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梁逾文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想了想只说:“那行,也别太晚,容易着凉。”沈听择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
裴枝醒来的那会儿外面一片漆黑,月光照不进来。教室里只剩下她和沈听择两个人,灯也关了大半,一明一暗,将教室拉扯出泾渭分明的界线。
耳边是沈听择在问,“还困吗?”
她眨了下眼睛,意识还有点模糊,只是顺从本能地点头。
这段时间她们天天跟着教授在外面跑雕塑展,有时候一天可能就要往返两个邻近城市,回到酒店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倒头就睡。
“那走吧。”说着,沈听择就要合上电脑。
裴枝看了眼,拉住他的手,“你不是还没做完?”
“没事,回去写。”
裴枝摇头,“我在这儿陪你。”
沈听择闻言就这样看着裴枝一会儿,笑了下问:“不是困吗?”
裴枝刚睡醒,还带点轻微鼻音,整个人看起来莫名有点软的,她又晃了一下脑袋,“没事,好多了。”
末了她还补充一句,想陪着你。
沈听择还能怎么办,他死死地忍着那股想把她按在怀里亲的劲儿,声音都有点哑,“那你再等我一会。”
裴枝点头说好。
后来夜好像更深了点,旁边教室传来锁门的声音,走廊的灯也暗掉。
沈听择关上电脑,抱着裴枝站起来,将她放到面前的桌子上。
裴枝两腿垂着,抬头看他,“要走了吗?”
但沈听择不置可否地笑了下,然后在裴枝疑惑的视线里,就这么扶着她的腰低头吻了下来。
两人算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吻来得剧烈,裴枝只愣了那最初的两秒,就无声地回抱住沈听择的后颈,主动迎上去。彼此都不谦让,很快天雷地火勾在一起,不太温柔的,在这个夜晚有种抵死缠绵的炙热感。
体温和呼吸都很近,足足五分钟,沈听择才偏头拉开一点距离,唇落在裴枝的耳垂上。但她太敏感了,就那一下,抓着沈听择后背衣服的指尖瞬间收紧。
沈听择也感受到了,两人都僵了会儿,他放开她,低声说:“好想你。”
裴枝还喘着气,和他额头相抵,“我也是。”
又过了会,沈听择把她抱得更紧了点,低着头下巴抵在她的颈窝里,整个人懒散得要命又粘得要命,“好喜欢你。”
这回裴枝一怔。
她莫名想起那天辛娟说的那句,他比你以为的还要喜欢你。
还有辛娟字里行间提及的高中时期的沈听择,哪怕寥寥几句带过,都还是那样让人心动。
她声音变得很轻地叫他,“沈听择。”
沈听择应得有点含糊,温热的气息就这么漫进她的领口。
裴枝睫毛颤了一下,然后目光很散的更像一个人在喟叹:“如果那一年你转学去的也是南城附中就好了。”
说完的那几秒里两人都很沉默的,直到沈听择开口,情绪变得有点深,但当时的裴枝不懂。她只能听到他在耳边很哑地问:“怎么这么想?”
“想看看那时候的你。”裴枝没瞒着,实话实说。顿了下,她自顾自抿唇笑起来,“说不定还会想和你早恋。”
沈听择闻言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都没出声,裴枝就继续,圈着沈听择的脖子笑得很淡也坦然,“毕竟你说的没错,我是拒绝不了你。”
不管什么时候,都拒绝不了。
那么就,一块儿狼狈为奸吧。
-
考四级的那个周六,刚好是许挽乔生日。
交卷铃声响起后,裴枝很快收好东西往外走,一直走到楼梯拐角那儿,人潮才分散开来。有人去食堂吃饭,有人出校门过周末。
而等她下到楼底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倚在墙边的男人。
他今天穿着件纯黑棉服,样式简单,却和她身上这件白色羽绒服莫名很搭,好像本来就是情侣款。低着头手插在兜里,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面前站了个不认识的女生,应该还没来得及示好,他就冷淡地抬眼,然后伸手露出一截清晰的腕骨。
说了什么裴枝听不见,她只能借着阳光看清他套在上面的那个黑色皮筋。
很眼熟的。
下一秒裴枝想起来,前两天沈听择说要帮她扎头发,可最后也没能扎成,她的皮筋更是不翼而飞。
女生很快悻悻转身离开,沈听择也在那一瞬看见了不远处的裴枝。他朝她笑了下,就靠在那儿等她。
裴枝几步走过去,“你怎么这么快?”
他们虽然都被分在了东校区的考点,但两栋教学楼之间还是有些距离的。
沈听择伸手用指腹捏着她的手心,然后一点点和她十指相扣,亲密的暧昧的全都贴合在了一起。
他不以为意地笑,“不想让你等。”
“哦。”裴枝也垂眸看着,他的手骨节分明,用力握紧她时的青筋脉络凸起,有种很隐晦的欲。而再往上……她没忍住笑,直接掀起他的袖口,仰头盯着沈听择,“择哥,你幼不幼稚啊。”
还学人家带女朋友的小皮筋那套。
但沈听择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被发现,他看了眼偷来的皮筋,不置可否地哼笑,“想让她们都知道我是你的。”
那会儿风有点大,但日光很温和。
以至于往后的很多年,裴枝都会守着这一天的回忆。
她永远记得沈听择坦荡直白的爱意。
没人再会像沈听择这样了。
那天中午沈听择带着裴枝去了一条老街。
街巷很窄,车子开不进去,他就停在了路边,裴枝被他牵着往里走。
这里和南城的有些地方很像,应该都被常年浸泡过,青苔疯长。但墙瓦颜色更深一点,是那种独属于北江的历史底蕴。
沈听择带她走进街尾的那家餐厅。
餐厅门面不起眼,但装修典雅,进门就是小桥流水,就像一座隐于市的古老庄园。
大堂经理模样的男人看见两人后立刻殷勤地迎上来,“欢迎光临,两位吗?”
相比之下沈听择显得冷淡,他嗯了声问:“还有位置吗?”
经理连忙点头,带着两人径直穿过大堂,在最里面的软沙发座位前停下。
菜都是北江当地的特色菜,摆盘精致,味道也很正宗。
吃到一半裴枝看向沈听择,“你经常来这儿吗?”
沈听择正给她剥着虾,想也没想地嗯了声,“小时候住在这附近,来的多。”
那就是长大了不怎么来。
但裴枝没再多问。
一顿饭吃完,两人又在附近逛了会,等时间差不多到和许挽乔他们约好的点,才开车过去。
许挽乔这次算二十周岁生日,排场挺大的,也请了挺多人的。
但裴枝没想到会在那里看见陆嘉言。
包厢里暖气开得足,他的外套早就脱掉了,这会儿就穿一件灰色毛衣,俯身在台球桌前挑球试手感。
听到许挽乔招呼她的动静,陆嘉言抬起头,两人碰了下视线。
“来啦?”许挽乔笑着走过来,看了眼和她一起过来的沈听择也不惊讶,反倒是指着陆嘉言对裴枝说:“我让宋砚辞把你哥也喊来了,人多热闹嘛。”
裴枝没什么情绪地点头,然后把准备的礼物递给许挽乔,“生日快乐。”
“谢谢!”许挽乔眉眼弯弯,说要等会定定心心地拆。
说完许挽乔就被宋砚辞叫走了。
裴枝想了想,还是准备过去和陆嘉言打声招呼。但没等她动,他就已经放下球杆往这边走来了。
他们两个的最后一次聊天还停在那天陆嘉言告诉裴枝,奶奶出院了,奶奶很好。
裴枝看着他,“哥。”
陆嘉言低低地嗯了声,问起她最近还好吗。
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在寒暄。
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好。
但裴枝没有想那么多,她点点头,说一切都好。
明明包厢里很吵,但他们之间的气氛就这样静下来。
直到陆嘉言的视线越过她,停在沈听择那儿,他从始至终很平静地站在裴枝身后,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
“不介绍一下吗?”陆嘉言淡笑着问。
裴枝反应过来他说谁,也笑了一下,“嗯,我男朋友沈听择。”
温宁欣、辛娟、严昭月和梁逾文这四个人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到的。
那时庆祝的氛围已经很浓了,玩台球的就聚在台球桌那块切磋,不玩的就围在沙发前面喝酒玩牌玩真心话大冒险。
裴枝被沈听择搂着坐在沙发上,和他们玩了几局就兴致缺缺。
沈听择拿过裴枝手里的酒杯,问她:“要去玩台球吗?”
裴枝往那边扫一眼,“我不会。”
沈听择笑了下,“男朋友教你啊。”
裴枝点头说好。
台球桌旁的那群人刚散,正好空着。
沈听择拿过搁在架子上的球杆,熟练地试了下平衡,然后从裴枝身后以一种紧搂在怀的姿势,给她示范握杆的动作,“拇指和食指在虎口处夹住球杆,其他三个手指放松,别握太紧……”
裴枝垂眼,尽量去忽视两人混在一起的呼吸和体温,按照他教的,瞄准球心打出第一杆。
可随着球应声被击散,裴枝的那点心思也被撞散。
隔着不薄的衣料,她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属于男人的那种滚烫,太鲜活了,贴着她,再多一点都快要失控。
察觉到裴枝在走神,沈听择低头看了一眼,勾唇在裴枝耳边低笑:“女朋友,认真点啊。”
两人呈一上一下的姿势对视几秒,裴枝站直身体,推了推他的手臂,淡着张脸说自己要去个洗手间。
沈听择闻言倒是没拦着,只在她抽身离开时亲了她一下,挑眉笑得懒洋洋的,“那我在这等你啊。”
推开包厢门,外面走廊显得有点冷清。
裴枝凭着来时的记忆,找到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冷水冲过被沈听择握过的手腕,那点温度终于降了下来。她又补了点妆,才从洗手间出来,准备往回走。
但在路过一间半掩着门的包厢时,她刚犹豫地停住脚步,结果下一秒那道熟悉的声音不再模糊,就这么冲进她的耳里——
“古思源,你放开我!”
紧接着是清脆的巴掌声,和凳子倒地的声响。
裴枝皱了下眉,拿出手机刚发出两条微信,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低着头正要点火。
目光触及门外站着庡?的裴枝,他止住动作,神情警惕地打量两眼,“你找谁?”
这会裴枝眉眼都是冷的,她懒得和他废话,侧过肩就想推门进去。
男人眼疾手快地扯住她,语气变坏,“到底干嘛的?别在这多管闲事。”
门内又传出严昭月的哭喊。
男人的神色也变了点,就趁那几秒,裴枝屈膝去顶男人的腹部。
“我操……”男人始料未及,手里那根没点着的烟掉在地上,他一手捂住自己的腹部,另一手也发狠地把裴枝往包厢里用力一推。
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包厢里的两个人都因为动静看过来。
惊魂未定的严昭月在看清进来的人后,声音都颤抖起来,“……你怎么来了?”
裴枝缓过那阵眩晕和痛,才看见严昭月被古思源压着,整个人狼狈得要命,好在衣服还算完整。
她深吸一口气,撑着地面站起身,很冷地扫了眼古思源,“你放开她。”
古思源应该是喝了酒的,脸有点红,他指着裴枝就骂:“操你妈谁啊?我们之间的事轮得到你来管吗?”
顿了顿他眯眼好像是认出裴枝来了,“……我们是在烤肉店见过吧?你是昭月的朋友?”
裴枝没吭声,他又指着严昭月对她笑道:“既然是朋友,那正好让你见识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你不知道吧,她高中的时候就……”
严昭月闻言惊慌害怕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爆发,“古思源,你够了!”
“你闭嘴!”
结果古思源刚吼完,门外就传来很重的敲门声:“开门!”
是梁逾文。
包厢里陷入一瞬的死寂。
严昭月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刚想呼救,古思源就一把捂住她的嘴,站在裴枝身后的男人也很快会意,伸手照做。
然后他接过话茬,声音平静地和外面对话,还是那句说辞:“请问你找谁?”
外面静了一秒,换来的是有人开始踹门,一下接着一下,门锁剧烈晃动起来。
古思源见状酒被吓醒了点,眼底划过一丝清醒,想要思考眼前局面该怎么办。
可没等思考出所以然,门就被踹开。
梁逾文先看到包厢里的场景,看到严昭月哭红的眼睛,一张脸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怒不可遏。他几步走到古思源面前,半个字都没说,一拳直接朝他的脸挥了上去。
沈听择是跟着他后面到的,本来只以为是梁逾文的事儿,但在看见裴枝手腕上明显的红痕时,整个人猛地一怔,然后再也压不住脾气地拽起那个男人的衣服,往墙上一抵,“你他妈哪只手碰她的?”
说完沈听择懒得等他回答,砸过去的每一下都带着狠劲,看着让人心惊。
场面瞬间变得再次混乱起来。
陆嘉言是第三个到场的。
他皱着眉扫了眼包厢里扭打的局势,脱下衣服披到裴枝的肩头,握了下她冰凉的手,“有没有事?”
裴枝摇头,看着不远处越打越凶的两个人,有点害怕出事。
陆嘉言看她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没管,只淡声安慰道:“别担心,他们有分寸。”
不死人就行。
今天晚上就算沈听择不动手,他也会动。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谁报的警,楼底下突然由远及近地传来刺耳的警笛,包厢里所有的动作都像被按下暂停键。
闻讯匆匆赶过来的许挽乔往下看了眼,眉头皱起来:“警察来了。”
又过了有一分钟,沈听择才把人撂在地上。他厌恶地擦了下手,走到裴枝面前,蹲下和她平视,低声问她哪里难受。
裴枝盯着他因为打架泛红的指骨,闷声说了两遍我没事。
?
36、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