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张婆子和我爹的死不是意外。

    张婆子也没有那诅咒人死的本事。

    我知道村长口中的天灾是什么。

    我们村子有条河，那河里原本有许多黄鳝打洞作窝，可这两年除了我家池子里的黄鳝之外，村子其他地方是再也见不到黄鳝了。

    这些话都是我娘前几年心情好的时候和我说的。

    黄鳝那东西，明明是鱼却偏偏长得像蛇，还不是蛇那种五颜六色的。

    黄鳝通体漆黑，脸部扭曲，长得就像怪物一样。

    黄鳝是不见光的，它们就潜伏在河底的淤泥里，只要有人下水，就会用它们尖细的牙齿死死咬住人的脚。

    久而久之，黄鳝身上有了邪气。

    我娘说，黄鳝是邪祟，是「黄鳝鬼」，每到半夜就不能去河边了。

    假如在河边听见有人说话也千万不要应答。

    我娘说成了精的黄鳝，会说话。

    我心里也有底，在家我就总在夜里听见黄鳝的声音。

    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总有人感兴趣，最开始是村里的两个胆儿大的年轻人。

    他们半夜去了黄鳝栖息的河流，最后却只回来了一个，另一个回来的人则性情大变。

    不仅变得聪明，甚至还会嘀嘀咕咕地说些外国话出来。

    我们村子里就连学校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人平白说些外国话呢？

    后来经不过村里人的盘问，年轻人总算是开口了。

    他说每到半夜的时候「黄鳝鬼」就会出现，只要给那些东西逗开心了，它们就会实现人的愿望。

    听见两个年轻人这样说，我们村里当家作主的男人都乐疯了，都趁着半夜要去抓「黄鳝鬼」。

    可村民去之后抓到的都是一些正常黄鳝，为了泄愤，带头去的男性村民开始了大肆屠杀。

    黄鳝怎么杀呢？

    砸晕了，钉在木板子上，再把肚子剪开，五脏六腑一掏，最后把脊椎也抽出来……

    也不用带回家了，就地取材再生个火。

    嘶……可香喽！

    村里组团去捉黄鳝的男人哈喇子直流。

    哎呀，那些还没宰的，也不用太仔细了，有没有砸晕都不重要了，直接肚子剪开就是了。

    只是畜生而已，活杀又怎样呢？

    管它们疼不疼的。

    那黄鳝太好吃了，男人们吃了就像有瘾了一样，每日不去吃个十几二十条浑身都不自在。

    就这样，我们村那边的河里鲜少再出现黄鳝了。

    可那些吃了黄鳝的男人身体竟然也开始发生了异变。

    他们四肢开始合并在一起，身体也开始发黑发灰，那些黏液更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把他们紧紧包裹在一起。

    对，吃了黄鳝的男人们居然渐渐变成了黄鳝……

    我娘的爹就是那个才开始吃了黄鳝变聪明的小伙，他和上一任村长计划了一下，把男人变成的黄鳝养在了马家。

    那些黄鳝就在我家后面的池子里，他们滑腻、粗壮、整日整夜纠缠在一起，半夜还会发出男人的声音。

    原来这才是「黄鳝鬼」，据说只要向他们许愿，他们心情好了，你的愿望就能成真。

    所以寡妇总是半夜来我家里借黄鳝，就是巴望着给「黄鳝鬼」伺候开心了，能实现愿望。

    可现在先是我爹，然后又是张婆子。

    联系起之前，村里人心惶惶，人人都说是黄鳝来报仇了。

    村长又来找我娘了：

    「你爹走得早，就没给你留下只言片语吗？现在村子出这档子事可怎么办哟！」

    我瞧见我娘眼轱辘转溜了一下，嘴角微微上翘：

    「没有。」

    9

    我知道我娘为什么不慌。

    我爹死的时候叫得好惨好惨。

    我就站在河边，瞧着我娘给我爹钉死在草地上。

    我爹走之前喝了我端过去的茶，里面有我娘那失了药效的麻药。

    所以我爹只是暂时昏了过去，在我娘把尖锐的木锥抵在我爹眉心的时候，我爹被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