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夏晚棠想也没想地否认,“我可没说,我不喜欢弟弟。”“哦,”裴枝拖长了调,“那喜欢哥哥啊?”
哥哥两个字落入夏晚棠耳中,像是某种禁忌,她神情顿时有点僵。好在下一秒奶茶叫号,她如释重负地拿着手机过去取。
裴枝也没当回事,等她提着杯奶茶回来,两人往便利店走去。
“对了,问你呢,那个大帅哥真是你同学啊?”夏晚棠像是突然想到这茬,看着裴枝问。
“大帅哥?”
“就沈听择。”顿了顿夏晚棠补上一句,“是叫这名吧?”
裴枝点头,“嗯。”
“嗯什么意思啊?是叫这名,还是你同学?”
裴枝觉得夏晚棠纯粹没话找话,她淡声道:“都是。”
这回轮到夏晚棠哦了声,接着又问:“你们两个很熟?”
裴枝一怔,不知道夏晚棠为什么这样认为,想了想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还行。”
她和沈听择熟吗?
也许吧。
他目睹过她的难堪,她也见过他的颓废。
算是扯平了。
便利店的门近在眼前,但身后有人叫住裴枝。男声混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还是异常响亮。
裴枝回头,就看见便利店旁边的台阶上蹲着一个光头,腰圆肩膀阔,脖子上挂着条大金链子。
夏晚棠凑到裴枝耳边低声问:“这人你认识吗?”
裴枝眉头皱起来,一时想不起来。
光头能理解贵人多忘事,掸了掸烟灰站起身,从台阶走下来,“你也回南城啦?”
裴枝捕捉到他话里的字眼,神情放冷,“也回?”
“啊,是廖哥。”光头笑着摸鼻子解释:“他国庆前去北江,回来提到你了。”
裴枝兜里的手机响了下,是陆嘉言问她买好没,拿不拿得动。她看一眼把手机收回去,侧头让夏晚棠先去便利店。
夏晚棠不放心地用眼神示意。
她是不知道裴枝以前那些事的,当初认识也是因为她单方面目睹了裴枝在学校走廊教训几个嘴巴不干净的女生。
裴枝一个人站在那,一点也不怵地看着面前抱团的女生。谁都有脾气,她就欣赏裴枝身上那股说不出的劲儿。
裴枝摇摇头。
等夏晚棠离开后,她冷眼看向光头,对着这张脸,慢慢有了点印象,“他说我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说你找了个男朋友,过得还挺好的。”
裴枝都能想象出廖浩鹏说这话时嘲讽的表情,她轻嗤一声,和光头没了什么沟通的欲望,转身就走。
结果光头在背后喊道:“唉裴枝,廖哥前两天被人打进去医院了,你既然回来了有空去看看他啊?”
光头是南城老城区那边混的,后来并不知道裴枝和廖浩鹏闹得有多难看,以为他们还是朋友。
裴枝闻言脚步一顿,“他被人打了?”
廖浩鹏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从来都只有他打人的份。
光头重重点头,“嗯,具体细节我不清楚,但伤的还挺重。”
裴枝默了一瞬,撂下一句没死就行。
“你……”光头还想说什么,裴枝已经走进便利店,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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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枝刚把一扎啤酒放到收银台上结完账,门口陆嘉言大步走过来。
外套应该是脱在火锅店了,身上就一件白色短袖。他顺手接过,低眉问:“怎么不回我消息?”
裴枝乖乖地让他拎,拉着夏晚棠跟上去,实话实说:“我刚刚碰见乌兴德了。”
乌兴德就是那光头。
陆嘉言整个人怔住,回头把她上下打量一遍,“有事没事?”
“没事。”
夏晚棠听着两人跟打了哑谜一样的对话,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点。
等回到火锅店的时候,锅底已经上了。
热气腾腾地溢满整个包厢,几个男人凑在一起谈笑风生,各个都长得不赖,画面挺养眼的。
他们推门进去,沈听择抬了下眸。
裴枝对他看过来的目光照单全收,淡淡地回了眼,在陆嘉言手边的空位落座。
陆嘉言把烫过的碗筷推到裴枝面前,坐他对面的许辙已经跟着陈复改了口,殷勤地问:“言哥,你喝哪个?”
他两手分别拿了罐百威和瓦伦丁。
陆嘉言头也没抬,摆手,“我不喝,酒精过敏。”
陈复趁机揶揄他:“忘了说,我们言哥可是滴酒不沾的三好青年。”
陆嘉言在桌底踢了陈复一脚,笑骂滚蛋。
许辙的手尴尬地悬在空中,要收不收的。
裴枝见状起身拿了罐瓦伦丁,淡笑道:“谢谢。”
菜很快上齐。
许辙涮着毛肚注意到坐在裴枝旁边的夏晚棠,好奇地问:“你是南城大学的啊?”
夏晚棠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话题中心,愣了愣点头,“……嗯。”
“什么专业啊?”
“飞行器制造工程。”
许辙听到后直接脱口而出一句卧槽,“造飞机的啊?你怎么会选这个专业?”
夏晚棠点点头,“很酷不是吗?”
南城大学也算国内TOP级的大学,夏晚棠又是凭实力考进去的。许辙看她的目光都崇高起来,举着酒杯敬她:“酷死了。”
裴枝在旁边咬着鱼丸笑。当时夏晚棠告诉她自己录取了这个专业时,她第一个反应也是,挺酷的。
没人可以规定女孩儿适合学什么专业,又有哪些专业是未来就业安稳的。
谁都只活一次。
陆嘉言喝着杯里的饮料,和其他人一样去看夏晚棠。她那张脸埋在辣锅的雾气里,眉眼弯着,染上漂亮的绯红。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了,她转过来,可只看一眼又匆忙移开。
气氛再一次热络,陈复也有感而发:“要我说啊,在座的各位将来都可能为祖国航空事业添砖加瓦。”
“裴姐你能帮着设计图纸,我计算机的不用多说,许辙也是,材料物理对口,择哥啊……就负责投钱。”
他转了一圈,只剩下陆嘉言“无所事事”。
陆嘉言也笑着睨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陈复憋了半天,“你还是好好救死扶伤吧。”
许辙过来和他碰杯,笑着附和道:“祝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裴枝抬眼就看到沈听择也在笑,咬着下唇不太明显的。包厢里暖黄的光很衬他,正是青涩和成熟交替的年纪,他喉结滚动弧度都带点让人上瘾的味道。
玻璃杯碰撞在一起,声音清脆。虽然陈复的玩笑话谁也没当真,但这晚的月亮见证了一群年轻人的热血和意气风发。
他们不会再比今天更年轻了。
一顿饭吃到结尾,裴枝发现沈听择动筷子的次数很少。他应该不怎么吃辣,大概也不吃香菜。很多时候在喝酒,但脖颈那儿还是冷白一片,连半点红色都没透出来。
整个人往夜色里一站,显得更冷淡了。
陈复还在嚷着要转场,被陆嘉言一把塞进代驾的车里。夏晚棠也喝了点酒,裴枝就拜托陆嘉言先送夏晚棠回去。
陆嘉言没说什么,只叮嘱裴枝在这等他回来。裴枝点点头,目送车子开走,转身却看见沈听择站在不远处,外套没穿,就搭在臂弯间。
她几步走过去,踩在沈听择面前的台阶上,轻声问:“你不走吗?”
沈听择居高临下地看着裴枝,低低地嗯了声。
两人在门口没站一会,碰上一个路过的阿婆,挎着一篮玫瑰花。操着南城方言,只有裴枝能听懂。
沈听择就靠在旁边看两人交流。
没一会裴枝就摆摆手,用普通话回她:“阿婆,你搞错了,他是我的同学。”
阿姨又说了几句,反正沈听择也不懂。等人离开了他才随意地问起:“怎么了?”
裴枝踮起脚和沈听择平视,“你想知道吗?”
“不能说么?”
裴枝摇头,又盯着他好一会,然后突然跨了两阶,视线从上往下地俯视他,很轻地笑了下开口:“阿婆说你是我的男朋友。”
沈听择闻言眼皮倏地一跳,抬头对上裴枝的眼睛。看她眼尾因为酒精溢出的一点红,看她清凌凌的眼睛里氲着月色,一脸平静的天真样儿。
今晚的月亮好像不太明朗,蒙着厚厚的云层,星星也藏起来了。
明天大概又有一场雨。
沈听择好半天没给反应,裴枝就安静地等着。直到那一刻沈听择哑着声问:“裴枝,你在钓我吗?”
作者有话说:
拉力赛的资料源于网络。
14、雨天
第二天果然下了一场雨。
裴枝窝在房间里大半天,对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写生。直到傍晚停了雨,她才起身下楼。
家里没人,只有何姨在做家务。
裴枝从冰箱里拿了罐饮料,问:“我妈呢?”
“她陪陆先生去参加一个应酬了。”何姨擦干净手,把裴枝手里的冰饮料换成温水,面露疑惑:“没跟你说吗?”
裴枝愣了下,想起自己的手机还扔在床头充电。她接过水杯,转身就往房间走。
被静音的手机上果然有几条新消息。
邱忆柳确实在一个小时前跟她说了这事,裴枝扫了眼,回她一句知道了。
而最新的消息是一通未接电话,两分钟前裴建柏打来的。
裴枝刚要当做没看见,结果下一秒裴建柏的电话又进来,连名带姓的三个字亮在屏幕上有点讽刺。
她低头默了一瞬,划过接通,“喂。”
裴建柏那边还是一如既往的吵,隔着电话裴枝都能想象到乌烟瘴气的场景。
“刚刚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裴枝实话实话:“手机在充电,没看见。”
裴建柏倒也没跟她纠缠这事,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后,他应该是找了个安静的地儿,才开口:“你奶奶进医院了。”
裴枝闻言握着手机的手一紧,“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怪这狗屁的下雨天,老太太非说你国庆回来了,要看看你。结果才刚出门,就不小心摔了一跤。”
大概是感受到了裴枝的低气压,裴建柏继续道:“但你可以放心,不严重,医生说只有软组织受伤。”
“不过呢,就是这医药费你得先垫一下,你知道爸爸的,一时半会拿不出这么多……”
裴枝很久没说话,裴建柏还以为她挂了,从耳边拿开一看却还在通话界面。他疑惑地问:“你听到我说话没?”
又过了两秒裴枝平静到甚至带点冷漠的声音传过来:“我没钱。”
“什么?”
裴枝重复一遍。
裴建柏瞬间不乐意了,又怕其他人听见,浑厚的声音刻意压在听筒里显得狰狞:“你他妈的没钱?当老子傻是吧?陆家有的就是钱。”
裴枝走到窗边,看着雨幕里渐起的灯红酒绿,淡声回道:“你也说了,那是陆家的。”
两头僵持着,裴建柏皱眉,“你给还是不给?”
裴枝视线慢慢地不聚焦了,她笑了一下不答反问:“奶奶怎么知道我国庆回南城了?”
她没和老太太说。
裴建柏果然支吾了,那裴枝就替他说:“你跟踪我,然后哪天喝多说漏了,对吧?”
她那天在停车场看到的应该就是裴建柏。
那头没声了,裴枝连嗤笑都懒得,直接问:“奶奶在哪个医院?”
“市一院。”
裴枝把电话挂掉。
她换了身衣服,路过客厅时何姨叫住她:“马上吃饭了,去哪啊?”
裴枝随便扯了个理由,往外走。
晚风里浮动着潮湿,地上又积起大大小小的水坑。裴枝在医院下车,鼻息间萦绕着浓郁的消毒水味。
她按照裴建柏发来的信息找到病房,推门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和隔壁床的小伙子聊天。头发花白,蓝色病号服穿着,一把嶙峋的骨头凸起,精气神看着倒是不错。
回头见到她,老太太明显惊讶得不行,“……小枝?”
裴枝走过去,“奶奶。”
确认真是自己孙女后,老太太又激动起来,“你怎么来啦?”
“我来看看你,”裴枝低垂着眉眼,握上老太太的手,“怎么这么不当心啊?”
“一把年纪了,腿脚不利索很正常,没事的,你别担心。”老太太笑呵呵地说完,又像是想到什么,语气变得小心翼翼:“是你爸……跟你说的吧?”
裴枝点头。
老太太叹了口气。
她这辈子也不知道是造的什么孽,养了这么个儿子。年纪轻轻的时候就不学好,扔了铁饭碗说要搞什么艺术。成家之后还碰那种东西,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被他折腾没了。
裴枝陪了老太太一会,收到裴建柏的短信。她打开看了眼,淡漠地收回口袋。
老太太见状推着她走,“你要忙就去吧,医院也不能多待。”
“那我明天有空再来看你。”
“唉,好。”
裴枝出了病房,沿着楼梯下到一楼,往医院后面的小巷走。
从出门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小时,天色已经暗了,路灯映在地面坑坑洼洼的水坑里,晕开点点昏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