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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他片刻不停地朝山上赶去,等赶至述戈昏迷之处,却在他身旁看见了另一人。

    那人断了条胳膊,正高举起重戟,朝述戈刺去。

    但戟尖还没碰着人,述戈周身便浮起淡淡赤光,将那人生生震开。

    甘戟踉跄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狠盯着他。

    “甘戟少君。”乌焰微弯着眼,眼神却凶戾,“若我是您,此时当逃命为上。”

    甘戟下意识以为方才是乌焰闹出的动静,斜睨过视线,眸光阴森。

    “你敢拦我?”

    “属下自然不敢。”乌焰敛笑,“只是少君应清楚,少主与其他魔君不同,体内魔骨并非自生,而为尊上种下。”

    甘戟冷哼:“自然知道,尊上赠他魔骨,是送他修为,亦护着他的命。如今,骨碎命断,我也不过送他一程。”

    若非知晓述戈魔骨被碎,现在他也不会贸然下手。

    “是么?”

    乌焰朝前一步,他身后忽有鸦群腾起,倏然护在了述戈周围。

    “您当真以为,少主的修为源自那段魔骨?”

    甘戟已是强弩之末,如今也不过撑着最后一口气。

    他心一沉,反问:“你是何意?”

    乌焰慢条斯理道:“并无旁意。”

    他起先也以为,那截魔骨是尊上为了保护述戈,而赠给他的修为。

    那魔骨虽然脆弱,但若非述戈亲自示人,旁人根本碰不着,甚至是发现不了它。

    但今日一见,他才后知后觉——

    那段魔骨,正是尊上烙在述戈体内的禁制。

    如今禁制得解,他被封住的修为也在逐渐恢复。

    假以时日,他便无须再受尊上束缚。

    鸦群覆身,述戈的身影逐渐消失。

    离开前,乌焰抬起眼睫,看了甘戟一眼。

    “还要提醒少君一句,我受魔契限制,眼下无法活捉了您。”

    述戈当日给他下的命令,是杀了眼前这人。

    有魔契约束,他便只能杀。

    但那小女君所要的,是活着的甘戟。

    他自不敢轻易动手。

    甘戟一僵,浑身泛冷。

    乌焰轻笑。

    “但若待少主清醒,您怕是无处可躲。故此——”他稍顿,“少君还是趁着腿脚能动,挑处好地方躲着。以待……少主寻仇。”

    作者有话说:

    ?

    第

    188

    章

    粗糙处理过伤口,

    连漾冒着雨往山下赶。

    转至山脚时,她忽瞥见了一旁矮坡上的两座坟。

    那两座坟挨得近,碑前端放着香炉糕点。

    她本没在意,

    直到余光瞥见了那盘糕点。

    这会儿雨势渐大,

    细密的雨在山间浇出雾蒙蒙的帘。但那盘糕点上像是盖着透明的罩子般,没沾着半点水。

    视线再一转——

    不光是糕点,连那几炷香亦没被浇熄,飘起数缕细弯的烟。

    连漾脚步一顿,

    这才意识到坟前的东西俱被诀法保护着,不受侵扰。

    她揉了下酸痛的眼,

    忖度片刻,

    最后从储物囊里取出了述戈送她的那枝桃花。

    在此事上,他倒没骗她。

    已过了好几天,

    这桃花仍和刚拿到手时一样,

    瓣尖儿似擦着淡色抹胭脂,承着春雨摇曳。

    连漾拂掉枝叶上沾着的一点水珠,随即便将那枝春桃放在了坟前,

    这才离开。

    -

    离开琉光崖后,连漾原打算再去胥家一趟。

    但行至中途,她听旁人闲聊提起,

    说是胥家大公子为宗门大比的事,早已去了蓬定山。

    蓬定山在离洲往南,距离将近千里。那处多蛮烟瘴雨,地偏,

    极为危险。

    思来想去,

    她索性作罢,

    直接回了北衍。

    走走歇歇行了数天,

    到万剑宗山脚时,连漾已有些撑不住了。

    甘戟的重戟上有魔毒,那日那老郎中给她的药虽能止血镇痛,却解不了毒。

    那魔毒不重,却足够折磨人。

    几天下来,她的伤总不见好,数寸长的血口子一直没愈合。

    北衍回暖得慢,但也露出了几分春色。

    这一路过来,她见着不少杜鹃、迎春,就连万剑山山脚下的翠竹林,也冒出不少笋尖儿。

    连日来的消沉情绪,终在此时得到些许缓解。

    连漾一手捂着伤,远望着那些笋尖儿。

    这块竹林归大长老管,往前数几年,每年他都要吃一阵清炒笋片。

    她盯着那嫩生的笋,正盘算着何时过来将笋全给挖了,不远处便疾行来一辆马车。

    那马车行得飞快,踩得泥水高溅。

    连漾朝旁一躲,意欲避开马车。

    不想,那马车竟急停在了她面前,恰好挡住上山的石阶。

    她稍一挑眉。

    哪门哪户的马车,竟这般蛮横?

    刚这么想,那“嚣张跋扈”的主人家便下来了。

    倒的确是个矜贵的少爷,眉眼衣着处处精致。

    只是与皮相相比,他的举止要狼狈许多。

    跳下马车时,他近乎是摔下来的,所幸及时扶住车厢,才勉强没摔倒。

    他仓皇往前跑着,每一步都迈得不算稳,像是刚学步的稚童般,叫人看得心惊。

    离得近了,连漾才发觉他眼眶红得很。

    ——仿佛才哭过。

    可现下,他的那点泪水引不起她的丁点怜意。

    她只觉得恼得很。

    连漾举起剑鞘,在他靠近的前一瞬抵开他。

    “小少爷。”她兴致不高地问,“要做什么?”

    胸口被剑柄抵得一痛,述星倏地停下,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这么多天没见,她却变得这般疏冷。

    “我……”他艰难开口,“我收着了一封信,说是……你与魔物对上,受了重伤。故此,便来找你。”

    他到现在都不知晓是谁寄来的那封信,也怀疑过真假。

    但终归放心不下,便连夜赶来了。

    连漾垂剑,问:“谁的信?”

    她与甘戟相争,除了述戈,应无旁人知晓才对。

    “不知。”述星一顿,“上面未提及名姓。”

    连漾压下怀疑,别开脸道:“我记得你这会儿应在医谷。万剑宗有医师,何须你跑这一趟。”

    几乎是见着她的第一面,述星便觉察到她情绪不对。

    他忽想起了那封信。

    信中除了说起连漾受伤,还提到她和述戈闹了龃龉,一时难以缓和。

    写信的人有意提醒他——

    “掩面见小女君为上。”

    虽不知那信是谁寄来的,可所言似乎不假。

    述星抿紧唇。

    自从见到述戈后,他就越发不喜这张与他模样相同的脸。

    眼下,心中厌恶更是到了极点。

    他侧过头,大有掩住脸的意思。

    “连仙长……是否不愿见我?”

    连漾亦别着脸不看他。

    她很清楚,虽为孪生子,他和述戈到底是不一样的两个人。

    但即便如此,她对那张脸仍下意识地心生抵触。

    “我已说了,宗内有医师在。”

    述星道:“为了宗门大比,万剑宗的医师大多先去了蓬定山。”

    “我伤得不重,找药阁拿些药就好,也无需什么医师。”连漾越过他,往石阶走去。

    错身时,述星忽伸手拉住她。

    但只是轻而又轻的一碰,他便又收回手。

    “漾漾。”

    他轻声开口。

    “宗门大比在即,疗伤为上。

    “万剑宗的医师固然厉害,但在清除魔毒一事上,我比他们更合适。

    “若你不愿看见这张脸,我亦可以想法子遮起来。”

    连漾垂眸,踢着地上的石子儿。

    等踢开了好几块石头,她才道:“那好,走罢。”

    ***

    洞府内。

    连漾坐在桌旁,掀开外衫,露出还在渗血的伤口。

    “这魔毒不算重,但一直不见好。”她用净尘诀将伤口上的药除尽,“回来的路上遇着了一位老医师,他送了我一些药,止血镇痛的功效很好,就是祛不了魔毒。”

    述星俯过身,仔细打量着那伤口。

    伤在左腰,血痕横亘,上面浮着淡淡的黑雾,看得他心底分外难受。

    “这魔毒会阻碍伤口愈合,你先前涂的药已尽量延缓了魔毒扩散。”

    待在药谷的十多年里,他常与各种魔毒打交道,对此自是熟悉。

    连漾攥着衣摆,心觉奇怪。

    她刚下山,就恰好遇见送药的郎中。

    才回万剑宗,述星便赶过来了。

    这一切实在太过凑巧。

    “你先前说收着了一封信。”连漾问,“那封信在哪儿?”

    述星正往外取着药瓶,听见这话,他抬了眸。

    “我刚读完,那信便化成了黑雾。”

    连漾垂眸细思。

    若真有人给述星送信,那老郎中的出现也应并非巧合。

    当时述戈重伤昏厥,不应是他。

    况且他也不会给述星写信。

    那会是谁?

    她正想着,述星就已拿出了好几个瓶瓶罐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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