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但许知喃的确是想到了小时候被父亲背着时的感受。林清野离宿舍越走越近,许知喃有些急了,手按在他肩膀上用了点力:“好了好了,你就把我在这放下来好了。”
“没人。”他言简意赅,把她的小心思摸得很透。
“过去可能就有人了。”
“过去也没人。”
“……”许知喃鞋子坏了,也挣扎不开。
他又说:“你把伞撑低点就不会被人看到了。”
许知喃忙把伞拿低了点,好在走过去一段路没人出来,林清野把她放到园区门口的屋檐下。
许知喃把伞还给他,抬眼时忽然注意到他领口边露出来的一段皮肤,估计是刚才被她按红了。
“啊。”
许知喃想伸手,结果到一半又停下,悬在半空中,慢吞吞收回来。
林清野垂眸扫了眼,淡淡笑了下,不在意得扯了下领口,没说什么。
“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许知喃再次跟他道谢。
他抬了下下巴:“进去吧。”
“嗯。”
两人都没先挪步子,最后还是林清野先离开,重新撑起伞,走进了倾盆雨幕里。
他背影身形落拓,肩膀很宽,身上那好闻的味道在雨中化不掉,仿佛依旧萦绕在她鼻间。
许知喃指尖还留存他身上的温度。
她也不知怎么了,心跳有些快。
其实后来许知喃想起林清野,总觉得他好像对自己也不是很差。
就像下雨天时,他自己淋雨也一定会护好她。
从来不会跟她发脾气,也不会把从外界受来的脾气泄露一点给她,对她说话总是散漫含笑得逗。
说到底,许知喃的确没有见过他对其他女生这样子过。
所以才会想自己会不会是特殊的,也许他就是这样子的。
可有时候许知喃又会难过,觉得自己好像只是被他很轻描淡写的喜欢了一下。
以至于到现在,她知道了林清野的秘密,他那么久之前就认识她,甚至还因为苏铮欺负自己的事去打了苏铮。
她都很难去理解,林清野从前对她的感情到底是哪一种。
可之前的误会再怎么缠绕,现在他们也都已经分开了。
“你到底是为什么来我这?”
“来跟你说声谢谢。”林清野侧了下头,“视频澄清的事。”
“不用,也跟我爸爸的事有关,换了谁我都会帮忙澄清的。”
现在的许知喃和从前不一样,每一句话都想尽办法了跟他撇清关系。
林清野坐在矮沙发上,店内的灯光将他瞳色映照得偏浅,淡淡的琥珀色,他仰视许知喃片刻:“阿喃。”
许知喃没应,只看着他。
“你怎么样才能原谅我?”他声音很淡。
“我原不原谅你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重要啊。”他笑得有些落寞,第一次坦诚自己埋藏许久的秘密,“我那么喜欢你。”
“……”
许知喃低下头,继续整理背包,好一会儿才说,“可我不想喜欢你了。”
因为从前被许知喃无意中的那句话刺伤了自尊心,林清野一直看不懂自己对她的感情。
而后来,尽管这段关系在其他人看来被玩弄感情的是许知喃,可在林清野心里对她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征服欲,大概是初次见到她时就像是在仰望,她如高高在上的施舍,不管之后关系怎么转变,那一眼都已经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可现在,许知喃这样平静地说“可我不想喜欢你了”。
他除了慌张之外,更多的是心疼。
他挣扎在自己的执念中,从来没有认真去考虑过许知喃的感受。
“而且我从来都没有感觉到你特别喜欢过我。”许知喃说。
“阿喃。”他低声唤,“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17岁。”
17岁的林清野,刚刚组乐队一年,还没拿到金曲奖,正处于籍籍无名的时候,在以混乱著称的七中读书,和父母关系恶劣,除了这张脸,在当时看来也的确是没有可以夸耀的地方。
而那时候的许知喃呢。
全省最好的一中读书,成绩优异性格温柔,身边许多优秀的朋友,做什么都很认真,又好像永远无忧无虑。
林清野曾经听到她跟朋友说起目标,她说她想考上平川大学。
也看到过她的父亲去接她放学的样子,许知喃挽着父亲的手有说有笑。
“17岁。”
许知喃低低重复了遍,在心里推算,她那时16岁,正读高一。
“你在哪里见到我的?”
“商业步行街,7-11那儿。”
林清野只简单跟她说了那天的情况。
可这天对于许知喃来说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对此丝毫没有印象。
林清野也不再多说,毕竟那天对他而言不算愉快。
“因为我和我父母的关系,可能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该怎么好好对一个人。”
许知喃想起之前季烟跟她提到过的,林清野和他父母关系似乎很恶劣。
“你和你父母……怎么了吗?”顿了顿,她又补充,“你不想说的话也没事。”
“那就不说了吧。”他应得很快,笑了下,轻松道,“怕你觉得我在卖惨。”
“……”
许知喃知道林清野家很厉害,想也许是些她的世界难懂的豪门恩怨,偶尔也会听顾从望提及他什么叔叔伯伯家的八卦秘辛。
她垂下头,却忽然看到从林清野裤腿里露出一角的东西,牛皮纸包着,上面似乎还写了字。
林清野注意到她视线,跟着低头,微微攒起眉——上回遇到那女神棍时给他的,忘记拿出来了。
他伸手想把东西给塞回去,刚一动,小纸包就掉下来,极轻微的“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许知喃视线跟着往下,以为是什么药粉,问:“这是什么?”
林清野刚捡起来,闻言手一顿,最后还是递过去。
上面写着一行字:温水送服,一气服下,心魔即断,姻缘速来,天灵地灵。
许知喃:“……”
这样神神道道的话和林清野实在不是一个画风的,以至于她立马抬眼看了林清野一眼,他倒是神色如常,似乎也没对此觉得多难以启齿。
她又低眸重新扫了眼那二十个字。
因为是刺青师的缘故,许知喃对这类字迹比一般人更敏感,很快就觉得有些眼熟。
她愣了下,想起来了:“这个——是不是南骞小路那边的一个老婆婆给你的。”
林清野没想到她居然还认识,果然这小尼姑和老尼姑总能说道两句,挑了下眉,淡淡“嗯”了声。
许知喃微蹙着眉将牛皮纸包打开,里面是些白色粉末,有股中草药味。
她又整齐折回去,问:“她卖给你多少钱啊?”
“一千。”
啊。
一千块。
许知喃张了张嘴,没发出来声音,又闭上了。
就这么一包东西,居然这么贵。
林清野和许知喃不一样,他是个纯粹的无神论者,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从前看许知喃抱着佛经也只是觉得荒谬又有趣。
如今还被她发现了自己花一千块钱买了这么个破玩意儿,林清野觉得有些尴尬。
顿了顿,他补充:“她说真诚待人方得始终,要对我那位姻缘诚心才可以,还说我有心魔,你手上这玩意儿就是为了除心魔的。”
许知喃问:“你相信吗?”
林清野自然没相信,所以那粉包纸巾还在他兜里,没有吃。
但当时会花这一千块智商税买下粉包的理由一言难尽。
也许是因为许知喃那晚上再次拒绝他,他心底闪过的一瞬间“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或者又是因为他在跟那神棍说话时想到了许知喃的影子,以及两人的那句“你这是大不敬”。
但许知喃是个虔诚的信仰者,林清野也不好直接说不相信。
正犹豫片刻,许知喃睁大些眼,样子有些难以置信,说:“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林清野喉结上下滑动,“没。”
否认的很干脆。
可是许知喃已经不相信了,一副看他上当受骗的惋惜模样:“那个老婆婆算命我不知道准不准,但她另外卖的这些转运辟邪的都是骗人钱的,之前我知道有个男人在她那边算命,后来吃了她给的东西还又拉又吐好几天,找她理论还怎么都不承认呢,而且还都卖得特别贵。”
“你可千万别吃。”她又叮嘱。
“……”
林清野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分开这段时间,许知喃总避着他不跟他说话,如今这长篇大论居然是劝他不要被神棍骗了的。
大概是怕他对受骗反应过激,许知喃又安抚道:“不过那个老奶奶自己带了个小孙子,才读小学,可能是要给他挣学费吧。”
“就当是行善积德了。”许知喃说,“积德无需人见,行善自有天知。”
听她又说这些文绉绉的话,林清野低笑一声。
被他这一笑,许知喃终于是回味过来他们如今的关系了。
她抿了抿唇,重新安静下来,拎起包:“你回去了吗,我要关店了。”
“嗯。”林清野站起身。
少年人高腿长,身形落拓,鬓角的头发被剃得很短,脸型棱角分明,在白炽灯下愈发显得明晦情绪,被光影切割的极为精致。
他就这么站着,看了许知喃一会儿,而后上前。
走到她面前,背弯下来,呈现出一个拥抱的姿态。
可许知喃却忽然想到上次他喝醉酒来自己店里的场景,下意识后退,躲他的拥抱。
林清野动作一顿,没强迫,只顺势将手支着自己膝盖弯下腰,视线和她齐平,平视着:“阿喃。”
“嗯?”她很轻地应了声。
“让我再喜欢你一次吧。”
林清野说。
第29章
后来许知喃再回忆起林清野那句“让我再喜欢你一次吧”,
虽然从前林清野跟她说话也从不会大声,
可这似乎是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最温柔的一次。
傲骨褪去后,他和她视线齐平,
许知喃第一次触碰到他的真心。
那句话是请求的意思。
对视片刻,
许知喃率先收回视线:“可是现在这么多人都喜欢你,你没必要这样的。”
“可我不喜欢别人。”
林清野抬手,想触碰她的脸,可悬在空中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下,往下坠了点,
轻轻落在她脖颈处。
他手心微凉,贴在她脖颈锁骨处,骨感的,纤细到脆弱,仿佛用力就易折。
“我不会喜欢别人。”他又说。
他手掌很大,
许知喃脖子被他控在掌心。
“我知道我骗了你,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把你拉进了我的生活里。”林清野神色很淡,“那天晚上,
后来我也喝醉了。”
“我没有想过要故意破坏你的人生,
如果我没喝醉,
我不会那么做。”他头一点点低下去,
不再直视她。
“你不用给我任何回复,只要你允许我再喜欢你一次就可以。”林清野说,“阿喃,
以前我对你不够好,让我现在再认真追你一次。”
许知喃只觉得在他掌心的脖颈发烫,说不出来话。
直到一串手机铃声打破沉默。
是她妈妈打来的。
林清野往后退一步,没靠这么近了。
许知喃从包里拿出手机,接起来:“喂,妈妈?”
许母在那头问:“阿喃,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别忙太晚又生病了。”
“嗯,我知道的妈妈。”她乖乖应声,“我马上就回来了。”
许母怕她只是安抚,又催道:“快回家来休息啊,门还给你留着呢,你回来我再睡。”
又聊了两句,许知喃挂了电话,林清野已经又退回到桌子前,看着她说:“我送你回去吧。”
“我可以坐地铁的。”
林清野看了眼时间:“末班时间快过了,回家还要坐一小时的地铁,太晚了。”
许知喃想起妈妈说的“你回来我再睡”,犹豫片刻,看了眼玻璃门外,林清野那辆车就停在外面,很近。
她摇头:“会被人看到的。”
“不会。”林清野戴上口罩帽子,压得严实,只从帽檐下露出一双漆黑眼睛,“我送你,可以早点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