不曾换下来,他则忙着修缮与安抚,拷问同族,一夜未合眼……

    狼王睁开眼睛,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仔细思索起这个梦来,只觉得云里雾里,并不明朗。

    王城被炸了?

    广场上那些白色的液体又是什么?

    为什么那个女人会出现在城外?

    她又帮谁逃走的?

    那个瓷罐是什么?

    什么巫术让狼人身子发麻?

    祭刀的奴隶……而明日,就是祭刀之时。

    而此时,一道明艳的身影闪进殿中,薇薇安提着裙摆哭道:“请王为奴做主!”

    美人细细哭来,不过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大概就是前几日与沈小姐置气,令她过意不去,今日前去拜访,她一不小心玩坏了她院子里的小石头,此等小事,竟然惹得沈小姐大怒,又将她给打了一顿。

    这个“又”字,就很有精髓。

    狼王也觉得很无语。

    天色已晚,明日还有诸多部署,他本来是打算带这个女人去,女奴宠姬的事,也不能只靠他煽风点火往对面送谣言,还得把人带出去,叫外头“那些狼”眼见为实。

    可瞧她这一副怨妇模样,伊比利斯又觉得着实厌烦。

    好在他内敛又有城府,情绪并不外显,仍旧捻出几分精力听她哭完。

    “知道了,下去好生将养吧,该罚的人,孤自会责罚。”

    薇薇安讨得了应允,喜滋滋地退下了。

    贵族有贵族的生存法则,纵使知道沈佳仪做那个奇怪的东西是为了救人,但奴隶又不是人,薇薇安权衡利弊,还是决定小小地使了个绊,免得她夺走狼王的注意。

    而此时正巧亲王不在,乘胜追击就得赶紧。

    薇薇安走后,伊比利斯复又捡起思路来理。

    狼王埋有自己的暗线,梦里尚有前因没有交代,可他自己知晓,同族的乱党,已经蠢蠢欲动,就等着明日取他性命。

    如今看来,人族怕也是要在当日闹上一闹。

    一想起梦中人族制造的那场爆炸,首尾不祥,而他又始终怀疑是她做的,却难查证。

    不如今晚先试探试探。

    ·

    沈佳仪被从藏书阁接出来时,怨气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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