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你们便按原计划出手夺刀,明白吗?”“好。”众人皆应。
白袍青年点头,随即持刀朝那刀魔俯冲而上。
刀身挥动之下,一股温和有力的刀风朝刀魔袭去。
他出现得突然,
那刀魔一惊,登时弃了手中刀。
刀魔垂手,
一把浑黑的刀出现在了他手中。
接下那股刀风后,
他反手一挥——
一股更为骇然的刀风朝青年扑去,只一下,
便将他掀飞在地。
而其余人早在青年出刀的同时,
就从刀魔的两方包抄夺刀。
胥晋一个猛扑,便拿到了刀。
“拿到了!”他欣喜万分,忙按原计划朝阵法内退去。
可还没挪一步,
刀魔就盯准了他,又挥下一记刀风。
“啊——!”胥晋被打中腹部,他痛叫一声,
摔倒在地,那刀也飞至远处。
不过几息,那魔就连挥数刀。
狂风乱卷之下,数人被掀倒在地,
皆受了重伤。
胥玉游蜷缩在地,
方才她的头撞在了石上,
流出的血糊在眼上,
遮去了一半视线。
不光是头,她的身上也受了不少刀伤,淋漓的血洇透地面,疼得她动弹不得。
她忍痛擦去眼上的血,环顾四周。
在她身边的胥新撞上树后,连呕了好几口血,这会儿已快昏厥;胥晋昏迷不醒……
视线一移,她瞥见了那把刀。
就在胥晋身边,若要拿到那刀,就必须绕过刀魔,或是打败他。
而此时,刀魔已发现了她。
他盯她半晌,忽嗤笑一声。
“是你?”他认出了她,“我可找了你好几年。那废物拼了命护住你,没想到你还敢找上门,倒是帮我省了不少事。”
胥玉游咬紧牙,生忍着口中的血腥气。
她知他在说谁。
当年,大伯带她出去时,遇见了这魔物。
是大伯以命相救,才保住了她这条命。
而她大伯,则被这刀魔砍下了脑袋。
至死尸首不全。
胥玉游忍痛伸过手,够住了胥晋的刀。
她将那把刀攥紧,而后艰难爬起,脚步踉跄。
看见她的举动,刀魔不以为意地笑道:“蠢货,看来那废物救了你的命,却没护住你的脑子。”
额上的血不断冒出,又将她的眼覆住,胥玉游单睁着一只猫眸,低喘着气。
她浑身抖得厉害,因为疼,也因为怕。
怕刀落在身上的疼,怕死,怕临了自己也什么都做不到,怕辜负旁人的期盼。
可是……
可是她不能总是怕。
不能一直这么胆小下去。
连漾还在等着她。
爷爷、爹爹、娘亲、哥哥……在等着她。
还有当初那个因为不敢,因为怯懦而丢了刀的自己,也在等着她。
“我大伯不是废物,他很好。”
胥玉游双手攥刀,刀尖正对着那魔物。
她压下惧怕,压下那天生发软的脾气,更压下了长久困着她的执念。
“你不要凭空污蔑,更不要侮辱他。”
刀魔对她的怒意不屑一顾。
他举起刀,眼含蔑然。
“蝼蚁而已,能奈我何?”
就在他挥下刀刃的同时,胥玉游亦举起了刀。
最初教她挥刀的人,是大伯。
也是他告诉她:“刀客应敌,每挥一刀,都应带着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决心。”
胥玉游紧盯着那魔物的眼睛,开始将灵力聚于那柄刀上。
“玉游!”胥新忽高呼一声,竭力看她,“只此一刀,我等会全力助你。”
随他说话,尚还清醒的胥家子弟都开始送出灵力,打入她的刀。
胥玉游咬紧牙,恍惚中,她感觉大伯的手似也扶住了刀柄。
有他,亦有身后的胥家人,帮她挥下了这十多年来,她迟迟没有落下的第一刀。
“铮——!”刀气相撞,四卷的气流荡平了所经之处的一切枯木。
乌焰连连后退数步,最后落于数十丈开外的一株树上。
崖上,那刀魔的腹前生生受了一刀,隐约可见脏器,眼下只剩了一口气。
而胥玉游亦好不到哪里去,肩部开了条大口,血透衣衫。挥下那刀后,她以刀杵地,撑着最后一口气死盯着那刀魔。
见刀魔已无力回击,她便没补刀。直到眼见着他阖眼,她才手一软,重重摔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乌焰一抬手,擦过下颌。
再一看,指腹上沾着一抹殷红。
那一刀太过凶悍,卷起的气流竟割破了他的面罩。
他轻笑一声,将那血迹一揩。
方才还哭爹喊娘的,落刀的气力倒是不小。
***
剑冢外,一黑袍侍卫跪伏在地,高举着一面铜镜。
老家主一脸厉色,冷盯着那镜子。
镜中,正是方才胥玉游打败刀魔的场景。
看了半晌,他才冷声道:“虽是北衍一脉,到底也还留着胥家的血,知晓该如何落刀。”
他身旁,胥衍温声道:“爷爷,既然已找到了刀,是否派人去将玉游他们接出来?”
老家主却沉默不语。
“永原。”半晌,他才开口,“此子虽知如何落刀,但心性到底差人一截。”
胥衍笑意稍凝:“爷爷。”
老家主面露不快。
“方才你应看见了,明知刀魔未死,却不知补刀。”他冷睨着他,“不知落下最后一刀,便难成大器。”
胥衍道:“爷爷,即便不落那一刀,刀魔也难逃一死。”
“永原。”老家主打断他,意有所指道,“刀戈无情,既然是刀客,就不应有丝毫软弱。”
掩于袖底的手暗自攥紧,胥衍勉强道:“是。”
“还有那些分家子弟,似也忘了自己姓甚名谁。”老家主瞥向镜中昏迷不醒的胥晋他们,“身为胥家人,却这般无能,皆是无用之物。”
“爷爷。”
“无需救。”老家主转身,朝胥宅走去,“派人去将刀拿出来,无用之物,弃了便是。”
“……是。”胥衍低声应道。
他静立在原地,直等老家主走远,才缓转过身。
“派人进剑冢。”
他盯着那面铜镜,语气温和,态度却强硬。
“救人。”
那侍卫一怔,倏地抬眸。
“大少爷,家主的意思是——”
“救人。”胥衍又重复一遍,“且先救人,再顾刀。”
“可……”
“如今我已吩咐不动了么?”胥衍看向他,神情淡淡,“我等手中刀是为护人,而非由着陈规陋矩杀人。”
“大少爷。”那侍卫却不动,“老家主有言在先,不救。”
胥衍攥紧了拳,被深深的无力感打得神情凝怔。
“胥家也不过浮名。”他抽出刀刃,语气渐冷,“便真要为了这虚名,害人不成?”
见他拔刀,那侍卫这才跪伏在地,拱手道:“属下领命。”
-
连漾赶到崖边时,胥家已派了批侍卫进剑冢救人。
她担心胥玉游的伤情,索性不再寻剑,而是随他们一道出了剑冢。
又在药间陪了胥玉游一夜,她才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她和述戈原本定在后天出发,但经此一事,去琉光崖的计划就又推迟了两天。
连漾倦坐在桌边,取出了储物囊。
她本打算看看那娃娃,可手刚伸进储物囊,就碰见了另一样冷冰冰的东西。
连漾手一顿,顺势将那物件捞出。
竟是她在剑冢里用的那把断刃。
“怎么在这儿?”她望着那柄断刃,心中不解,“奇怪了,我明明丢了啊。”
不光如此,和她使用时相比,这断剑的外形也大有变化。
像是被丢进火里融过一般,缺了个大口子。
连漾将那断刃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心觉古怪,索性将剑丢在一旁,拿诀法封住了。
等封住断剑,她才又拿出娃娃。
而她刚拿出来,那娃娃身上就泛起了淡淡的白光。
须臾,扶鹤便出现在了眼前。
连漾:……
他果然是碰那枚骰子了。
“扶鹤。”她不确定他是否听见了她和那剑魔的话,便试探道,“你怎么会变成娃娃?”
“不知。”许久未变成人,扶鹤尚还觉得身形有些僵硬,“许是那枚骰子所致。”
“我就知道。”连漾仰头看他,“那骰子是我淘来的小玩意儿,要是掷出骰子,就有可能变成任何模样。你现下又没法使用灵力,所以才会受骰子影响。对了——”
她低垂了脑袋,转而看向地面,一手则不安地捏着储物囊的口。
“你变成娃娃后,有没有……听见什么呀?”
扶鹤垂眸看她。
许久,他才道:“未曾。”
连漾一怔,抬头。
“真的?”
“是。”扶鹤淡声以应,“变成玩偶后,我亦被封闭了五感。”
闻言,连漾放了心。
她拿过那断剑,正想和他说说剑冢里遇见的事,可没等开口,她便顿住了。
“扶鹤。”
她盯着他,从那冷淡的眉眼,再到抿得平直的唇。
“你真的没听见什么吗?”
“漾漾为何会这样问?”
“没什么,就是……”连漾倏地起身,离近了看他,“你知道自己看起来很不开心吗?”
虽然他常冷着脸,可两人相处的时间太久,她已能从他的神情中瞧出细微的变化了。
扶鹤眼睫一颤,不语。
许久,他才道:“漾漾,你要断了契灵线。”
连漾朝后退了步,倚在那桌上。
“你果然听见了。”她反撑着桌面,姿势极为放松,“是,若我能蕴养出本命剑,便会割断契灵线。”
扶鹤垂下眼帘,只问:“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