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好些了。”他稍顿,“师父说至多再过一年,腿脚便能与常人无异。”连漾别开脸,躲过那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她反抱住他,将头抵在他肩上,阖了眼。
“不闹了。”她声音渐轻,“我想睡会儿。”
述星小声问:“那你的伤……?”
“就睡一小会儿。”连漾没力气道,“这些天都没怎么睡过,太困了。”
述星再不作声,只小心拥住她,连呼吸也放得平缓。
过了许久,他忽听见她含含糊糊念了句什么。
他没听清,思虑了好一会儿,犹疑着问:“漾漾,你说什么?”
许是听见他的声音,连漾无意识地稍偏过头。
随即,她含糊不清地唤了声:“……娘亲。”
述星怔住。
以前她倒是提起过她的爹娘,但说得模糊,也仅有那么一次。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她的家在哪儿,父母又在何处。
虽不知晓,他还是慎而又慎地轻拍着她的背。
“漾漾。”他吻了下她的发顶,耳语道,“要做个好梦。”
***
连漾本只打算小憩一番,不想再睁眼,竟已是翌日。
而述星已不在房里,只在桌上堆了不少药。
她一下坐起,忽觉腰身发紧。
垂眸一看,她才发现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缠了圈纱布。
连漾下了床,脑袋还有些昏沉。
洗漱过后,她抓起剑,转而往杂役院赶去,以帮祝翘更换灵核。
快到杂役院时,连漾便远远瞧见石阶上俱是细软的白毛。
白毛落得多,往下的几阶石阶几乎落满了,原本的青石也都变成一片混着泥水的白,如覆了雪。
她心中生疑。
杂役院附近多鬼魄,应没什么动物才是。
连漾迟疑上前,刚往石阶上迈一步,就陡然在身旁的树林里瞥见一只白毛狐狸。
说是白毛狐狸并不贴切。
那狐狸虽长着白毛,却是东一块西一块地长,脑袋、前肢和脖子上的毛掉了大半。
连漾怔在那儿,愣看着那狐狸。
好丑。
她就没见过那么丑的狐狸。
那丑狐狸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须臾,它朝旁一跳,躲在了树后。
连漾移回视线,心绪尚未平复。
太丑了。
竟还丑得怪可爱。
刚这么想,她又是一怔,随即倏地朝那狐狸躲着的大树望去。
树后,那狐狸正探出一颗脑袋,看着她。
一对上视线,它就朝后一躲,隐约冒出点儿尾巴尖。
连漾拧眉。
那双狐狸眼怎的有些眼熟?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作息混乱,明天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照常在十一点前后更新。
师兄→掉毛期
————————
?
第
190
章
见狐狸躲起来了,
连漾取下背上的剑,往储物囊里一塞。
郁凛在她面前化过好几次狐形,狐身时大时小,
似与他灵力的状态有关。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化成这么小的狐狸。
不算尾巴,
仅有半截胳膊长。
也不知他看见她的剑没。
藏好剑后,连漾在原地踏了几步。
杂役院附近安静,踩碎落叶的声响便格外明显。
刚踏两步,她就看见那狐狸探出了一颗脑袋。
脸上光秃秃的,
就耳朵周围还剩了些毛。
原本诡诈的眼神,也因那掉毛的模样变得懵懵然,
仿佛刚被课业摧残过的稚童。
对上视线的瞬间,
那狐狸身上为数不多的毛俱都炸起。
它往后一躲,又把自己藏了起来。
连漾悄声朝那棵树挪去,
等走得近了,
她忽往树后一跳。
却只瞧见一点白色的尾巴尖儿——
那狐狸竟比她反应更快,在她跳至树后时,就已绕着树转了一圈儿。
连漾笑出声,
故意道:“小狐妖,你莫不是已通了人性?竟还学着躲人。”
话落,她追了两步,
伸过手去抓那尾巴。
那狐狸跑得不快不慢,爪子刨得落叶乱飞,保持着距离,以不让她看见。
绕着树转了两周后,
连漾忽止住步子,
往后一转——
恰好与那秃狐狸打了个照面。
后者急停住,
意欲转身。
连漾动作更快,
须臾就将它抱了起来。
“还跑么?”
她将双手托在狐狸的前肢下,高举而起,假意威胁它。
“四处乱跑的妖可是要被抓去杂役院扫地的。”
那狐狸仰着脑袋,发出一阵短促微弱的尖叫。
只一条尾巴甩得飞快,落下纷纷扬扬的白毛。
一些狐毛飘至脸上,连漾直忍得眼底沁了泪花,才没打出喷嚏。
看见她的眸子蓄起泪意,狐狸尾巴一顿,再不动了。
连漾托着它,却不想抱。
“师兄。”她索性挑明,“你怎的变成这样了?”
听见那声“师兄”,郁凛顿时僵怔,却连眼睛都不眨,显然不愿承认。
连漾将狐狸来回两摇,说:“师兄,你若不愿看见我,我便走了。”
闻言,郁凛竟又开始摇尾巴,喉咙里挤过一阵古怪的乱哼。
但连漾像没听见似的,将狐狸往地上一丢,转身便要走。
还没走出两步,那狐狸便倏地朝她腿上一扑,再绕着她的身子往上灵活窜去。
不过几息,他就拿尾巴缠住她的颈,趴在了她头上。
白毛乱飞,连漾再忍不住,躬身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动作的幅度不小,郁凛却趴得安然,动也没动。
等她停下,他才以心音问道:“师妹受了伤?”
连漾早猜到他会问起此事——
方才他爬上来时,有意避开了她的左腰。
况且,他的鼻子灵得很。
“我倒以为师兄变成狐狸,就不通人言了。”揶揄了一句后,她才说,“就是走路不小心,擦破了皮,不打紧。”
“师妹走路的确跳脱了些。”天又下起了蒙蒙小雨,郁凛蜷着身,替她挡着,“这段时日去了哪儿?”
连漾转身朝杂役院走。
借着地面的浅水洼,她瞧见了趴在自个儿头上的狐狸。
跟围了转头巾一样。
“有事出去了两天——师兄何故在这儿?又怎的……弄成这副模样。”
郁凛没骨头似的伏着身,与她贴得严丝合缝。
“在那浮岛上受了些影响,身体尚未康健,又逢着换毛期,身子虚弱了些。”
他现在的灵力太不稳定,很难化成人形。
近日倒是渐能化形了,只是每次的时间都极短,几息间就又会变回狐狸。
“难怪。”连漾轻巧跃过一处水洼,“那要何时才能恢复?不能变成人了吗?”
“我也不知。”
说话间,郁凛懒散抬头,朝后一睨。
方才她还背着把玄剑,但一见着他,她便将那剑藏起来了。
他又想起那晚在杂役院碰上的那男人。
亦是她的器灵。
当时他还不知晓那人究竟是何种武器的器灵。
如今看来,恐怕十有八九便是这把剑。
郁凛重新趴伏下了身,耳朵轻抖两番。
既然她有剑,又何故要瞒着他?
还是说……此剑不当让旁人知晓?
“一一。”郁凛忽问,“怎的不见你带剑?”
连漾脚步未停,只说:“放在储物囊了,这两天常下雨,又要打伞,背着剑时常不便。”
“是么……”郁凛抬起尾巴,拿尖儿扫过她的下颌,懒洋洋道,“出门在外,还是应随时带着剑,以免遇上危险。”
连漾神情如常,应了声。
***
到杂役院时,祝翘正坐在门口,垂着脑袋拭剑。
蓬乱的芭茅头上沾着细碎的水珠,一动,便落下些许。
一见她,连漾脸上便见了笑:“翘翘!”
祝翘愣怔抬头,起身时,虽没什么表情,动作却分外急切。
她还未开口,就见连漾冲她极轻极快地眨了下眼。
祝翘瞬间将“漾漾”二字咽回肚里,转而瞥向她头上那只狐狸。
她记得连漾说过,那个叫郁凛的人是妖。
“先进来吧。”她往屋里走去,“外面又下雨了。”
进了屋后,连漾抱下了头上的狐狸,往小木凳上一放。
“师兄,我和翘翘去烧点茶水,你先在这儿坐会儿。”
郁凛点头,用尾巴盘住了四肢。
等她俩走后,他转过头,远望向房外渐起的山雾。
应是因为见到她,起伏不定的灵力正渐趋平和。
过了一刻之久,连漾和祝翘仍没回来。
郁凛甩了下尾巴,朝地面跃去。
落地的瞬间,他化作了人形。
他抬起手,袖上、发丝间沾了许多狐毛,在红袍的映衬下格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