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心脏受了刺激,跳得又快又乱,意识也成了高飘的云,混混沌沌没个安宁。
唯独持剑的手,
稳到未有半分抖动。
她一字一句地问。
“你是觉得唬弄也同杀人一样,万分有趣?
“看我被你哄来骗去,很好笑是吗?”
述戈心中痛极,
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
“未曾!”他颤声道,“我未曾这么想过。”
连漾再不信他的话。
她正欲将剑刺得更深,脑中便响起系统的急切提醒:【宿主,你在做什么?!不能杀他!】
听见系统的话后,
连漾陡然想起原剧情中,
述戈捅她的那几剑。
她又记起当初刚认识他时,
他对她生出的每一分杀意。
连漾将剑攥得更紧。
她早应想到,
他本就是没心的邪物。
凭何信他。
凭何怜他。
连漾往前一推——
剑刃没入,述戈微躬下背,接连吐出好几口血。
血水成股淌下,将银白的剑身染得透红。
系统快急疯了,往常平淡的机械音也变得惶急焦灼:【宿主!要是他死了,不仅是好感度,剧情也会不受控制的!】
连漾索性运转内息,障蔽了它的声音。
随即,她毫不留情地抽出剑。
剑刃离身,四溅的血混着雨水淅淅沥沥洒下,将地面的泥水沁得通红。
述戈也渐显疯态。
“小师姐要杀我?”
他一把抓住她的腕,竟扯开笑。
“你若想杀我,便不该如此。”
话落,他往她掌侧抵去一把匕首。
连漾手一抖。
剑落地,她转而被迫攥住了那把匕首。
述戈握着她的手,将匕首的刃尖抵在了胸口。
他垂眸,疯了似的引着她,把匕首一寸一寸刺入肉身。
直至刀尖抵着一块坚硬如石的东西。
“小师姐可感受到了?”
述戈不住低喘着气,情绪变得极度亢奋。
“这是埋在我体内的一段魔骨,唯有将它打碎,才能杀了我。”
刀尖仅是碰着魔骨,便带来堪比凌迟重辟的痛苦。
仿佛有刀一层层剐着他的肉,剖着他的骨。
述戈压抑着颤抖的呼吸,剧痛之中,他竟尝到了浑身发麻的快意。
“连漾……
“若要杀我,便碎了它。
“如我此前发的誓,你尽可取我性命,我断不还手。”
连漾对上他的视线。
此刻,他再没压着那股疯劲儿。
他的眼神中混着不甘、哀痛……以及浓厚露骨的痴迷。
独不见丝毫怒意。
那打量过于专注,如火焰一般烧烫着她,令她几欲窒息。
连漾抿紧唇,眼底蓄起怒戾。
“你发了誓又有何用?到头也不过全在撒谎!”
说得好听而已。
她将匕首重重往前一送。
魔骨登时碎裂。
述戈痛吟出声,再难站稳。
他深蜷着身,脚下一软,径直朝地上摔去。
被血水浸透的身躯惨摔在泥水当中,他的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却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连漾俯瞰着他,脑仁突突跳动。
如得解救般,她的心中渐生淋漓畅意。
早该如此!
她作何轻信邪魔的话。
十多年间垒起的心墙再度高筑而起,她冷看着他,如视死物。
片刻,她捡起剑,转过了身。
但方走一步,她就行不动了。
连漾脚步一顿,斜压下视线。
身后,述戈攥住了她的裙摆。
他已无抬头的力气,手背青筋突起。
“连……”他大喘着气,断断续续唤道,“连……漾。”
连漾并未应声,剑锋已搭在那片裙摆上。
述戈艰难抬头,眼皮坠着殷红的血。
他的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可否……解……气?”
连漾一字未答,只轻一划,便割断了裙角。
她转回身,刚要走,脚踝便袭上一圈烫意——
述戈竟抓住了她的踝骨,也不知他从哪儿生出的力气,竟大到难以挣脱。
他大抵已半昏不醒,说话也变得含含糊糊:“别……别弃我,是……我错,师……师姐,漾……漾。”
连漾垂下眼睫。
便是她捅了他两剑,他眼中仍无丁点怒意。
反倒只见被抛被弃的痛苦,和满心满意的爱慕。
她伸过剑,剑刃抵在他的腕上。
“放手。”她道。
述戈却攥得更紧,将那白皙的踝骨掐出一圈红印。
连漾使了劲儿,刺破了他的皮肉。
“松开。”
那手仍没有丝毫松动。
他低声道:“别走,别……别离开。”
疯子!
连漾厌恶地拧眉,别开脸。
但很快,她就又移回了视线。
她的伤亦重,流的血太多,带来无尽昏沉。
那份眩晕使她眉心不住跳动,亦让她有些失常。
连漾看着他,忽道:“你撒过谎,骗了我,我已不信你了。”
述戈泡在血水中,浑身颤抖不止。
“不能……不能。”
“可你偏要留下。那么——”
连漾缓移着手,剑尖抵住他的脖颈。
借着剑刃,她似乎感受到了他脉搏的跳动。
一下又一下。
跳得极快,连带着她的心潮也起伏不定。
在他的眼神失焦之际,她一字一句道:“那么,你要证明自己还有用处,是么?”
述戈的手收得更紧,以示应答——
他自会有用处,只要她不弃他。
连漾拿剑尖描摹着那起伏的筋脉,最后顿于肩窝处。
她缓声道:“那叫甘戟的魔修,说与你认识,那你应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
述戈虚弱点头,高束的马尾扫过一圈泥水。
“带他来找我。”连漾稍顿,拧眉道,“我知晓你不会死。”
他定不会死。
她探过他的内息。
虽不知为何,可那块魔骨碎裂后,他的内息不仅没变弱,反倒在不断增强,且有暴涨之势。
胸口血如泉涌,述戈用尽浑身气力,终于勉强半支撑起身。
他缓慢挪着,等挨近她了,才拿前额抵着她的腿侧。
“我……我会做……好。”
连漾收剑回鞘。
片刻,她稍躬了身。
她伸过手,托住他那和着血和泥的头,轻揉了番。
“真乖。”她道。
述戈轻眯起眼,往常混不吝的匪气被磨得干净。
连漾直起腰身,道:“把手松开。”
述戈僵怔片刻,才松了手。
所握之处,烙下一圈浑浊的血水。
他紧攥着她割下的那块裙角,只一眨眼,便陷入了昏厥。
连漾转过身,再不看他。
她压着左腰上的伤,忍痛寻着下山的路。
行至一半,忽碰着一个背着药篓的老郎中。
那郎中年岁已高,瞧人时常眯着眼。
两人错身时,他忽道:“姑娘受了伤?”
连漾未理,步子迈得更快。
老郎中忽拽住她。
“姑娘,我在这附近采药,却连一个活人都没碰着,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连漾斜过视线,在他身上探到了一股灵息。
“哪派修士?”她问。
老郎中笑道:“老夫只是一介散修,修为低浅,不过爱好闲游罢了。”
连漾这才稍放下警惕,声音不稳道:“此处闹鬼,你若采药,还是挑旁处去。”
“闹鬼?”那老郎中惊愕道,“难怪,难怪山下村子无人。”
说着,他伸过手,从药篓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
“多谢姑娘提醒,若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被鬼怪生嚼了去。”他递出瓷瓶,说,“这药有止血镇痛之效,便算作谢礼,还望姑娘收下。”
连漾本欲回拒。
但她腰上的伤口太重,若不及时处理,只怕还没离开琉光崖,就要丢了性命。
她接过药瓶,又言了谢,这才继续往山下走。
待绕过几段山路,连漾远望见了一处茅庐。
她进了那草庐,取出瓷瓶,仔细闻过气味,又拿灵力探查一番,确定没什么问题,才覆在了伤口处。
那药见效快,几息过后,她的伤口处便再无鲜血溢出,疼痛也止住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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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庐外,那老郎中远远观察着庐内动静。
待看见连漾涂了药,他才转过身。
转身间,有浓重黑雾包裹。
黑雾散尽,原本慈和的老郎中变成了乌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