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尊——鹤君送我的宝器。”连漾眉眼稍弯。
三两句话的工夫,她已放松不少,全然不似方才那般紧张。
“那鹤君定然极为看重小仙长。”
“不知道。”和玉的声音没个起伏,“我好久没见着鹤君了,他以前也从不说这些。”
他又将手杖的尾尖往管衡面前一递,不大情愿地开口:“握着。”
管衡言谢,握紧杖尖。
有金色符文自手杖漾开,飞旋着将三人包裹。
不过片刻,三人就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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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玉将他二人带至一玉殿内,收好玉鹤杖后,他朝玉殿更里处道:“鹤君,人已带来了。”
连漾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里间与外面只隔了层朦胧薄帘,帘上印了道影绰身影。
那人静坐在案前,正提笔写着什么。听见和玉说话,他放笔起身。
身形高大,瞧不清面容,唯束在窄腰上的带钩打眼。流光红玉,有如灼目火焰。
连漾正辨着那身影,忽有两只手掌大小的白鹤凭空出现,一左一右,分衔着那薄帘朝两边飞去。最后化为玉鹤,将薄帘钉在两侧漆柱上。
随着帘子拉开,她也瞧清了殿内那人的脸。
连漾怔住。
扶鹤?
她盯着那所谓的鹤眉眼冷然,脸不见笑,银袍如月华倾身。
确与扶鹤生得一模一样。
想起地宫的事,她正犹疑于这人究竟是扶鹤,还是与他仅皮相相同的另一人,便听得一声闷哼。
她侧眸一看——
管衡稍躬着身,头见冷汗,唇色苍白。
和玉在旁解释:“应是承受不住鹤君的灵力,无事,这宫殿布有阵法,待会儿便会习惯。”
连漾意识到那人真是扶鹤。
毕竟她对这威压没半点反应。
扶鹤静看着她,眼底瞧不出情绪。
半晌,他开口道:“过来。”
连漾正欲往前,便被管衡抬手拦住。
他压声唤她:“师妹。”
连漾听出他语气中的告诫意味,似在提醒她勿入内殿。
她看了眼扶鹤,收回那一步。
扶鹤神情未变,声音平静:“述戈为万剑宗弟子。”
“是。”管衡稍作喘息,才继续往下道,“关于述师弟在万剑宗的事,师父已全部上报八方盟,道友若有任何问题,尽可查看簿册。”
扶鹤淡声道:“道不同,亦称不上为友。”
管衡神情一凝。
他勉强抬眸,望向里间那人。
不知为何,那人周身竟如蒙了层薄影,令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与神情。
可从四面八方倾来的压迫感为真,漠然如冷雾洇透的视线亦为真。
扶鹤又道:“如簿册完整,自不需再作询问。”
管衡听出他这是在暗斥万剑宗办事不力,没有提前将述戈的来历调查清楚。
此时,他已勉强适应那威压,面色也有所好转。
“是。”他闻声应了,“此事确为万剑宗失职,我作为述戈的师兄,过错当为最大。”
“那你便应清楚,此次未追究万剑宗之责,是因衡量功过,而非无过。”
扶鹤稍顿。
他看向连漾,语气稍缓。
“无需站在殿外。”
管衡:“多谢鹤连漾知扶鹤有意瞒着他俩的关系,也恰合她意,便跟着叫了声多谢。
两人进了里间,和玉随在身后,引着连漾去了方才扶鹤所在的桌案旁。
桌前两把椅子,桌上的笔墨亦是两套,还放了些点心水果,显然是提前备好的。
“连仙长,”和玉拉开其中一把椅子,“仙长只需将那魔修所去过的地方写出来便可。”
连漾一手扶着椅背,问:“为何?他应当不会再去那些地方。”
“是。”
在扶鹤身前,和玉的脾性更为收敛,脸上见不着丁点表情。
“但要查清他去过的地方,才能知晓他有没有做过什么。如今魔界大乱,盟内担心魔域会另开进入人界的通道。”
连漾点头应好。
等她拿笔,和玉看了眼管衡,又望向扶鹤。
扶鹤垂眸,殿内出现一桌一椅。他看向管衡,道:“亦请坐。”
等管衡坐下,和玉才化为白鹤,消失不见。
管衡沾了墨,却无从下笔。
他与述戈相交甚少,不了解他的性子,更不知道他常去哪里地方,实在难写出什么。
细思之际,他忽听见扶鹤道:“听闻北衍管氏一脉凋敝,如今修仙者仅一。”
管衡笔一顿,神情晦暗不明。
“是。”
“不知缘由为何?”
管衡将笔攥紧,攥得指腹毫无血色。
“实力微弱,式微只在早晚。若能修为精进,必然会使氏族兴旺。”
扶鹤声音平淡地反问:“并非败在失道?”
管衡神情更冷:“管氏只因不够强大才受尽委屈,而非失道。”
扶鹤行至他身前,轻抬了手。
他并未挨着管衡,只在他眉心上方轻一点。
随即,指尖便引出一缕淡黑色的气,游蛇一般缠绕在他指上。
管衡一惊,倏然放笔,急急起身。
扶鹤垂手,将那缕黑气捻净。
他问:“也是因此,才任由自己横生歹心?”
作者有话说:
?
第
215
章
连漾手中还在写,
注意力却完全偏到了他二人身上。
她虽长在万剑宗,却鲜少听人论道。一时间,也不理解他俩为何要将强大与道心割裂在两端。
难道一味求强,
也算失道么?
她笔一顿,
眼底沉进些许茫然。
他们以剑为道,不应剑愈强,与道离得便愈近?
不过这念头倏然就被压下,她转而望向那缕黑气。
之前在七鹤岛上,
她便察觉到管衡情绪不稳定,后来扶鹤亦提醒过她,
说是他有入魔之兆。
不想,
竟已生了一缕黑气。
所幸只有一缕,也尚未转为魔息,
至多说明他心性不稳,
没到入魔的程度。
而管衡却双眉紧蹙,如临大敌。
他眉眼间的温和尽数褪去,换之以防备。
“片刻心性不稳,
何至于论及歹心。”
“自然。”
扶鹤压下冷视,声不见起伏。
“但若求仙途,当以静心为上。”
连漾斜挑起视线,
悄声打量着管衡。
几乎在扶鹤说出这话的瞬间,他便垂下了脸,眼睫漏出的一点眼神阴沉得可怕。
但不过刹那,他就又恢复了温和神色。
“仙长言之有理,
衡受教了。”他重新坐回桌前,
提笔写字,
“不过眼下另有要事,
改日再作讨教。”
连漾觉他变脸太快,便专心观察着他的神情。
直等扶鹤在身旁坐下,她才回过神。
“仙长,”他抬手拈住笔头,以制住她的动作,“笔误了。”
连漾怔然垂眼。
她方才写的东西,单看每个字,钩挑皆自然流畅。但字与字几乎黏在一块儿,更是写得歪歪斜斜,游蛇一样。
她倒自在,左手取纸往上一压。
“另写一遍就是。”
可纸取过来了,按在笔头上的手却没挪开。
她看向扶鹤,提醒道:“鹤君?我要写字了。”
“嗯。”扶鹤不冷不淡地应了。
他松开手,指腹顺着毛笔细杆游移而下,最后顿在她的虎口处。
那儿甩了些墨点,若不细瞧,很难发现。
“手上如何也沾了墨。”
说话间,有轻柔的白光自他指尖泛开,片刻就将那些墨点抹净。
连漾下意识去瞧管衡。
见他没注意这边,她才以心音问道:“为何让他也过来啊?他和述戈平日里没什么来往。”
将她手上的墨点擦净后,扶鹤把桌上的小食往她面前推了推。
“当日述戈进宗的簿册,为他所写。”
除此之外,他亦想亲眼看看,那所谓的正缘到底是何模样。
“哦。”连漾又低头写起字,“那簿册里面没什么东西,我看过——待会儿才和你说吧,我一分心就容易写歪。”
述戈给万剑宗的那簿册,没什么东西不说,仅有的丁点儿信息也几乎都是假的。
见她写得认真,扶鹤亦提了笔。
一刻钟后,管衡放笔。
他问:“除这些,可还要写什么?”
扶鹤一顿,抬眸道:“若无补充,此事便算了结。”
管衡听出这话里的赶客意味,却当不知。
他看向连漾,问:“师妹,你写完了吗?”
陡然被点到名,连漾忽有种被催促着交功课的紧张感。
她越写越快,道:“快了快了。”
“无需等她。”扶鹤道,“有其他事需她相助。”
管衡下意识问:“何事?”
“不便告知。”扶鹤眸光稍移,淡声道,“和玉,送客。”
一白鹤应声飞来。
和玉板着脸拿出鹤杖,往管衡面前一递,道:“管仙长,请随我去。”
管衡没动身,温声开口:“我与师妹同来,自然也应等她一起离开。还望鹤君容我再叨扰数刻。”
和玉拧眉,却未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