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结果转头就看见半开的门边,裴枝双手环胸倚着,眉眼带着冷淡的嘲意。她走到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微凉的水从她指缝间漏下,微微侧眸,视线和镜子里的人撞上,“对我的事这么上心啊。”
那几个人背后嚼舌根被抓了个正着,脸色都不算好看,瞪着眼不说话。
“想知道我和沈听择的关系?”裴枝洗完,伸手关了水龙头,抽出几张纸慢条斯理地擦着手,顿了顿,漫不经心地低笑:“可是关你们屁事啊。”
说完,她转身走出洗手间,顺手将湿透的纸团扔进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
酒店走廊厚铺的地毯柔软,头顶吊着欧式水晶灯,光线影绰,有那么一瞬间裴枝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的沈听择。
他站在走廊尽头,那儿的窗开着,夜风灌进来。指间夹着根烟,像是在这专门等她的。
见她出来,又极其自然地掐掉。
裴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他说:“你先别过来。”
她疑惑地看着他,站在原地等了好几秒,沈听择才朝她走过来,低声解释:“烟味太重。”
裴枝看了眼,他今天好像是抽得有点凶。但更莫名其妙自己有什么不能闻的,毕竟她也沾这玩意。
她抬眼,“我不介意的。”
沈听择懒懒地看她一眼,有点执拗地说:“我介意。”
“哦。”裴枝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那你少抽点。”
沈听择闻言掐烟的动作顿住,掀起眼皮,然后慢条斯理地笑起来:“管我啊?”
裴枝别开眼,“不是。”
沈听择没了烟就靠在墙上无聊地玩着打火机,他只是笑,也不去反驳,紧接着又像是想到什么,下巴微抬,问她:“刚刚在门口又装不认识啊?”
裴枝没想到他也看见自己了,但脑海里浮现出别的女孩的身影,觉得好笑,“你不是在忙吗?”
沈听择很快反应过来,唇角的笑更加清晰,“又看见了啊。”
裴枝没否认地嗯了声。
沈听择见状笑得更闷,语气明显带着无奈,“怎么每回都被你碰上啊?”
没给裴枝说话的机会,他又说:“那是我堂妹,今晚我爷爷在这过八十大寿。”
意识到沈听择在解释什么,裴枝总觉得有些东西悄然坠落。她盯着沈听择的眼睛,叫他的名字,“沈听择。”
他回应,“嗯。”
然后她就这么脱口而出:“他们都说你在追我。”
沈听择闻言是愣了几秒的,然后垂着眸,特别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好像有这个说法。”
“那你是吗?”裴枝没移开目光。
沈听择好像笑了下,低低的抓得耳热,又把问题抛回给她,“那你给追么?”
一窗之外是霓虹闪烁纸醉金迷,沈听择背对着,笑着,站在车水马龙里。
余光瞥见洗手间的门开了又关,裴枝倏地感觉那点脆弱的东西彻底碎了。她往沈听择身前走了一步,抬手轻轻地扯着他的衣领,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沈听择,我今天喝酒了。”
沈听择没动,任由她闹,顺着她的话问:“那醉了吗?”
“好像有点。”裴枝踮起脚,又靠近了点,凑到沈听择耳边,很慢很轻地说:“所以我今天说的话做的事,不算数的。”
沈听择刚想问她要做什么不算数,就感觉微凉湿软的唇贴上了他的,轻得一塌糊涂,蜻蜓点水般。
几乎是下一刻沈听择喉结猛烈滚动,手比大脑先给出反应,扣紧了裴枝的腰把人往墙上压,右手垫着她的后脑勺,拉开两人间的一点距离。
少年那种滚烫鲜活的呼吸喘在耳边,他声音一下变得好哑,又低又沉地问:“裴枝,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裴枝就这样被他压在墙上,今晚画的唇妆被蹭花了,眼眸像被蒙上一层水雾,“你不是说我在钓你么。”
有一根弦在这个夜晚断的很彻底。
沈听择看着裴枝,伸手抬起她的下颌,重新吻了上去。
和她的浅尝辄止不同,沈听择来真的。
裴枝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薄唇一寸寸磨过她的,像令人上瘾的毒药。
今晚好像特别适合庆祝,靠近走廊的那个包厢也在过生日,鼓掌欢呼的声音只差一点就要盖过两人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青涩而莽撞。
湿濡的气息纠缠在一起,裴枝闭上了眼,等到再次睁开的时候洗手间那几道身影早就无影无踪。
?
20、雨天
那晚更深的时候又降了点温。
但高楼危塔的灯火依旧炽热,
透过玻璃,照得酒店顶楼那间包厢很亮。水晶吊灯下那片推杯换盏一直持续到沈听择重新拉开门走进,坐下,
也没有停止。
他那件外套早就脱掉了,
只穿一件宽松的灰色卫衣。也许是包厢里氛围高涨,连空气都带点热,他半露的锁骨那儿透出一点红,很薄。左手肘随意在椅背上找了个支点,
散漫地往后靠着,好像周围喧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右手指尖就搭在屏幕边缘,
微信亮起的光线忽明忽暗,他垂着眼在回消息,
神情专注。
叶眠总觉得沈听择中途出去一趟再回来,
整个人变了点。
可哪里不一样了她说不出,
只是直白地感受着他坐在那儿,懒懒散散的,
没说一字半句,却连喉结滚动的弧度都沾上了浪荡。
和一点她从没见过的欲望。
他微信列表上红色未读的消息很多,
但他好像只在意置顶的那个。
对方不回,
他就饶有兴致地等。
那会是他的欲望么。
叶眠不得而知。
直到耳边把酒言欢的话题又过一轮,叶眠看见沈听择抬手按了下后颈,
身上那股劲更散了。
不知道那头发来什么,
他靠着垂眸看了会儿,
没回,直接起身抓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右手都摸到桌边的烟盒了,
可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唇角自顾自地勾着笑了下,
把手收回。
旁边有人问他去哪,沈听择脚步没停,只懒洋洋地撂下一句有点事。那人和他应该挺熟的,一听这话开始嬉皮笑脸地闹他别是去找女人了。
叶眠下意识地去看沈听择的反应,然后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
该怎么形容呢。
那一幕就像电影镜头的慢放,一桌之隔的大人们还在戴着面具惺惺作态,包厢里仍旧乌烟瘴气。
沈听择转过了身,不紧不慢地向门口倒退着,侧了点角度,连下颌线条都比之前要张扬。身段足够挺拔,从上往下地遮住光亮。
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可能成为焦点,眉尾上挑着,声音被喧嚣盖过,只能看清他用嘴型慢悠悠吐出的两个字。
——你猜。
浑然天成的混蛋样儿,让人看一眼都想跟他走。
叶眠没能落俗,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给出反应,起身跟了出去。
推开包厢的门,沈听择径直走向电梯。
叶眠和他就这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好在旁边有包厢散场,一伙人涌出来,沈听择没注意到她。或者更准确地说,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
他低着头拨了个电话出去,随手按动下行键,扎眼的红色数字最后停在B1。
-
“在哪啊?”沈听择单手持着手机,刚低低问出声,脚步就顿住。
地下停车场里交错着昏沉的照明灯光,空空荡荡的,只有冷寂的风从各个出口流连。
裴枝就站在几米开外,抱臂半倚着墙柱,长发被风吹得有点乱了,穿一件低调的黑色大衣,整个人快要融进暗色里。她不说话,只晃了晃手机朝他示意,眉眼被那点微弱光亮衬出生人勿进的讯号。
唯独只纵容着他的靠近。
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中对视几秒。
沈听择走过去,伸手帮裴枝把折进衣领的发丝抚顺,“什么时候结束的?”
裴枝摇头纠正他:“没结束,她们去唱K了。”
“那你不去么?”
“好多不认识的人,没意思。”裴枝还靠着墙,真像一副喝过了的模样。说完她打量起沈听择身上那件单薄得要命的卫衣,问他冷不冷。
沈听择说不冷,但裴枝明显不相信。他见状也只笑了下,直接把人拉进怀里。
裴枝没防备,手机险些掉在地上,只差的那一点是被沈听择捞住的。他一手隔着大衣揽她的腰,一手还有空闲把玩她滑落的电话。
该死的游刃有余。
传过来的体温也足够温热,热得裴枝心口发烫,连带着她脑子的那点根本不足以让她醉的酒精,在这个夜晚噼里啪啦地焚起一把烈火。
也不知道烧的是谁。
耳边只剩下沈听择气定神闲的声音:“这样信了么?”
裴枝哪还有理由不信。
沈听择把手机放回她的口袋,紧接着又问:“我是谁?”
裴枝看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顺从地报了他的名字。
沈听择点头,“分得清就行。”
来不及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裴枝就感觉整个人被沈听择带着往后了点。不同于她一开始主观行为上的半靠墙,这会儿的她是被沈听择压着的,后脑勺垫在他的掌心,抵着墙,下巴也被轻轻抬起——
“那我再问问,现在没有别人了,还给亲吗?”
裴枝从听清到回神,好像很久,但细数不过几秒。她僵硬地抬头,对上他还算温柔的眼睛,只觉得喉咙发紧,脑子里冒泡的酒精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没有哪一刻会比现在更清醒。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啊。
停车场静得厉害,她不吭声,他也不逼她,任由气氛凝固。直到入口有辆车开着杀千刀的远光灯驶进,那束强光将结滞的僵局划开一道口子。
裴枝本能要躲,下一秒就感觉有只手覆上了她的眼皮,视野暗下去。更贴近的距离,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成了开场的讯号。
沈听择的气息为所欲为地纠缠上来,一句含糊不清的话碎在车轮碾地的刺耳声里,像某种虔诚的祷词,更像最无可奈何的求饶。
他说:“就不该给你选的。”
那辆车打着左转灯开远了,裴枝看不见,唯一能感知的只有沈听择。
只有他。
像从看她第一眼就克制的事,此刻如蒙大赦。他用指腹细细地摩挲着裴枝的下巴,想让她痒,却坏心思地圈着她的腰不让躲。唇上的力道有点儿凶,吻了会,他又像大发慈悲的猎人,放轻,松了下巴那只手和她十指相扣着,缠得很紧,举过头顶撑在墙面上。
灰尘只管簌落,热吻中的两人浑然不知。
吻到最后,裴枝再也受不住力地向前倾,贴着他,身体软得不行,只能趴在沈听择的肩头,边喘边骂他混蛋。
沈听择对此照单全收,没出声,就抱着她安抚。等到她情绪平静下来了才把人带上车,俯身帮她系好安全带。
一脚油门驶出停车场。
那夜再后来,裴枝在沈听择车上点了一根烟,是他的万宝路。
外面又下了雨,开不了窗,烟味就这么散过去,在狭隘的空间里,两人就像同抽了一支烟。火星明明灭灭,窗外的灯光照进来,被水汽雾化,旖旎得快要死掉。
沈听择从一言不发地受着,单手控着方向盘疾驰,到车子平稳停在宿舍楼下,他抬手拿过那根烟,就着她微潮的咬痕,无比自然地放进自己的嘴里。
那变成了他们最隐晦的第三次接吻。
接下来要对峙还是摊牌,裴枝分不清。
车门还锁着,雨刮器停了,只有烟雾在缓缓升腾。
他的左手还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算是无意识的小动作。等那根烟燃到尽头,沈听择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偏头看她,“酒醒了吗?”
裴枝不想说话,就点头。
“那来聊聊追你这事儿。”
沈听择的声音偏哑,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仿佛开了混响,让裴枝心口一跳。
宣判摇摇欲坠。
裴枝下意识地想逃,但沈听择不让。
“你今晚做了哪些事不算数我不管,你现在喜不喜欢我也无所谓,你要想拿我铺路呢,也行,我认。”沈听择靠着椅背,慢条斯理地说,一字一句逼得裴枝听清楚,“追你是我一个人的事。”
“但有一点,裴枝。”他终于舍得停顿,瞳孔里淬了一点远处的万家灯火,鲜活的情绪冲破阈值。
那是一种势在必得。
“你拒绝不了我的。”
?
21、雨天
温宁欣她们后来玩到凌晨才回,
无论酒量好的坏的差不多都在那条线上了,沾床就睡,失眠的只有裴枝一个人。
北江的雨也难得下了一整夜,
但不妨碍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就像大梦一场,
日子还在继续过。
宿舍里那股酒味直到中午才散。裴枝一个人去上完课,回到宿舍看见许挽乔醒了,正趴在阳台上发呆。
而温宁欣的床位不知道什么时候空的。
“她刚走,说马上学校周年校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