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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阿喃:你昨天不是来我家帮忙了吗,我妈妈让我请你吃个饭。]

    [顾从望:还是阿姨考虑周到,是该请吃个饭,请我去哪吃啊?]

    [阿喃:我下午就要回学校了,去我们食堂请你?]

    他啧了声。

    [顾从望:没良心,我还以为你要请我吃大餐。]

    [阿喃:我们食堂很好吃的,不然你想去哪里,你来定。]

    顾从望没再打字,摘了耳机,直接给她发了个语音:“你现在方便吗,我给你打电话。”

    他发完,又自己听了遍。

    从手机里出来的声音和自己本身的声线是有略微不同的。

    这回林清野倒是听出来了。

    这个声音,他以前也听到过。

    近代史考完那天,他把许知喃拉进隔壁教室时,有个电话一个劲儿的打过来,里头那个男声,正是顾从望的。

    当时林清野还直接挂了他那通电话。

    许知喃大概是答应了,顾从望起身要往外走,又被顾父叫住:“又干嘛去啊?”

    “有事,跟我朋友打个电话。”

    林清野嗤笑一声,表情不屑。

    就这还“朋友”。

    他打开自己手机通讯录,许知喃就在最上面。

    倒不是置顶,而是备注“阿喃”,A开头。

    他抢在顾从望之前拨过去。

    铃声响了十几秒,而后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许知喃把他电话挂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听到铃声后再出现这个提示音就是被挂断的意思

    第16章

    林清野面无表情地摁灭手机,

    身上浸染风雨欲来的气场,

    而后他直接站起身,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始终没怎么说话的傅雪茗忽然开口。

    林清野回头,

    视线低垂,

    五官轮廓显得愈发锋利:“你管呢。”

    傅雪茗声调立马扬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林清野说完,直接提步往外走。

    宴会厅厅门关上之际,他听到周围那些人正安抚劝解着傅雪茗,以及傅雪茗口中厉声蹦出来的字眼——祸害,混蛋一类的词。

    刚出去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一旁倚着墙站着的顾从望,正在打电话,

    满脸笑。

    林清野觉得可笑,脚步不停,淡嘲一声。

    那点嗤笑被顾从望捕捉到,侧头看过去,林清野倒没再分给他半个眼神,

    直接走了,很快背影就消失到转弯口。

    许知喃注意到他好久没回话,还以为是手机信号不好,

    又“喂”了一声。

    “嗯。”顾从望收回视线,

    “没什么,

    就是碰到个傻逼。”

    林清野昨晚没有睡好,

    回到家后就直接把手机关机,躺到床上。

    这回倒是很快就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见了第一次见到许知喃的时候。

    不是在酒吧,

    也不是跟秦棠在网吧看到的那次。

    而是更早。

    他和傅雪茗大吵一架,从家摔门而出。

    那时他还没有获奖,组乐队只为了玩,更没有收入,他不愿意向林冠承要钱搬出去住,从林家主宅出来后连个可栖身之地都没有。

    冬日,夜风呼啸而过,干燥的冷风顺着脚踝往上蹿,凉气刺骨。

    他出来的急,连外套都没穿,风勾勒出高瘦的身形。

    步行街最尾端有一家便利店,外面路灯坏了好几盏,暗沉沉的,他买了包烟出来,长腿一迈,在外面木头长椅上大剌剌坐下来。

    许知喃便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旁边还有个同伴,两人都穿着冬装校服,灰蓝色,明明是很不显眼的灰败颜色,可林清野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原本就白皙的肤色被冷风吹得列白,浑身上下都裹得很严实,毛茸茸的雪地靴踩在未化的雪地上吱嘎吱嘎响,半个下巴也被包进围巾里。

    “小景,这都到哪了呀?”许知喃挽着她旁边那女生的手臂,声音压得很轻,“太黑了。”

    “应该就是在这啊,怎么不见了呢?”

    两人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微微弯着腰,沿街走过来。

    忽然,从一旁草丛里发出细微的猫叫声,黏黏糊糊的,不留心听甚至都听不清。

    少女神色一亮,小跑过去,在花坛前蹲下来,伸长手臂身子向前倾,费了好一会儿劲才将那只小奶猫抱出来。

    黑黄两色的小土猫,还很小,窄窄一张脸。

    对人来说,大多偏爱瓜子脸,可对猫却相反,甚至连价格都得比那些大脸盘便宜些。

    这只猫长得并不讨巧。

    可少女抱着它,眼睛都亮了,像是坠着璀璨银河。

    林清野坐在漆黑处,嘴里叼着烟,冷眼旁观,便见她从校服口袋里费劲地扒拉出一包东西,拿塑料袋裹着,摊开后,是一把猫粮。

    “这么小的猫咪,能不能吃干猫粮啊?”同伴在一旁手撑着膝盖问。

    许知喃一顿,又从包里拿出个浅粉色的保温杯,往猫粮里倒了些,大冬天热水氤氲出大片雾气。

    等猫粮泡软后她才给小奶猫吃。

    “阿喃,它好可怜啊,这么冷的天,要不我们养吧?”同伴说。

    许知喃摇摇头:“我不行,我妈妈对动物毛过敏的,不能养。”

    “这样啊……那我给我妈妈打个电话,问问她能不能养。”

    她说完,拿出手机走到一侧给她妈妈打电话去了。

    许知喃依旧蹲在原地,她把手套摘了,轻轻摸了摸猫咪的毛,不是很软,还有些扎手。

    野猫都有些烈性,发出些呼噜声,紧接着就伸着爪子抓人。

    许知喃吓了跳,迅速收回手,没被抓到。

    她心有余悸,立马又戴上了手套,然后才鼓了鼓腮帮,缓缓吐出一口气。

    旁边传来轻笑声。

    她侧头看过去,因为路灯坏了,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对面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了个人,嘴里咬着烟,风把他头发吹的乱糟糟。

    许知喃看不清他的脸,也分辨不出来他的年纪。

    只不过他身上只一件薄薄的单衣,像个流浪汉。

    可脊背却又挺得笔直,像隆起的的青峰。

    她眯了眯眼,想看清,可惜失败了。

    尽管看那身形不像流浪汉,但她前几天刚刚在新闻上看到流浪汉冻死在街头的消息,为了以防万一,她冲着那边轻声问:“那个……你冷不冷?”

    少女声线轻柔,像阵春天的风。

    林清野没动也没开口,却因为她这声音,重重咬了下烟嘴。

    许知喃注意到他那烟头火光乍亮一瞬,她莫名有些害怕了,周围还是黑漆漆的环境,她抱上猫,不再久留,往回走。

    正好同伴也打完电话了,说是她妈妈同意养了,从她怀里接过猫咪。

    “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那边坐了个人。”许知喃又回头看了眼,转回去,“好可怜。”

    她正走到一盏亮着的路灯下,月亮就悬在她头顶,可她眼睛清凌凌的,比月光还要干净。

    像是无声地在他们之间落下一道分界线,他这漆黑肮脏又混乱,而她那干净澄澈。

    她高高在上,普度众生一般,对着他丢下三个字——好可怜。

    林清野笑了声,声音讽刺又不屑。

    后来林清野又遇到过她几次,那晚他就看到了她校服胸口的“堰城一中”字样,知道她在一中读书,因此也不确定这些遇见到底是偶然还是自己的处心积虑。

    他没有靠近,永远远远的瞧着。

    倒也算不上跟踪,完全是旁观者的态度。

    她始终笑着,跟身边的朋友说话也细声慢气,好像生活没有一丝阴影。

    他是个矛盾体,一面倨傲顽劣,对她那声充满同情睥睨的“好可怜”耿耿于怀,看到她身上那点潜藏于底的傲气就忍不住皱眉,想要打碎。

    一面又像个泥沼黑暗中的野兽,从洞穴深处窥视她,一见光就缩回去。

    再后来,他看到她身边又出现了一个男生。

    他们俩关系似乎非常好。

    许知喃冲他笑时似乎也更加好看。

    在那天之后的夜晚,林清野做了一个梦,他和身上那人肌肤相贴,体温相煨,他看到了雪夜那天看到的的那张脸,她那说出“好可怜”三个字的粉唇也柔软饱满。

    可也同样是这张漂亮的唇,冲着别人笑。

    他俯身在她侧颈重重咬下去,尝到血腥味。

    然后他惊醒过来。

    林清野躺在床上,胸腔起伏,呼吸粗重,回想起白天许知喃冲那个男生笑起来的样子,眉眼柔和,眼眸中都浸着满满的笑意。

    他一边不屑一顾,一边却又嫉妒发狂。

    就像她只是细声细语的说了一句“好可怜”,他却被她眼底的光芒灼伤,第一次产生征服欲,也是第一次明确产生某种难以启齿的冲动。

    那晚他再也睡不着觉,于是写下了《刺槐》的歌词。

    “在我和世界之间

    你是鸿沟,是池沼

    是正在下陷的深渊

    你是栅栏,是墙垣

    是盾牌上永久的图案

    你是少女

    我是匍匐的五脚怪物

    暗夜交错中春光乍泄

    你拿起枪,我成为你的祭献

    ……”

    歌词中的少女成为他的一个秘密。

    可少女太漂亮了,秦棠也发现了,跟他说要追求她。

    林清野不屑,面不改色轻蔑道:“那你追。”

    再后来,秦棠失望放弃,许知喃结束高中生活,同样进了平川大学。

    那晚他在酒吧再次见到了她,跟新认识的朋友们一起,男生女生都有,林清野冷眼旁观,秦棠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吵,他都没怎么听清。

    许知喃显然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不擅长喝酒,几杯下肚,脸已经红了。

    林清野注意到她去了卫生间,他不紧不慢地跟上,点了根烟,靠墙站着。

    近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做关于许知喃的梦了,对他而言是件好事。

    只不过今晚看到她红着脸颊醉酒的模样,林清野一想就觉得头疼,怕又是个难眠夜。

    他弹了弹烟灰,混着酒吧鼓噪的乐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语言粗俗,他寻声看去,还看到了男人对面的许知喃。

    林清野夹烟的手略微一停顿,提步走去。

    “喂。”

    他声音轻描淡写,当真只像是路过。

    男人皱眉看他:“怎么?”

    “她是我的人。”林清野说。

    他那个散漫态度让人一听就不会相信他的话,可男人知道他是酒吧乐队主唱,不敢惹事,悻悻走了。

    没人知道他是处心积虑,只把这当做老套又无趣的英雄救美。

    林清野站在原地,看了许知喃一会儿,然后上前握住她手臂,平静问:“还能走吗?”

    她仰头看他,目光不太清明,林清野同她对视着,喉结利落滑动,任由欲望发展:“想不想跟我回去?”

    这种欲望将他吞噬,这么多年来,他像穴居黑暗洞穴的野兽,无数次想把她叼入洞穴中,想要把明媚美好的她拉入地狱。

    可她却又明媚不可攀。直到多年后的现在。

    他的时机终于到了。

    第二天一早,她那张说他“好可怜”的唇瓣,总是对人笑的唇瓣,他又恨又爱的唇瓣,因为无措和哭腔微微颤抖着,眼眶通红对他说:“对不起,我会对你负责的。”

    林清野那颗心脏被重重攥住,剧烈跳动,他在心里狂笑。

    可事实上,他的确大笑出声,赤着上身靠在墙沿,笑得胸腔震动,烟头续着的一段烟灰也在抖动中坠下来,飘散开。

    他看着她轻慢道:“行,记得对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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