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所以,这个杀张吉的人,是为了以他的尸体作为诅咒?”虽然从前也听过一些巫蛊之术,但姜书绾仍然觉得其中疑点重重,“我想看看那块木牌。”谢植这回真没嘴软,抓着她的手一口咬在指尖:“还看!”
“你做什么!”姜书绾惊呼一声,谢植一手托着她的屁股将她整个人提溜起来,抱在了自己怀中,就要往床边走,她总觉得自己要掉下去,死死抓着他肩头,“你放我下来。”
“外放了三年,胆子变大了是好事,但性子太野了可不行。”刚扯开半边衣襟,熟悉的清甜气息就萦绕鼻息间,谢植嘟囔着:“身上抹了什么,怎么这么勾人?”
姜书绾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心思在此调情,瞪了他一眼:“毒药,闻者一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一个时辰……”谢植眯着眼算了算,“三两回也来得及,死了也不亏。”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你!!”恐吓不成,反而助长了他的气焰,谢植的手不安分地探进裙摆中,姜书绾气急,“官家都生气了,你还不去查是何人散播的谣言?”
才摸了两下就感觉掌心热热的,谢植哪有心思管其他人,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关我什么事。”
姜书绾刚准备再骂他几句,忽然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顶着,热热的、硬硬的,谢植见她不再挣扎,嬉皮笑脸地问:“绾绾也是食髓知味了,对不对?”
“跟我说说,什么样的取魂术?”姜书绾感觉身体里好似有火苗在窜,所到之处一片燎原,她迫切地需要想点什么别的来分散注意力,否则这火就越烧越旺。
谢植眼珠转了转,指了指自己的唇:“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我明日亲自去问——唔——”话还没说完,谢植的吻就落了下来,撬开她紧闭的双唇,灵巧的舌头像水蛇似的到处乱钻,舔舐过她唇齿间每一寸。
是他一贯的强势作风。
直到两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谢植才松开她,姜书绾嘴唇被他含在口中吮吸,饱满地泛着水光,红润润地让人想一口吞下去,他轻轻喘息着在她耳边问:“怎么办?我似乎有些上瘾了。”
姜书绾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黑暗中,一双眸子亮闪闪地望着他:“带了瘾字的,总容易让人泥足深陷,否则又怎么会有那些酒瘾、赌瘾之人犯下大错,谢相,有瘾还是早日戒了好。”
空气里都是包裹着她味道的甜蜜气息,谢植摇摇头:“戒不掉,那不戒不行吗?”
她柔软的指尖戳在他的心房处,点了点:“可是,这里已经装了别人了。”
想起她这几日说过的话,还有那个念念不忘的心上人,谢植有些颓丧,压在她身上的力道也减轻了些,然而就在姜书绾以为他要退去时,谢植突然将她抱了起来:“你不是说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姜书绾有些错愕地看着谢植……这是那天她一句玩笑话而已。这个人,该不会是……
只见谢植眼角亮亮的,墨色的瞳子里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耳边听见他在说:“只要你不说停止,我们一直这样下去也可以。”
她心里涩涩的,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想起姐姐从前劝她的话:“盲婚哑嫁的,成亲前都没见过面的两个人哪能说恩爱就恩爱呀,都是靠成亲之后日日夜夜陪伴出来的。”
日日夜夜的陪伴,或许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意吧。
“姜书绾,我已经退让至此了,你也拿出些诚意来吧。”
“你要什么样的诚意?”她有些茫然,不确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谢植凑到了她耳边:“把解药给我,一个时辰太短了,我还没活够呢。”
浣溪沙(10)
她是毒药,也是解药。
前一次两人都很急切地去占有彼此,并未仔细品味其中滋味,故而这一回谢植的动作慢了些,先是细腻温柔和姜书绾缠吻,又耐心地抚摸着身下每一寸。
温热的嘴唇贴在她柔滑的肌肤上,谢植大口呼吸着有她气味的空气,心想着:我怎么会不知道,燕山府路那三年你是怎么过的。
含着她柔嫩的唇瓣细细琢磨,他在心中对她说:“天祐元年的秋末,你破了头一桩案子,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却为了那个失去儿子的老奶奶哭了一整晚,当时我就开始怀疑,送你去那里是不是做错了。”
火热的唇舌继续辗转往下,舌尖舔舐过她柔软的小腹,惹得姜书绾一阵阵酥麻,谢植脑海中继续想着:“而后你白日里处理公务,晚上挑灯夜读,翻遍提点刑狱之册,你一定想不到,燕山府路新开的书舍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刑狱典籍,那都是我给你寻来的,天祐二年,你破了案子之后还特地去感谢那书店老板,殊不知,该谢的人是我!”
沿着柔软的小腹往下吻,馥郁的甜香味更浓,谢植微凉的鼻尖顶在穴口,姜书绾的身子已经微微战栗,她有些不确定,又有些害怕,颤抖着说了句:“不要……”
不要?他偏要!
谢植轻轻咬了一口,甜腻腻的味道来源正是这里,心中又想到:“天佑三年,凶手是个辽国人,被你当众揭穿后,竟然恼羞成怒要杀人,你拿自己去和人质交换,若不是有我派去的暗卫,只怕小命都要丢了,我想着不在身边看着总不放心,还是将你调回来的好。”
结果,调回来在身边也不乖,三天两头惹他生气,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让他伏低做小。谢植越想越气,牙上的力道重了些,似在研磨。
姜书绾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融化了,情不自禁地弓着身子,双脚踩在他的肩头,紧张地脚尖都绷直了。谢植再抬起头时,唇边还留着一丝晶亮的水痕,姜书绾伸着手替他擦了擦,两人抱在一处,吻得更加缠绵。
她从不知道,原来巫山云雨竟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飘飘然好似身处云端。
可是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来临,谢植今日却不急,磨磨蹭蹭地逗着她,拍打的力气也是绵柔柔地,像是在给小猫顺毛。
然而对姜书绾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她咬着牙,额头都滴出汗来,攀着他的肩膀喘息:“谢相,今天也没吃饭么?”
啪啪两下打在她屁股上,谢植的脸不知是否被她气得,顿时通红,咬牙切齿地训道:“一天没打,皮又痒了?”
然而姜书绾的挑衅还没结束:“我就说你没吃饭吧,我奶奶拍灰也不止这力气。”
在这种时候,挑衅他的结果就是被噼里啪啦一顿揍,姜书绾身子又酥又麻,扭过头去不看他,偏偏谢植不依不饶,捏着她的下颌骨:“羞什么,又不敢看我?”
“你有什么好看的!”姜书绾同他赌着气。
谢植按着她的身子,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摇了摇:“怎么这么容易生气?”
“我没生气。”姜书绾这才转过脸来,面色有些严肃,她想到那些空穴来风的诅咒谣言,还有赵元思隐晦的暗示,正色道,“六部是你在管的,各处减水坝都在坍塌,还不收敛一些么?”
她又不是傻子,才不会相信是诅咒让堤坝坍塌,这里面的猫腻恐怕与贪腐脱不开关系。
谢植愣了一瞬,忽然明白了今日赵元思为何忽然提起堤坝的事儿,还刻意说得那么隐晦,他低头笑了笑,将姜书绾揽入怀中:“看来太后不用担心,小猫长大就变成老虎了,能自己吃人的。”
“你在说些什么?”姜书绾不明就里。
谢植笑笑:“你也觉得是我贪污了那些银钱?”
“汴京中黄口小儿都知道,五花马,千金裘,不如谢相一壶酒。”姜书绾微微叹息,她心中不信谢植是那样的人,但这些年他所作所为,偏偏又让她迷茫,只得绕开话题:“左相位尊,右相权重,你看人家薛相,名声就比你好得多。”
“薛怀庭啊……”谢植将那个名字念得意味深长,却又不明说。
姜书绾嗅到了一丝隐情,忙问道:“薛相怎么了?”
“我记得,你原先是想拜在薛怀庭门下的,后来怎么来我府上温卷?”想起从前往事,谢植难免有些好奇,“那老家伙装得板儿正,清廉高洁的样子就骗你们这些书呆子。”
姜书绾仰装生气,不去看他。谢植扭过她的脸,黑暗中,二人鼻尖相贴,这几乎要给姜书绾一种错觉,他们不是因为欢爱而纠缠在一起的男女,而是一对交心的亲密爱人。
“你觉得是我么?”他又一次问,只是这一回认真了不少。
姜书绾无处可躲,只能顺着自己的心意,一股脑儿将心中的话全都倾诉了出来:“我觉得你不会,也没有必要,但是你很多行为又让我看不懂,谢植,你要敛那么多财到底要做什么,可以告诉我么?无论如何……我总是、总是信你的。”
天地都安静下来,谢植觉得自己的心脏从未如此有活力地跳动着,他握着她肩头的手微微用力,指腹嵌进了柔软的肌肤里,似乎要和她融为一体。
有她这一句话,就够了。
他摸摸她的脸,回答道:“保命用的,以后你就懂了。”
姜书绾挣扎着起身,认真端详着他的脸,谢植说话时眼神没有闪躲,神色也未见异常,从前审讯犯人时,她掌握了不少要领,嘴里说出来的话也许会骗人,但身体自然而然的反应却不是那么轻易能够伪装出来的。
她在他眼底读到的,只有磊落,坦荡,还有对一切都不在意的桀骜。
姜书绾眨了眨眼睛,在心中暗暗发问,谢植啊谢植,究竟什么,才能入得了你的眼呢?而你现在做的这些事儿,究竟是发自真心,还是另有隐情?
浣溪沙(11)
在桃叶县的第四天,姜书绾总算是等到了张吉的父亲。
如意戏班的班主,张如意。
听说他喜欢喝酒,姜书绾还特地命周肃带来两坛好酒,聊表心意。
张如意将面前的酒推开,一脸嫌弃的样子,他看起来似乎很疲惫,脸上是不自然的蜡黄色,仿佛染了什么重病一般,姜书绾略带抱歉地对着夫妻二人解释道:“此案牵扯甚广,令郎的尸首暂时还不能够归还。”
“官府办事不力,我们也不想说什么了,吉儿横遭此祸,我们也自认倒霉了!”张如意咳嗽了几声,嗓音沙沙哑哑,“你们能不能快些把我儿子尸体还给我们?人都已经死了,哪有霸占着别人家孩子尸首的道理!”
周肃见他们对姜书绾如此不客气,刚想出言教训几句,却被姜书绾按住了,这夫妻二人隐约透着一丝古怪。
今日见到了张如意,她心中这个念头更加确定。
关于儿子的死亡,他们都没有表现出十分痛楚的神色,即便是有,也不尽真心,但是偏偏一提到尸体这件事,就格外急躁。
急躁地,仿佛是想掩盖些什么。
“如果想尽快领回尸首,也需要你们的配合,烦请二位再仔细回想回想,张吉生前是不是有什么仇家,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姜书绾一边问,一边仔细观察着二人。
“没有,我儿子好好的一个人,不信你们周边四邻去问问!”张如意起身就要赶人,“明日若再不归还,我夫妇二人便去县衙门口坐着!”
姜书绾被张如意往外推,焦急地握住他的手臂:“张班主,我们是来帮你的……”
她握得紧,忽然见张如意的额头都冒着汗,正在倒抽凉气,手还微微颤抖着,赶忙松开:“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手上有伤,我给你看看!”
她掀开张如意的衣袖,手臂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布,刚才被她握紧的地方微微渗出血迹来。
“不用你们假心假意,快滚!”张如意抽回手。
周肃与姜书绾被推出了门,看着紧紧关上的大门,周肃一摊手:“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快到饭点了,但是他们家丝毫没有动火做饭的意思,姜书绾想了想,拍了拍周肃的肩膀:“走,去他家厨房看看。”
与寻常的农家差不多,张家厨房里锅碗瓢盆也都一应俱全,而一般人家的锅大部分都是放在灶台之上,但他们家的灶台上却是空的,铁锅放在角落,上面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没有锅如何做饭,莫非他们这几日吃的都是干粮?
里屋有声音传来,似乎是张如意:“今日我就不做饭了,一会儿去买些红糖馒头垫垫饥可好?”
然后是徐芬低低的一声:“我吃不下。”
“吃不下多少也垫垫肚子,人不能不吃饭呀。”张如意的声音温柔了许多,“身子会吃不消的。”
“嗯。”
“走吧。”姜书绾以口型对周肃说了声。
虽然没有任何发现,但她总觉得这家人古古怪怪的,忽然迎面走来一个娘子,正是前几日她去走访时见过的吴娘子。
吴娘子主动和姜书绾打招呼:“官人今儿又来了?张家的事儿可解决了?”
“还没。”姜书绾摇摇头,“今日见了张如意,但是他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吴娘子点点头,微微叹息一声:“阿吉是个好孩子,虽然不是他爹娘亲生的,但一直挺孝顺的,他虽然已经去了,但听着这几日张家都没什么动静,想来如意喝酒也少了,或许也是件好事儿吧。”
“他……喝了酒,会有动静?”姜书绾好奇地凑近了吴娘子,“跟我说说呗。”
“那动静可大了,打老婆打孩子,啧啧——”吴娘子这个年纪,正是倾诉欲爆棚地时候,平日里一个村子上的人,大多对这些老掉牙的事儿没什么兴趣,今日见了姜书绾,她只恨不得肚子里的话全都倒出来才好。
回去之后,姜书绾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一个酗酒,喜欢殴打老婆孩子的人,真的会在孩子死后,突然之间转性变成另一个人吗?
厨房里她听到的寥寥几句虽然不多,但那时家里一个外人都没有,张如意没有必要继续做戏,他对徐芬的关心和关切十分自然,不像是突然间转变出来的。
与此同时,谣言已经如野火燎原一般蔓延开来,取魂镇魂一事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还有的版本说这是赵元思自导自演,陷害了自己的二哥不够,还要除去自己的大哥,现在早了天谴,怕江山不稳,就取人魂魄镇堤坝。
更严峻的是,几处堤坝坍塌的城镇,在此后几日均有尸体出现,死法几乎与姜书绾绘制出来的一模一样。
死者被红色的戏服包裹着,双手双脚被捆绑,脚下系着秤砣,只是与张吉不同,他们的面容没有被毁去而已。
赵元思震怒,命开封府彻查,京畿路提点刑狱司协助办理,务必将此案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