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还谁啊？”方皓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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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予才意识到他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号是在微信群里别的机长背地里八卦，这也不太好告诉他，只能说：“就听别的机长也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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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反问他：“空管局局长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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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予答：“嗯，不是方为民局长，”说完他才后知后觉：“方局是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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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苦笑：“没有，我爸都不在了。那都是别人传的，”言罢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小声说：“我倒是巴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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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叫小方总啊，陈嘉予这下明白了。加上方皓指挥人那气场，说他没后台都没人信。但是，事实总是简单而枯燥的，总是没有传的有意思。陈嘉予看着他侧脸，似乎有些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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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不愿意总说自己的事，过了一会儿就反问他：“你呢，嘉哥。你为什么不愿意提香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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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问就问的有点尖锐了，也许是喝了酒。放到平时，恐怕他不会问，甚至想都不会去想。陈嘉予不想全说，但是也不想晾着，只能简单答：“本来做到了份内的事情，重复那么多遍了也挺没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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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没再答——他想，陈嘉予这么多年上了那么多新闻、访谈和节目，不是一遍遍重复吗？工资奖金到手了，豪车开上了，现在又说我吝惜我的时间，不想过度宣传，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但这话说出来，就逾矩了，方皓就很聪明地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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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予见他不说话，便问：“喝得难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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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摇摇头：“没事，喝得挺慢的，就是有点困。昨天是大夜班。”这也是实话，早上八点才到家，睡八小时也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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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车里太沉闷，陈嘉予主动提起新的话题：“你平时休息的时候都干点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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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老老实实地回答：“没什么太多爱好，会跑跑步，偶尔和朋友去拍拍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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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予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哦，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好像是田径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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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惊讶于他的记忆力：“你记性挺好。对，那时候我跑一万米的，代表学校参加过几次比赛，不过成绩也一般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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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予说：“一万米，很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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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一万米挺短的，我也不是很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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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予问他：“那你跑多长的？马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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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点点头：“嗯，跑啊，马拉松，还有超级马拉松，就是到1公里这种的。但是两年没比过赛了，比赛需要备赛，备赛需要跑量，所以需要时间。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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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予自然理解：“大兴塔台缺人手吧，毕竟是新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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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看着他，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开口：“一线管制一直缺人手，现在是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有时候一早一晚，或者天气不好的时候流控你们，是真的叫不过来。”他这时候说话声音很轻，和他指挥的时候语气不一样。他坐得离陈嘉予也近，加上车上若有若无的香薰，明明才见两次，第一次还是剑拔弩张的气氛，现在怎么看都有了一种熟人间的亲稔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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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掏心掏肺地解释，反倒让陈嘉予内疚了，他怎么想都觉得周五自己是真的没大局，想必那个时候他指挥荷航一个多小时，心是提到了嗓子眼儿，怎么可能有时间跟自己掰扯机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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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本来还想跟他再聊两句当时在咖啡店外面偶遇的那件事，他回想起来，当时他说话的语气是挺冲的，换任何机长被他这么噎一下也不舒服，更何况是那么爱惜自己羽毛的陈嘉予。可是，上车都十分钟了，陈嘉予只字不提这事，方皓心里想，看来这事在他那儿早就翻篇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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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予开进小区，执意把方皓放在单元门口，然后看他进了楼门，楼门慢慢关上了，才倒车出去。开回丽景的一路上，陈嘉予都在想着刚刚方皓跟他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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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一周，陈嘉予在波道里面见到方皓两三次，每次都风平浪静的，大概也是没赶上高峰期，他按程序飞，有申请方皓见到也都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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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周五晚上，不巧赶上了下雨天。民航也是靠天气吃饭的行业，飞行员如此，管制更是如此，但凡有点天气状况，他们的工作量立马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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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点状况也难不倒方皓，他指挥的照样很熟练顺手，对各种航班都多有照顾，提醒天气、提醒油量，总之一呼百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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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给陈嘉予他们排在前面一架飞机后：“国航16，北京进近，雷达看见。保持高度4，调速。预计……跑道1右盲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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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予拿着无线电，说：“哎，北京晚上好，申请一下跑道1左可以吗。跑道1左，国航16。”1左和1右，别看一字之差，实际上是两条向北运行的跑道，距离上差了好远，降落1右的话，光滑到停机位就得滑二十五分钟起。他最近三次都连着去1右，所以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申请了，不过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这会儿虽然飞机不多，但是天气不好，他按照程序飞对于进近和塔台来说是最省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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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看了一下：“国航16……稍等。”陈嘉予心想，难道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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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方皓在频道里面呼前面的一架飞机：“南方88，地面情况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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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机长回复：“跑道有一点积水，但是整体状况可以。可以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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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又转回来：“国航16，1左有积水，还有点侧风，风向6，风速米秒，你看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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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予今天开的4大家伙，在天气不好或者气流较大的时候就体现出体重优势了，他听了条件没问题，赶紧确认：“确认接受，国航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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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予没排队就在最近的跑道落了航班，他心情挺好，听到方皓说“终止雷达服务”把他移交给塔台时，他没忍住就贫了一句：“收到，国航16。谢谢方总指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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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拿起话筒：“国航16……”他好像也不知道该说啥，就来了一句：“没事的话别占用波道。”话虽然是这么说，起头还挺严肃的，后来的语气倒好像是带着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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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予从善如流：“没有，就是感谢你的工作，国航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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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按下开关不知道说什么，又默默给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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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频道里的几个机长估计此刻都在那笑呢，波道里面贫两句的大有人在，尤其是遇到声音好听的女管制的时候，大家也会起哄。不过敢跟方皓拿话筒的时候贫的，陈嘉予算是头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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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方皓只好说：“不用谢，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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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航的波音4-4稳当当在湿滑的跑道降落了，然后减速，慢吞吞滑行到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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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了进近的频率以后，见陈嘉予他们落了1左，后面几架飞机也接连申请落1左，但是国航的飞机还没滑走，而且后面也排了一架，方皓就把它们的申请给拒了，还是导流到原来的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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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有所不知，楼上楚怡柔在塔台的频率里面呼陈嘉予他们：“国航16，你这……滑的也太慢了吧，快点滑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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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予：“塔台，地面积水呀，我们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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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听起来像是东方的机长公开吐槽了一句：“中国皇家航空啊。”这也是个老梗了，国航是国内唯一的载旗航空公司，分到很多最好的航线，所以飞行们难免会开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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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航的接了一句：“嘉哥啊，值得这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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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破天荒跟了一句：“顺风降有积水的跑道这叫待遇好呀？”，然后认真起来：“东方，你们不是油量快不够了么，1左现在阵风，降不下来要复飞的呀，你看看你的油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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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的机长赶紧说：“没有没有。北京，证实我还是进近4跑道。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