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那个名字。她关的是静音,来电没有铃声,可此刻她只觉得自己骤起的心跳声胜过所有。
是沈听择。
等裴枝回过神,
这通电话已经超时自动挂断。她刚要急着回拨过去,他先一步又打了进来。
电话接通,
两端有几秒的沉默。但不算静的,
呼吸交错,
彼此身旁都有过年的喧嚣,卷着风声。沈听择先开口叫她,
声音有点哑,
“睡了吗?”
裴枝说没有。
那头轻笑了下,
问她是不是在等人啊。裴枝没搭腔,他就继续笑道:“那你现在愿不愿意去一下阳台啊?”
脑子里一划而过的念头越来越清晰强烈,裴枝的呼吸都变得有点急促,那头的沈听择应该是察觉到了,他还在笑着。
“别急,穿件外套。”
裴枝置若罔闻,就这么握着手机站起身,推开阳台移门。冷风倏地迎面吹来,明明该冷的,可她就像看见了海市蜃楼里的幻象,血液开始倒流,开始沸腾。
十分钟前还杳无音信的人此刻就站在楼下,头发被夜风吹得很乱,身段懒散却挺拔,不远处有孩子在玩仙女棒,火光映着他的脸庞,他笑着抬起的眼眸漆黑,也很亮。
两人在朦胧夜色里沉沉对视,周遭背景都快要虚化。一种悸动猛烈地撞击着裴枝的心脏,血液在骨子里横冲直撞,整个人说不出话。
可这还没完。
听筒里紧接着传来沈听择抓耳的低笑:“站那儿别动。”
说着,他侧过身,露出脚边被遮住的一箱烟花,然后裴枝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弯腰点燃导火线。
火星噼里啪啦地烧着,刹那间,烟花直冲天穹,在漆黑的夜幕中绽开,极致的绚烂过后又像是一场大雨般落下。
裴枝的心脏整整停跳一拍。
这场声势浩大的烟花吸引了邻里很多人,没睡的孩子都欢呼着,趴在窗边看。
而只有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停下了脚步,怔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从酒局带出来的浮躁被冷风吹得一干二净,陆嘉言站在原地,沉默地看向不远处的两个人。
裴枝随手搭了件羽绒服在肩头,身形还是单薄,她仰着头在看烟花,而楼下的沈听择仰头在看她,目光专注。
画面刺眼,烟花很吵,陆嘉言的心却在这一刻突然静如止水。
他好像,永远都来晚一步。
意识到这一点后,陆嘉言低头自嘲地笑了下,将口袋里保着温的烤红薯拿出来,连带着手里拎着的奶茶,转身扔进就近的垃圾桶,紧接着黑色身影消失在那片没人在意的光影里。
一场烟花落下,时间刚好走到零点,钟声遥遥响起。
裴枝握着手机的指骨用力到泛白,才忍住没让眼角的泪流下来。她红着眼往门口走,从前没觉得七楼的距离这么远。
单元门被推开,沈听择笑着张开双臂,任由裴枝和自己撞个满怀,他低头亲了下裴枝的额头,“慢点跑,我又不会走。”
裴枝伸手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声音带了点鼻音,“沈听择。”
没见到他之前,裴枝自以为那点情绪可以收放得很好,可当他出现在楼底下的那一刻,心里的想念就像一场洪水泛滥,全都溢了出来。
“嗯,”沈听择低声应着,在她后脑勺轻轻地揉了揉,把她搂进怀里,“说好的来陪你过年,我没有失约。”
裴枝的心脏又是一颤,她抓紧沈听择身后的衣服,闷声说:“可是你差点又迟到了。”
“嗯,怪我,处理了点事,耽误了。”
“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
“那时候在飞机上,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楼底的路灯也好像到点休眠了,光线越来越昏,两人静下来,抱在一起,有种末日将至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但好像也没有很久。沈听择用指腹贴着她的脸颊摸了摸,推她上楼,“外面冷,上去吧。”
裴枝抬眼看他,“那你呢?”
沈听择被她问得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笑着不答反问:“舍不得我啊?”
裴枝没说话,只伸手去勾沈听择的手指。
就这一下,沈听择身体有点僵又有点燥,然后就听见裴枝趴到他耳边说:“我想你了。”
操。
沈听择的太阳穴重重一跳。
跟着裴枝上楼的时候,沈听择根本压不住火。防盗门开了又关,客厅的暖气扑面而来,电视还亮着微弱的光,春晚已经结束。
时间不早了。
沈听择还没来得及打量她家,就被裴枝推着进了她的房间。
裴枝的房间有点空,也素,看着不像女孩儿的房间。窗帘没拉,夜色洒得满地都是。沈听择视线晃了一圈,收回的时候看见裴枝在锁门。他低笑一声,走过去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厮磨:“怕你妈发现啊?”
“咔哒”房门应声落锁,四周静得呼吸可闻。
裴枝在沈听择怀里转了个身,伸手勾着他的脖子,面不改色地说:“我妈说要是我带野男人回家,腿打断。”
沈听择直接听笑了,把人拦腰抱起,放到床上,然后俯身用膝盖抵着不让她动,居高临下地哼笑:“我是野男人?”
裴枝抬头迎上他幽深的目光,笑着把自己的睡衣往下拉,露出锁骨那儿的红痕,还是上回他弄的,到现在没消干净。
“你不野么?”
月光从窗户透进来,那点暗红好像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讯号。
沈听择喉结滚动,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裴枝也很快进入状态。她无声地抱住沈听择的脑袋,又抓紧他撑在她身上的手臂,随着肌肤与床单的摩擦加快,她感受到这一晚身体和心脏共存的酸与胀,没一会儿整个人就很软地被捞到了沈听择身上,两腿分开跪在床上。
夜一点点深下去,裴枝的汗流尽,力气耗尽,眼尾也红得要命。
一门之隔的客厅里适时传来动静,她知道是邱忆柳习惯性的起夜。趿拉着拖鞋走过的声音在深夜太清晰,裴枝的身体瞬间绷紧,推着沈听择的手臂让他停。直到洗手间传来抽水声,沈听择终于忍不住地抱着她重新往下压,在她耳边低低地求饶,说宝宝,放松,别那么紧。
窗外最后一盏路灯熄灭的时候,房间里也归于平静。
裴枝一晚上大起大落的情绪在这场性爱里被释放得淋漓,什么都来不及想就昏沉地睡了过去。沈听择就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她,很久之后他才穿好自己的衣服,帮她掖好被子,带上门离开。
小区楼道的照明灯感应不好,沈听择慢悠悠地走下楼。这个点整座城市都已沉睡,只有刺骨的冷风还在流连。
沈听择找了个背风的角落,点一根烟,单手插兜,缓慢地抽着。
手机上是薛湘茹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见到她了?】
他换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拇指摁着手机回:【嗯。】
那头应该是睡了,没再有回应。
沈听择把手机收回口袋,就这么仰头靠着墙壁,透过一片烟雾像在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
八个小时前,沈家别墅。
就算贴满了喜庆的红色窗花,放眼望过去也还是空荡又冷清,没半点烟火气。
薛湘茹扫一眼拿着外套匆匆要出门的沈听择,厉声叫住他,“马上吃年夜饭了,去哪?”
“许辙找我。”
换来的是薛湘茹一声嗤笑,她划了下手机,直接摔在茶几上,让沈听择自己看。
屏幕上是她找人调出来的航班信息。
北江飞南城。
沈听择定睛看一眼之后,面上没有半点被戳穿的窘迫,反而笑了笑,“明知故问有意思么?”
两人一站一坐,局面对峙。
薛湘茹问得直接:“去找裴枝?”
沈听择承认得也坦然,一副破罐子破摔,还要把心思掰开了给她看的模样。
薛湘茹见状眉头皱起来,声音都冷:“之前我跟你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沈听择抬起头,看着薛湘茹不答反问:“妈,你当初被家里逼着分手的时候,遗憾吗?”
薛湘茹闻言整个人一怔,“你……”
“妈,我已经听了你的话,放弃我想要的天文学,去读了金融学。”沈听择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我也知道生在这个家,将来要承担的是什么,可是为什么非要搞联姻那套?我一个人照样可以接稳整个沈家。”
薛湘茹不认同地摇头,“你知道那样有多辛苦吗?知不知道你一旦进入这个圈子,要想靠你自己站稳脚跟,掉层皮是基本。”
沈听择默了一瞬,漫不经心地笑,“我知道,也乐意。”
薛湘茹还想说什么,被沈听择打断:“妈,你知道你关不住我的。我这几天愿意待在这里,是看在外公的面子上,但今晚我必须走。”
“那你想清楚了,今天踏出这个家门,就得为你说过的话负责。”
留给薛湘茹的是沈听择离开的背影,他朝她挥了挥手。
-
第二天裴枝醒来的时候,床边早就没了沈听择的身影。
她支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浑身的骨头像要散架。出神的几分钟里,她想起昨晚的那场烟火,也想起最后她要睡死过去的时候,沈听择在她耳边说的那句我爱你。
到底是有多喜欢,才能在一辈子还看不到头的年纪里说出爱这个字。
想不明白,裴枝干脆不再去想。
她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到沈听择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在凌晨两点:【所有人都祝你新年快乐,但我想说,裴枝,不快乐也没关系。你可以有脾气,不想睡觉就不睡,抽烟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可以永远做自己,永远往前走,我会是你的后路。】
还有一条是早上六点多发的:【先走了,不想让女朋友的腿被打断。醒了就给我发消息,来接你吃早饭。】
短短几行字,裴枝却觉得眼眶发胀。
她盯着看了会儿,低头回:【沈听择,你别对我这么好。】
网络有点延迟,消息转了两圈才发出去。但不到一分钟,沈听择的电话就进来。
他含笑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这就是天意,书里的他们在过除夕,书外的我们也是。所以这场烟花也送给你们,除夕快乐。
这是大家陪我过的第一个年,承蒙厚爱。谢谢你们的喜欢,我无以为报。最后,还是评论给大家发红包咯,爱你们。
?
48、雨天
裴枝洗漱完的时候,
天光早就大亮。
邱忆柳刚买完菜回来,看她一眼问:“昨天很晚睡的?困成这个样子。”
裴枝含糊地应了声,又被邱忆柳叫住。
“过来。”
她一愣,
对上邱忆柳的视线,
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邱忆柳让裴枝歪一下头,伸手碰了碰她的颈侧,“痛么?”
裴枝摇头,然后就听见邱忆柳低语:“怎么红了?”
下一秒,
裴枝像是意识到什么,红的不止是那儿,
她的耳根也开始慢慢泛红。
好在邱忆柳没察觉,还以为是她又过敏了。
裴枝别过脸,
随便扯了几句搪塞过去,
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要往外走。
邱忆柳在背后问她去哪。
“沈听择回来了。”
年初一,
街头巷尾的空气里还涌动着烟花爆竹的味道。
那辆库里南就停在楼下,黑色车身,
不算低调的。沈听择两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一条腿撑地,
另一条腿后抬抵着车轮,
低着头看起来像是没睡醒。可周围车流匆匆,有小朋友经过的时候,
他还是会下意识地伸手护一下,
然后再继续发着呆等她。
裴枝就这么站在原地看了会,
直到沈听择意有所感地抬头发现她。
隔着一段路,有风从两人之间呼啸而过。沈听择勾唇笑了下,
朝她张开双臂。裴枝的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给反应,
跑过去伸手环住他的腰身,
用额头蹭了下他的胸口。
寒风凛冽,世界喧闹,两人抱着,就像在互相取暖的一对孤雏。
沈听择弯腰低下脖颈,揽着她往怀里按,受不了地叹笑:“裴枝,你别撒娇啊。”
裴枝置若罔闻,抬头看他,“等很久了吗?”
“没,刚到。”
裴枝知道他又在骗人,可她不知道的是沈听择在楼下待了近乎一夜。
她无声地抱他更紧,肩头感受到他下巴的重量,轻声叫他:“沈听择。”
沈听择把头埋在她颈窝那儿嗯了声。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裴枝抬手摸了下他的脑袋,说:“除了像现在这样,你可以低头,其余时候你不能轻易向任何人低头,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