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好在没过一会，许辙也意识到了点什么，匆匆移开眼。裴枝也就没当回事，客套地和他们打完招呼，先一个人去旁边便利店买了瓶热牛奶，然后往场边的长椅一坐，就这么慢悠悠地插上吸管喝。
球场上已经开局，每个人都进入了状态。沈听择脱了羽绒服，扔给她抱着，这会儿就穿一件灰色连帽卫衣，黑色运动裤，额头沁出一点汗，扣球，跳投，拦板，每个动作都带着不自知的欲。
偏偏进一球，他还要往裴枝这里看一眼。
会死了。
好在夜色昏暗，没人看见裴枝一点点泛红的耳垂，她低头玩起手机。
又一个三分球，宣告上半场第一节结束。沈听择抹了把额头的薄汗，刚要去找女朋友，被许辙拦住，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无声在问干什么。
“你应该知道最近你妈在给你物色联姻对象吧？”说着，许辙瞥了眼裴枝，“前阵子还因为她被你妈关了？”
两个问题抛出来，沈听择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许辙知道那是对两者的共同肯定，有点好笑又有点好气。他从小跟沈听择一起长大，大概是一个圈子的通性，他们对情感的缺失，造就了他们同样的随性寡情，换做以前，谁都没指着能和深情这个词搭边。
可是现在沈听择摆出一副深情得要死的样子，让他不理解：“你到底想干嘛？别跟我说你他妈的要做为爱冲锋的勇士啊？”
为一姑娘和家里闹掰，怎么想都不值当。
周围还是闹，两人之间却就这样静了会儿，沈听择抬头看向许辙，没个正形地挑眉，哼笑一声，“如果我说是呢？”
为她拼一次命也不是没有过。
中场休息的时间很快结束，旁边不明所以的那群人又在招呼他们继续。
沈听择拍拍许辙的肩膀，“走吧。”
许辙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不想了。
场外的裴枝喝完那瓶牛奶，手机上跳出邱忆柳发来的信息，问她明天几点的飞机。她切出微信，把航班信息复制了一遍，刚要发过去，头顶的光被人遮了下。
她抬头，就看到一个男生站在面前，握着手机，不远处跟着几个看热闹的同伴。
裴枝对这种情况熟，一看就知道男生是游戏输了被推出来要微信的，只要她给，今天晚上一定会多出不止一个的好友申请。
男生对上她冷清的眼睛莫名怵了一下，但回过神后还是笑着搭讪：“美女，一个人啊？”
裴枝干脆收了手机往椅背上一靠，冷淡地睨他，“我一个人坐篮球场喝西北风？”
“……”男生瞬间被噎，但到底是老手，也不尴尬，“那是有男朋友了？那也没事，我就想和美女交个朋友，没别的意思……”
但话没说完，他突然哎呦一声，有颗篮球从他身上弹回地面，紧接着滚到裴枝脚边。
沈听择从场中央走过来，整个人烧着特别浓的不爽，他个高，从上往下俯视着那男生，声音也冷，“兄弟，她男朋友还在这儿呢，要点脸。”
等人悻悻走开后，裴枝仰头看着他。他是球打到一半过来的，汗涔涔的，碎发被打湿，有种说不出的干净和色气，交织在一起，矛盾得要死。
裴枝心痒，忍不住笑起来。
沈听择抬起她的下巴直接亲了下，“你还笑？”
裴枝也不管他的汗会蹭到自己，勾低他的脖颈，“男朋友，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儿吗？”
“什么？”
“像你在床上的样子。”
怕她疼又控制不住自己，隐忍又克制。
沈听择在心底狠狠骂了句脏话。
那天的球最后还是没能打完，沈听择带着裴枝提前离了场。一脚油门踩到底，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家。
被推进门的时候，裴枝感觉自己又醉了。她被沈听择一把横抱起，十指交叉摁到沙发上，就这么没开灯，借着落地窗外清淡的月色，他们做了今晚的第一次。
一场篮球后风干的汗再次从男人的额角滑落，沈听择喘着气看她一会，手从她的膝盖环过，踢开卧室的门，放上床后又抱着她问是这样么。那会儿裴枝已经完全懵了，听不懂他的意思。他也无所谓，笑着将她翻了个身，一只手捞过她的腿屈起，另一只手还是和她紧紧交握，方便受力的同时撑起手臂，扶着她的侧肩往里进。
后来夜深了，裴枝也哭累了。
睡死过去之前她还不忘提醒沈听择开闹钟，明天上午要赶飞机。
沈听择搂着她，心口满足得一塌糊涂，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垂，说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两人打车往机场去。
路上裴枝收到陆嘉言的微信，问她是不是今天回南城。
她说是。
那头又问是和沈听择么，可还没等裴枝回复，那条消息就很快被他撤回，聊天框顶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没两秒，一条新消息取而代之：【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裴枝也只当没看见，回他一句好的。
抵达机场，安检，登机，起飞，落地，一切都很顺利。
裴枝的行李箱被沈听择推着，低头在看邱忆柳发来的消息。她打算调班来接裴枝的，但裴枝不想她赶得累，就提议说让她发个租的房子的定位，自己能回。
但那头的邱忆柳好像很忙，一直到这会才回。
她说，已经到机场门口了。
裴枝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航站楼外，邱忆柳正站在一辆出租车前朝她招手。
沈听择也看见了，跟着停下来，他偏头问：“那是你妈妈吧？”
裴枝嗯了声，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然后很淡地笑了下，“她来接我，那我就先走了。”
沈听择还想说什么，她已经拖着行李箱往前走了。只是走到一半，她突然回过头，两手作电话状，隔着人海朝他晃了晃。
他懂了，点点头。
然后两人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去。
出租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车里静到司机受不了，他伸手打开电台。
那时电台正在放一首粤语老歌——
“无情人做对孤雏，暂时度过坎坷，苦海中不至独处，至少互相依赖过，行人路里穿梭，在旁为你哼歌，你永远并非一个……”
裴枝看着车窗外，思绪很散，不知道落在哪儿。
直到车开过南城一中门口，裴枝视线扫过，脑子里突然想起那天陈复说过的话。
他说他在附中旁边看见过沈听择。
可是沈听择到附中去做什么。
但还没等她想明白，车子已经停下。
邱忆柳付完车钱，领她上楼。那是一栋还算光鲜的公寓楼，翻新过，破旧不可避免，但也是邱忆柳经济范围内能租到最好的房子了。
进门装修也简单温馨，邱忆柳帮裴枝把行李箱放好后，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才斟酌开口：“刚刚那个是男朋友？”
裴枝拿杯子的动作僵了下，知道她说谁，“嗯。”
“那天在陆家别墅外面也是他？”
裴枝一愣，随后不可思议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邱忆柳在她对面坐下，叹了口气，“妈不是监视你啊，那天你情绪不对，我担心你，就在二楼阳台那儿看着你走的，也正好看见了你和他抱在一起。”
裴枝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她没吭声。
邱忆柳就继续问：“大学同学？”
“嗯。”
“北江那边的？”
“嗯。”
就在裴枝以为这个话题要结束的时候，她听见邱忆柳冷不丁地问：“他是北江沈家的那个孩子吧？”
裴枝整个人一滞。
邱忆柳又叹了口气，“我好歹跟着陆牧见过世面，认出他不难。”
顿了顿，她眼底有隐忍的情绪，像要说，但话到嘴边，只是拉过裴枝的手，“妈妈只希望你能够幸福。”
财富也好，地位也罢，都不重要。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裴枝垂下眼捷，低声应道：“妈，我会的。”
她想，她大概这辈子再也遇不到比沈听择更好的人了。
?
44、雨天
再回到南城，
裴枝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纪翠岚。
那天风和日丽，是个难得的晴天。楼下那棵腊梅开得正盛，娇红一片，
点缀在还没消融的白雪中。
裴枝刚走到小区门口，
就看见沈听择的车停在那儿。他倚着车身，背后是暖洋洋的阳光，眉眼有点倦恹，像在发呆。
但和她目光碰上的那瞬，
他状态变好一点。
裴枝走过去，就被环着腰抱住，
肩膀感受到他下巴的重量，手心被塞进一袋热豆浆。寒风萧瑟，
她被骤然的温度烫了下。
心口也突然像被蛰刺，
没来由的。她伸手回抱住沈听择，
低声问他怎么了。
沈听择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是抱她更紧，
然后在某一刻那股力道倏地消失。他松了手，摇头，
吊儿郎当地笑着说没事，
就是你男朋友想你了。
天太冷，说话都呵着白汽。裴枝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
最后像是败下阵来，
她很轻地叹了口气，
重新走进沈听择的怀里，额头贴着他的肩膀说：“沈听择，
以后你如果想我了，
要让我知道。”
沈听择一愣，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一定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不管有多难。
沈听择觉得一定是风太大了，吹得他眼睛都发红，连声音都发涩：“裴枝，你最好说到做到。”
裴枝抬头，看着他，笑着应下。
然后沈听择点头，一言不发地弯腰把她抱上车。裴枝一下离了地，因失去平衡而赶忙搂住沈听择脖子，后者得逞地勾勾唇角，俯身帮她把安全带系好。
车开出一段路，裴枝才注意到后座上的水果盒。
她环着手臂睨沈听择一眼，带点笑用眼神示意他，“干嘛啊？”
刚好一个绿灯跳红，车停。沈听择偏头看着裴枝哼笑，“去看奶奶啊。”
“你倒是不见外。”
沈听择不以为意地笑，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伸过来和她十指紧握，“奶奶会喜欢我的。”
“这么自信啊？”
“嗯，我讨喜。”
那时阳光从挡风玻璃透进来，照得哪儿都亮堂。裴枝看着沈听择笑，觉得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直到沈听择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震起来，一通电话进来，上面闪烁的那个名字同时映进两人的瞳孔。
有点刺眼，像是无声地划开一道口子。
长久的静默之后，裴枝移开眼，轻声问你不接么。
下一秒头顶绿灯亮起，沈听择任由电话自动挂断。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在疾驰，他问裴枝怕不怕。
裴枝摇头，说不怕。可油门轰响带来的推背感还是有点不舒服，沈听择也明显反应过来了，抓着方向盘的手收紧，眼底划过懊恼，他缓缓踩下刹车。
没过多久，车在路边停下。
沈听择收回手，整个人很颓地靠向椅背，“对不起。”
裴枝不置可否地看向他，“沈听择。”
“嗯。”
“心里有没有舒服一点？”
沈听择有点怔地抬眼看她，没等他答，她就继续说：“如果还难受，那就再开一圈，我陪你。”
停顿两秒，裴枝还觉得不够似的，补充道：“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双跳灯在有规律地打着，一下又一下。
沈听择垂着眼，也遮不住眼底的那点红血丝，但又过了会，他突然笑了，那是一种强烈却无声的释然。他侧过脸，看着裴枝说：“可我现在只想陪你去看奶奶。”
陪着她就好，别无他求。
裴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一瞬的愣神，但很快回过神，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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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纪翠岚家的时候，太阳正烈。
家家户户拿了床被出来晒，红灯笼也挂满了楼里。楼道狭窄，容不下两个人并排，裴枝走在前面，沈听择就在身后护着以防她磕碰到。
纪翠岚那会儿正坐在门口晒太阳，老远就看见了裴枝，朝她招手，“小枝来啦？”
等人走到跟前，她眯眼打量起后头那张面孔，“这是……”
裴枝笑了下，介绍：“奶奶，他是我的男朋友，沈听择。”
沈听择也适时笑起来，特别乖的那种，“奶奶好。”
纪翠岚哎呦一声，喜得眼角皱纹都堆在一起，“唉好，快进屋吧，外面冷。”
纪翠岚恢复得不错，和生病前没大差，腿脚也还利索。今儿听裴枝说要来，一大清早就去了趟旁边农贸市场，做了满满一桌，都是裴枝爱吃的菜。
沈听择不是第一次来这，就熟门熟路地帮着拿碗筷。
纪翠岚活了一把年纪，要多精有多精，很快品出点门道来。吃完饭后她把裴枝赶到厨房去切水果，把沈听择留下，笑眯眯地问：“来过我这儿啊？”
沈听择当时就愣住，又有点紧张，但思忖两秒没否认，“您……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