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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沿着二楼长长的甬道一间间数过去,站在厚实的隔音门前,再次借着朦胧的灯光仔细看了一下门上的牌号。暗自期望蒋小薇在电话里报的房间她没有听错,不然就糗大了。她深呼口气,准备敲门,却突然勇气俱失。隐隐传来的声浪提醒她似乎什么地方有些不妥当,放下手,又跑回走廊。

    她没有那个混账的电话号码,想起认识的人里唯一与他有关系的宋书愚。电话拨过去,问说:“宋老师,能找到秦昊不?”

    宋书愚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应声问她什么事。

    “蒋小薇在金色年华,喝多了,说要自杀。你帮忙喊秦昊过来好吗?”

    宋书愚脑中有半秒的真空,想不通陈婉怎么会认识蒋小薇。意识到三个人将会碰头,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扬起嘴角。这个时候笑出声太不厚道,于是端坐正色,语气很严肃地说马上告诉秦昊。

    陈婉合上手机犹豫着该走还是留下,想到那个混账一会就到,躁动不安的情绪奇异地被抚平了几分。于是回到包房门口,推开一条缝,探了半个身子进去。

    她掩住半边脸,不太喜欢扑鼻而至的味道。尼古丁掺着醇香的酒气和香水脂粉的兰薰桂馥,另有一股陌生的甜香,层峦叠嶂薰薰然地蔓延在暖热的空气里,道不明的暧昧。房间很大,灯光昏暗,巨大的电视墙前只有一对紧搂在一起随着音乐缓缓移着脚步。U型沙发里圈坐的人影绰绰,混沌间依稀能分清女人玲珑有致的曲线。

    “请问,蒋小薇是在这里吗?”男人的低语和女人娇滴滴的媚笑嘎然而止,房里顿时安静,走廊的灯光与众人的视线凝聚在她身上,陈婉很是局促。然后突然一个男声促狭地说:“请问,你跟哪个妈妈桑的?”哄笑声中,跳舞的那个男人转身向她,洪建学笑容可掬,看见她似乎极为高兴,说:“你蒋姐说你没空,还不是来了?她喝高了,在里面躺着。”

    陈婉硬着头皮跟洪建学过去,蒋小薇坐在沙发一边,半个身子伏在扶手上,高跟鞋想是早被踢飞了,一只光洁的脚丫蜷在沙发上,一只撑着地。嘴唇嗫嚅着,额间触手冰凉。陈婉放下心,想开口说告辞,洪建学却拉她坐下。

    适应了包房里的昏暗,模模糊糊认出有几个那天在饭局上见过的,就有人起哄说陈婉迟到,先罚三杯。又有人故意刁难,不待陈婉开口拒绝,已经斟好满杯放在她面前。陈婉婉拒说不会,笑闹声里有人说:“喝水总会吧?不都一样?往喉咙里一倒就是了。”

    洪建学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只看得清眼镜上的金丝边的闪光,身后的女伴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脸凑于一处,暧昧不明地笑着,十足看好戏的神情。

    望着面前金黄的酒液,知道对方刻意纠缠不怀好意,厌烦地扯扯嘴角。也不搭理其他人的鼓噪,只是拿眼睛盯着洪建学,说:“我是来找蒋姐不是来喝酒的。”

    洪建学微笑说:“他们喝多了,逗你玩呢。就喝一杯意思到了就行了,喝完了我马上送你们回去。”见她踌躇,又说:“说话算话。”

    杯里的冰块还未完全溶尽,沾着酒液边缘处泛着细细的透明水珠。陈婉的心思随着电视屏幕里忽明忽暗的光线摇晃着,隐约意识到秦昊是不会来的。他那样的人,既然始乱终弃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又如何指望他还有半点责任感?

    事已至此,陈婉反而镇静下来。她敢来这种场合也不是无所倚仗,巩家人都是海量,舅舅在部队炊事班时一直是拿做菜的料酒当饮料。过年时她与小宇也会敬舅舅喝两杯,那可是将近60度的济城白,点了火能烧起来那种,喝下去脸不红心不跳,她不过是当水罢了。只是始终是女儿家,量好并不算优点,在外面决计不敢沾酒的。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量去到哪里。

    沉吟片刻,知道这一遭跑不掉了,横下心咬着牙端起酒杯迎向洪建学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进去,一路刺激着,耳边是众人拍手叫好的喝彩。半蹲在玻璃茶几旁的包房公主早遵从旨令又斟了几杯置于台前,洪建学隔壁的男人起哄说:“原来是装嫩,来来来,不喝三杯不下场。”

    陈婉见他蓄意刁难,当即沉了脸。“看不出,还有点酒量。”洪建学堆起笑,又拿起一杯递在她手上,“加了很多冰,和水差不多。慢慢喝,急酒伤胃。”

    陈婉对他假仁假义的笑容报之冷哼,也不多说,只是将杯子放回几上。其他人看见马上说不给洪公子面子,就有好事的站起来要和她碰一杯,还有人拿来黑色的骰盅要和她比试。陈婉置之罔顾,烈酒入喉,胆子借酒壮了几分,眼神挑衅地盯着洪建学说:“能走了吧。”

    第30章

    蒋小薇也不知何时醒了,趴在陈婉后背上,露出低开领口间的雪白,头发扫弄着陈婉颈间,暗香沁人,沙哑着声音说了些什么也听不清。陈婉把她身子扶正,拍打她脸孔,“蒋姐,醒一醒,我们回去了。”

    蒋小薇摇晃着脑袋,只是不依,眼皮开阖间神色涣散。陈婉窝在胃里的酒气突然翻滚起来,强压了下去,心里却是越来越焦躁。没人出手帮忙的话她扶不起烂泥般的蒋小薇,若是索性抛下她独自离开始终有些不忍。她躬身把蒋小薇垂至乳前的领口拉上去,蒋小薇忽地手臂挥来,不耐烦地咕哝:“别闹了,讨厌!”

    陈婉制住蒋小薇手腕,胃里又是一阵抽搐。不知道是什么酒,像是比济城白的劲道还要大,她浑身发热,不觉间已经湿了后背。“蒋姐,醒过来。”

    她徒劳地摇晃着蒋小薇,蒋小薇软瘫的身体不受力,随之滑向一旁。身后的说话声嗡嗡的,还有女人的娇笑。她心里发毛,酒液伴着胃酸,作呕作闷的。望向洪建学,与他状若关切的视线相触,洪建学笑一笑,说:“看样子你蒋姐不想动,不如等她睡一会酒气散了我再送你们回去。”

    洪建学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昭然若揭,陈婉心火如焚,也不给他好脸色,说:“你自己说的马上送我们走。不用你送了,帮忙扶她下去就行。”

    洪建学也不在意她的指责,接过旁边女伴递来的烟,点燃了才说:“那也要她走得动才行。”

    陈婉见他出尔反尔当场耍起无赖,气得咬牙切齿。血液在酒精的作用下急速涌动,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受不住酒意,连心跳都急促起来,只觉得房里的音乐近在耳前,象是每一声都敲进脑子里,震得人发懵,意识混沌难辨,但是懵懂间却有些诡异的兴奋,神经随着音乐一跳一跳的,指尖抑制不住地想抓向洪建学苍白的脸。

    她越想压抑兴奋的神经,手指也越是抽搐,洪建学的脸逐渐在眼前放大,话音飘忽地说:“再坐半个小时我们就走。”浓烈的烟气喷在她脸上,她连连咳嗽,胃里又是翻江倒海似的。

    是因为什么这么难受又这么诡异地兴奋她不知道,但是视觉模糊意识模糊甚至连时间都有些模糊,周围的话音逐渐放大,她警觉这不应该是醉酒。她站起来,双腿几乎无力支撑,摇晃着用最后一点力气说:“我出去打电话。”

    听见洪建学带着笑说了一句什么,她辨不清,只是以极大的意志力拖着腿、扶着墙一路走出门口。

    蚀骨的倦怠感让小腿肌肉酸疼而麻痹,她走了几步再是支撑不住,扶着墙缓缓蹲下。远离了喧嚣的音乐,脑中似乎清醒了些,但是眩晕和作呕的感觉却之不去。心里莫名的恐慌,像是回到数年前那个午后,从围观的人堆缝隙中瞥见爸爸不甘不忿而又无奈地望着天空的眼,不自觉的眼泪顺着腮边淌下来,湿了一片;又觉得好好笑,围观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个上去帮忙,连她自己也怕的接连退后。看热闹就热闹点啊,眼神都那么冷漠多无趣啊!她倚着墙壁嘿嘿笑,不齿这些人,不齿她自己。

    宋书愚虽然不清楚陈婉怎么会认识蒋小薇,又是怎么聚在一起,但是看好戏的机会他是决计不会错过的,想象三人相对份外眼红的场面就止不住地偷乐。他们这对兄弟,从小到大,没少给对方下过套使过绊,纯粹是为了让对方吃瘪好玩。所以为了预防秦昊逃避窘迫的局面,他没有告知对方电话是陈婉打来的。

    秦昊接到宋书愚电话时压根就不想理会。他不相信蒋小薇真的有勇气自杀,那女人爱自己爱所有的物质享受,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多么美妙,她怎么可能舍得离开?拿自杀要挟罢了。这更是最令他反感的举动,只能说大脑发育不完全,情商弱智。他把电话丢一边,暗自着恼,怎么当初会以为蒋小薇进退有度,知情识趣?看来大脑发育不完全的不只她一个。

    洗完澡,擦着头发心里又有些不对味。拿着电话拨过去,响了无数次都是无人接听。想想还是再走一趟算了,最多再拿笔钱出来摆平。

    到了金色年华,经理赔笑上前说:“秦少,Vivi姐在二楼。还有洪公子也在。”他不清楚内间关系,只是好意寒暄。秦昊听见觉得万分滑稽,蒋小薇和洪建学一起喝酒,然后喊他来救驾?扬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哦了一声,跟在毕恭毕敬的经理后面。

    他还真想看看那一对要玩什么花样。

    出来做的小姐喝醉酒是家常便饭,醉酒后有关系铁的姊妹在客人临走时好言几句,即便是不省人事胸口里也能被塞进几张红票;运气不好的遇见有心耍无赖的客人,小费少拿或者被走单也是偶尔发生的事。

    走廊里蹲个喝高了的小姐,过路人见怪不怪,连服务生也是视若无睹。所以秦昊直至洪建学包房门口时才省过来不对头,穿衣打扮不是小姐的味,更令他感觉不对头的是心尖上那一颤。回过去几步,拨开头发,心里象是被重锤痛击了一下,连呼吸都断了。

    陈婉上下牙齿打着战,手指抽搐,眼神空洞。酒意发散两腮酡红,却都是湿的,嘴角向上挑,泪里带笑,衬着无边艳色,诡异妖媚至极。他指尖只是轻拨了一下她拂在脸上的碎发,她却感觉极其敏锐地挥着手臂拍过来,力气大得吓人,喉间嗬嗬作响。

    寒意从胸腔深处渗上来,浸透了四肢百骸。这两年开始有剂量轻的迷幻药从沿海流通到内陆,渠道辗转得来不易,市面上价格奇贵。他贪玩抽过两次草,知道和醉酒后不一样的症状。这一下,惊得心都要迸出来,手上紧握着陈婉的手腕,眼里是她迷幻的眼神,他绷住全身的神经,杀人的心都起了。

    金色年华的经理不明白发生什么事,见他蹲在那女子旁边,以为遇见熟人。只听见秦昊阴阴问了句:“洪建学就在前面那间房?”他只来得及答声是,面前影子一闪,人已过去了。

    洪建学懒洋洋地享受着太阳穴上芊芊玉指的按摩,算算也有20分钟时间,药效差不多该发了。正准备起身出门去找人,一声闷响,包房的门已经被撞开。秦昊卷着风挟着一股狠厉之气冲进来,洪建学微微一怔,然后笑意若有若无地泛上瘦削的面颊。还未开口,秦昊已经在他面前,一拳头打得他脑袋偏向一边,身体往后摔倒,仰躺在沙发上。

    众人惊呼声起,秦昊一只腿架在沙发上,一只腿撑地,双手揪着洪建学的衬衣领口,把他半身抓起来,只是问:“你给她下了什么药?”

    洪建学见事败,非但没有愧疚之色,反是得意无比地擦擦嘴角的血丝,说道:“忘我加K粉,我可是好不容易搞到……”

    忘我已经算够烈的了,酒里面还竟然敢加K粉!秦昊目眦欲裂,心随意动,右腿弯曲,膝盖朝洪建学胯下撞去,“操你妈的!老子废了你!”犹不解恨,死命地碾了几下。

    洪建学仗着周围都是熟人,料想秦昊忌惮双方老子的关系和流言的影响不敢当众太过放肆,没成想他来真的,躲避不及之下痛叫一声随即弓起身子。其他人见秦昊周身裹着暴戾之气,早就扑上前拦扯。秦昊想上去来第二下已被实实拉住往后拖,耳边七嘴八舌的劝解和着音响里震耳欲聋的强劲节奏,更趋癫狂,抄起桌上的酒瓶就冲着洪建学砸过去,“操你妈的,搞我的人!老子废了你这个王八!”

    洪建学险险避开,忍着痛吼说:“你的人怎么着?你晚点来还不是被我上的命?算她妈的运气好。”

    秦昊不听则以,这句话充盈在耳膜处犹如火上浇油,眼里几欲喷出血来,发狂一样竭力摆脱腰间箍实了的几条胳膊,就要冲上去。沙发上的蒋小薇早被惊醒了,酒意被骇得去了一半,愣愣地坐着,见秦昊如被疯魇了一般,嘴上喊着“小五哥”,起身过去拦阻。

    “滚!”秦昊把她推回沙发,指着她吼,“老子待你怎么样你自己知道,不满意冲着我来,祸害陈婉你有什么好?”提到陈婉,省起外面走廊上的人影,一口气噎住,再说不出话来。恨恨地踢翻面前的茶几,稳住呼吸才又说:“洪建学,你丫的别犯在我手上。”他怒意磅礴,门口围堵的人群被突变震慑住,见他出来自发让了条道。他浑然不顾众人眼光,抱起地下的陈婉就往外走。

    她情绪亢奋,一路踢打着,力道大得他几乎忍不住要把她丢出去。坚持着把她抛进车里,她挣扎着要出来,他堵在车门口,伸出食指探进她喉咙里,哄她说:“吐出来。”

    她牙齿打颤,受不住痒,狠狠咬住他食指。秦昊痛骂一句,抽出手时已经偌大一排齿痕,皮翻起来,沁出血。“靠。”他一手捏住她下巴,一手换中指进去捣弄,嘴上还在骂:“叫你生个贼拧的性子,见天张吧脸不带眼神出来,等着被吃干抹净。”话是如此,在她吐完之后还是揪起衬衫下摆帮她抹了抹嘴。

    她吐出来老实了许多,只有脑袋左右晃着,想是难受到极点。秦昊摸了一下她的脉搏,心脏随着她的脉跳一下下紧抽,速度快得他几乎数不过来。把她头扶正了,帮她系安全带时,听见她低低的呓语,他凝神细听,才知道她喃喃叫着“爸爸”。他躁动欲狂的情绪莫名地被抚顺了,胸腔里的某处软忽忽地象是能掐出水来,拍拍她的脸蛋,把她头发顺平了,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秦昊长这么大岁数,没熬过这样辛苦的夜。去到市一医院又是量血压又是测体温吊盐水,狼狈不堪地穿着沾满她呕吐物的衣服去门口小店给她买水,还要面对急诊医生谴责的目光。她一会闹着说热一会说口渴,后背湿了一层又一层,“再不消停丢你在医院,爷也不想管了。”

    他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只能恨恨地威胁,瞥见小护士鄙视的眼神,不由缩缩脖子住了嘴。

    她折腾了一整晚,直到血压降下来后服了镇定剂才沉沉睡去。秦昊气喘如牛地把她扛回家,丢到床上。去拿热毛巾时看见食指上的血痂才想起忘了这一茬,“好在爷打过狂犬疫苗。”他喃喃自语,然后瞅见镜子里的自己竟然在微笑,很有些不悦地对着镜子皱起眉头哼了一声。

    帮她换上他的干净衣服时,她也只是略微动了下。秦昊眼里一片凝脂赛雪,手上是滑腻如玉,连脚踝也是纤细可爱得不及单掌一握,小腹突然抽紧了几分。“姥姥的,白张了个好样子,脑子跟浆糊似的。没爷在,你今晚上躺谁床上还不定。”他低声骂骂咧咧着,边把瘫软的她摆好到一边,被咬伤的手指触着她脸颊,半晌不舍得移开。听见她的呼吸渐渐恢复深沉绵长,他才吐出一口长气,六神终于归了位一般松懈下来。

    第31章

    陈婉醒来时根本辨不清时间,层层的织锦绣花窗帘遮住了整面墙,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光从嵌在一边墙壁的地柜下方透出来。这是在哪?她的恍惚只有一秒钟,随即汗毛倒立,四肢僵硬,因为后颈起伏有序的呼吸,圈在她腰上的沉重的手臂以及紧贴后背的暖烘烘的躯体。

    她全身一个激灵,身后那人磨磨嘴巴,横在腰上的手略略使了点劲,她的腰臀与他贴得更加紧密,呼吸也重了几分,吐出的热气忽忽地喷在她寒毛竖起的皮肤上。

    ……

    秦昊被惊叫声吓醒,他有起床气,最不耐烦没睡够的时候被叫起。呼地坐起半个身子,“搞……”闭上嘴愕然望向床边地毯上陈婉惨白如纸的脸。她只套了一件他的T恤,修长白嫩的两条腿打横侧在一旁。他口干舌燥,视线移回她脸上,她两片唇瓣微启,眼睛瞪得圆圆的,汪汪的水色象是盛不住几欲坠下。

    “这才几点?再睡会。”累了一晚感觉才睡着就被吵醒了,他脑子是混沌的,没有细想便伸手拉她上床。

    她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声,像是受伤的小动物最后的挣扎般眨眼间跳将起来,扑上去抡起拳头照他脑门一阵好打,嘴里呜呜有声。好在她折腾了一晚力气所剩无几,打在他长期健身的胳膊上跟挠痒差不多。秦昊别开脸闪躲着,连连喝问:“你发什么狂?大清早的?”她只是撕心裂肺地叫着,改捶为抓,指甲险险在他脸上划过。“你消停点。”他耐不住脾气横起胳膊往前一推,陈婉整个人向后仰倒在床的另一头。再坐直了时,双手捏拳放在膝盖上,用足了劲,指节发白,嘴里大口喘着粗气,像是极力在抑制着什么,眼里是无边无际的哀伤和绝望,愣愣地瞪视他光裸的胸腹。

    秦昊一个头有两个大。昨天晚上她终于能放松地躺在他床上,毫无戒备地舒展着四肢蜷在他怀里,他若是放弃了这个天赐的机会末了绝对绝对绝对的后悔不迭。他预计她最少要睡到下午,在她醒来前他有足够的时间收拾得精神爽利,再把昨晚上英雄救美的事迹稍微夸大一点形容给她听。可……心里一个悔啊……他搓搓脸,寻思该怎么解释,“我们……”

    她倏然抬起头,眼里的绝望之色瞬间放大,绝望至极而生了浓浓的决绝出来。秦昊一愣神间,她已下了地,光着一对脚往门外走去。“去哪?地下凉。”他跟在后面追问。她走得极快,连头也没回。出了厅她四处张望,走过去打开左边第一个门,“那是书房。”秦昊提醒她。她又径直往前推开右边的门,“想喝水吱声我倒给你行了。”秦昊揉揉头发,随她走进厨房。

    陈婉站在橱柜边,秦昊瞅见她精光大作的眼神已是心中一凛,刚开口想说话她已经腾地抽起刀架上一把粗柄剔骨刀,秦昊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你别乱来,有话慢慢说。”秦昊全身僵硬戒备着,眼睛盯住她,余光扫在她握刀打颤的手上。“我跟你解释……”她蓦地扭头侧目相视,满腔的恨意满溢在眼底。

    “你拿实了,别摔下来砸了你的脚。”秦昊一步步往后退,凉意从脚底渗上来,蔓延至全身,“你别……”

    她压抑不住悲愤地呜咽了一声,眼里的泪将坠未坠时,遽然向他扑来。“杀了你,杀了你!”秦昊心下大惊,想往后闪躲,她整个人用尽全力扑过来。他腿上撑不住两个人的力道,眼见身子往后仰,明晃晃的不锈钢刀尖就在半尺前。电光火石间,他搂住她的腰往右微侧,两个人同时摔在地板上,刀刃从他左臂划过。他惊魂未定,每个毛孔都是冷汗,顾不得手臂的痛感,攥住她的手腕,惊怒交加地高声威吓她:“把刀丢了。”

    她死命挣扎,挣脱不开腰间的禁锢,便手腕用力想抽回手再刺。他此时顾不得她痛不痛,掌间一分分用力,“放手!放手!”

    力透骨髓,她痛得眼中的泪终于坠下,一颗颗跟珠子似地滴在他光裸的胸间。随着哐当一声,秦昊被扯到喉间的心脏缓缓归于原位。惊魂初定,人放松下来,平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气。她半伏在他身上,头发遮住了脸,只见肩膀的抽动,却不闻声。秦昊胸口上湿意满怀,“昨天你被下了药了,”他想抚开她的头发,她偏过头去。秦昊把她移开一边,看了眼左臂上的伤口,不深但很长,好在当时避开了,若是往上高两寸……他一阵后怕。

    他没功夫料理伤口和地上的血,怕惊动了她,小心翼翼地探过手摸索着,悄悄捡起地板上的刀。“是洪建学丫的没安好心,药掺在酒里面,你怎么就那么傻?”刀尖撞击在地板上,铛然轻响。她突地抬头,泪流满面、表情平淡至极却又绝望至极。见他手上握着刀,周身蛮力又起再次扑过去抢夺,“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你们穿一条裤子的害人!你们都不得好死!”

    秦昊见她再次杀气凛凛,眼中的决绝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他的心火也被激起几分,“你他妈的知不知道好歹?给你下药的是洪建学,没爷在,你昨晚上被他奸了几百遍了。”他把她推开一边,站起来把刀丢进厨房,顺手把门锁死了。

    她发疯一般在他后背上又撕又咬,秦昊心头火起,一手揽住她腰间,把她扛在肩上,丢进厅上的沙发里。她一陷进沙发,坐稳了旋即作势又扑。秦昊一咬牙,抡圆了胳膊一掌呼在她脸上,“你清醒点,爷没碰过你。”

    她像是被打傻了,呆滞的眼神目注他,连呼吸都似凝住了。他气怒难当,站在她面前忽忽喘气。一时间,偌大的房子里只听见他喘息的声音,而她,则魂魄不知飘到哪一处。

    秦昊半晌才定下神来,悻悻说:“爷没碰过你,下药的是洪建学。昨晚上我去的时候你已经神智不清了,从医院出来后也不知道该把你往哪儿送,这才带回家的。”见她一侧脸惨白得没半丝血色,一侧脸被他打过发红微肿,他痛悔自己方才力气大了点。

    上前蹲在她面前,她目光毫无焦点,嘴里嗫嚅着说:“你们不是人,你们不是人”翻来覆去重复着五个字。秦昊心里大痛,摩挲着她的脸连声轻轻说:“好好,我们不是人,我们都是畜生牲口。”说着难忍心里的怜惜和悸动,凑过嘴吻在她脸上。她满是厌恶地别开脸,他的唇于她耳侧划过。

    那一瞥眼的厌恶让他情绪莫名的阴郁起来,他徒劳地挣扎,想维护什么,低声辩白说:“我没碰过你,不放心,我们再去医院检查一次。”

    她回头,研判的眼神凝视他,分辨他说的话是否真实,然后目光冷漠地打量他臂上的伤口,说:“你在流血。”

    地毯与沙发血渍蜿蜒,这时才感觉到痛楚。他苦笑。翻箱倒柜找了小半包邦迪出来,他坐在一旁的扶手上撕开一张往左臂上贴。她见他动作笨拙,悄无声息地走到他面前,打开另一张帮他贴上。他眼中只有她轻巧纤细的手指,那浓浓的悲郁缓缓淡化消失,浅浅地被一丝丝欢喜替代。若是伤口再长点,邦迪再小点,他们无休无止地这样下去该多好。

    她吸下鼻子,打量他手臂数秒说:“最好去医院,这样伤口会爆开的。别看我,我没有钱赔给你。”他微微喜悦微微感动,想说只要你陪我,不说去医院,哪里都行。她先他一步又说:“我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欺男霸女什么的,不知道现在的……我不明白你们这些人怎么想的,有钱有条件、大把女孩愿意和你们玩,为什么要用这么下作卑劣的手段。”她语声哽咽,静止了数秒坚持说完:“昨天晚上谢谢了。你和蒋小薇什么关系?蒋小薇昨天是不是为了你才故意害我?这些我想不明白。一开始就不懂你们这类人的心态。吃了这个亏我也知道了,做人不能太善良,不然只有被欺负的份。以后再不会和你们沾惹半点关系,也请你别在纠缠了。”

    他的喜悦瞬间被抹去,僵着手哑着嗓子说:“我和洪建学不一样。”

    她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有什么不一样?你们骨子里是一样的,恃强凌弱。程度不一而已。如果你不是一直得不到我,或者昨天被害的是你不认识的,我想你可能当有趣的事情看一眼就走了。我现在觉得,你们这些人很可怕,包括蒋小薇在内,冷血、兽性。不过这些都和我无关,大家以后不会再有瓜葛。”

    她的话象是把他拖进淼无边际的深渊里,思考和情绪陷于停滞化为虚无,看向她的眼睛穿透她的身体投注在遥远处。

    她也没期望过他会回答,两人对峙良久,她问:“我的衣服在哪里?”

    “在我房间。”他的声音像是不是自己的。

    过了一会陈婉走出来时已经换回自己前襟肮脏的那套,隔着数米外相望无语,“谢谢你,”她疲惫不堪,他们的世界他们的思想都是她无法理解的,为什么一定要把快乐凌驾在别人的痛苦上?不择手段只是为了达到目的?包括蒋小薇。她隐隐醒悟昨天的事情并非偶然,是否出于刻意的安排和陷害?她现在没有脑力去分析,她只想回到让自己感觉安全的环境,把昨天所有的惝恍和今天的惊骇全部抛开,好好睡一觉。至于面前这个貌似颓丧无比,半条胳膊都是血污的男人她更无力无心应付,她对他没有分毫的感激,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无辜被牵连。“我走了。”

    第32章

    人的劣根性究竟有多少?

    所谓恃强凌弱,小时候的某些事就可见一斑。比如向唐氏综合症患者丢石头块,或者给瞎子带路专往没有沙井盖的路上走,或者逮到一只猫,很英勇地剁了它的尾巴。这些是先天的。后天再有家庭或其他势力庇护时,这些劣迹可能会换另外一种形式出现。如果有强大的背景庇佑,而能做到宽济天下者,那种高山仰止,又有几何人?

    你们骨子里是一样的,恃强凌弱。程度不一而已。

    这句话在秦昊脑海与心灵处

    激荡着,挟着一股让他透不过气来的被侮辱被轻怠的委屈,无处宣泄。他自问对陈婉真心诚意,或者曾经为美色所惑,但是到昨晚上,仅仅抱着她没有任何后续也令他快乐满足时,他已经后知后觉地醒悟某些地方开始不一样了。可惜由始至今,她体会到的又有几分?冷血兽性,她大笔一挥将他划归一类。

    陈婉每走一步,秦昊心底的那股悲郁就添一分,愈来愈浓烈,最后竟然让身体某处为之颤抖。愤懑随之而生,象被催生的藤蔓,枝枝叶叶疯狂地延伸至四肢百骸。到了极限处,反而平静下来,眼望着她一步步走向玄关,他跟随在后,先她一步把打开的大门重重阖上。

    他按在门上的手臂与身高的优势把她笼罩在阴影里,背对着玄关的灯光,她辨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周身的惫懒狠厉之气让她骤然慌张失措。她去扭门锁上的扶手,他突地把她压在门上,她看清他眼中那抹狞色,脑中警铃大作准备呼救时,他已低头吻住她微张的嘴巴。

    她双腿被他的紧压着,双手被他铁掌箍着腕处抵在门上,像是被钉上了耻辱架。她只能扭动脖子躲避,他却丝毫不给她呼救的机会。如影随形一味含住她的唇瓣,毫无技巧可言,单纯的进攻与肆虐,舌头探入最底,翻搅着、纠缠着她的。这样亲密的口水交融让她恶心得想吐,呜呜地反抗着,身体每一次扭动都会被他反压回来,腰腹间灼热的触感更是让她恐惧,于是更加疯狂地挣扎。

    暴力的攻击与她的挣扎反抗把他的冲动挑引至极限,他能感觉到肾上腺素磅礴的分泌,愉悦与兴奋于脊椎处沿神经一路而上,直至脑际。唇齿间她的味道他如何索取都觉不够,她僵硬身体下的柔软更是吸引他,他放开一只手,从她腰间滑上,罩住她一侧丰盈。

    他在感到巨大快乐的同时也尝到两唇相接处的血腥,她再次咬了他,并且尖叫起来。他按捺不住汹汹欲望和急需纾解的愤懑,把她举起来扛在肩上。她头脚倒置,双腿扑棱着,掉了一只鞋,手握成拳也只能打在他坚实的臀部和大腿上。“你们不是人!秦昊,你是禽兽,你是畜生,你……”她喊叫着,咒骂着,然后一口口咬上他的腰肉。

    秦昊痛得闷哼一声,反脚把门踢上,甩她上床。她一被松开,手脚并用往前逃脱。他伸出手握住她脚踝,用力把她扭动的身体拖回原处。反剪了她双手一掌握着,一掌探进床垫与她前腰之间,解开她裤钮。

    陈婉被他重重压进床垫间,几欲窒息。侧转头深吸一口气,便看见白床单上几滴鲜红。他的伤口重新暴开,新鲜的血淌出来,沿手臂蜿蜒而下。他眼中似乎被那缕红色晕染了,睨视她的眼神倔狠无比。粗重的呼吸缠绕在她耳侧,如同咻咻喷吐着鼻息准备择食而噬的兽类。手腕被他紧箍着近似麻木,双腿徒劳地踢打他,他的手掌探入她衣襟,游走着,她一声声的呜咽渐愈破碎。她不想哀求他,可是当那句“求你,不要”背离了意志低声溢出时,她羞惭得想死掉。

    他的停顿只有数秒,然后手掌仍旧寻隙而下,指尖微触到她的柔软处。她咬紧下唇,可是仍旧哽咽出声,“不要,求你不要。”他的呼吸越来越重,热气抚在她面颊上。他的唇在她脸上摩挲,滑至颈间,然后又寻找她的。她急忙把脸藏进床单间,嘴巴能躲过他的肆虐,并拢的双腿躲不过,他的手指又深入几分,轻捻慢挑开来。

    她全身每一条神经绷紧,抵御那陌生的让她羞耻让她作呕的感觉。无以名状的悲殇与绝望充盈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无以宣泄。那把刀,之前的那把刀,为什么当时不直接杀了他?

    后背的重压骤然而轻,陈婉心里闪过一丝惊喜,翻身跳起来就往门口奔。他长臂舒展,拦腰劫住她,重新甩她进床。她陷进被褥床单间,旋即又扑上来,挥掌相向。他再次箝住她掌掴来的手,从褪至脚踝的衣裤里走出来,欺身压至。

    在看见秦昊全然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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