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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师弟。”还没见着那人的脸,连漾便已率先开口,“你如何溜进来的?”

    “怎的叫溜?”述戈抱着旧剑,垂眸看她,哼笑道,“自然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

    “……”连漾稍顿,问道,“那你的事办好了吗?”

    他之前只说要去琉光崖提前办些事,却没告诉她是什么,她亦没追问。

    “嗯。”述戈说得含糊,“总归可以住人了。”

    连漾不解:“什么住人?”

    “没什么。”

    述戈忽从怀里取出一枝桃花。

    那枝早桃开得鲜嫩,细雨润过,绽出勃勃向上的生命感。

    花枝应是被施了诀法,连瓣尖儿上摇摇欲坠的水滴都还在。

    “给。”他将花枝往前一递。

    “桃花?”连漾讶然,“离洲的桃花开得这么早吗?”

    “往年还有更早的时候。”述戈别开视线,“我见它被风挂断,便顺手折了,还开得不大熟,不算好看。”??

    连漾接过。

    她拈着那花枝转了一周,扫出一圈浅粉的影子。

    “可我觉得很好看啊,万剑宗见不着什么桃花,往年都要去山下才能瞧见。”

    直等从她那儿听得“好看”二字,述戈才缓移回视线,眼底的笑意也真切许多。

    “若论好看,这一朵花也仅算作入眼。届时去了琉光崖,再等上半个月,便是花开得最夺目的时候。”

    连漾本以为如他这般心性的人,何物都没趣,却没想到他还有看花的闲趣。

    “那要不要找个小盆将它养着?”她转动着那花枝。

    “无须。”述戈道,“我施了诀法,便是放上百十年,任由何物磕碰,也定然不会落一片花瓣。”

    “这般神奇?”连漾放下心,把那花枝收回储物囊。

    收手时,她的指尖恰好碰着一块松软。

    连漾怔住,抬头看向述师弟,之前在长生楼拿的那福偶呢?”

    在她提及“福偶”的瞬间,述戈就记起了那只丑兮兮的娃娃。

    他能记得这般快,自是因为这福偶源自连漾。

    除此之外,还因为那娃娃实在太丑。

    丑得离谱。

    想归想,述戈将怀中剑一紧,语气和往常一样随意,眼底却压进一丝警惕。

    “小师姐问这做什么,已经送出去的东西,莫不是还想往回收。”

    连漾却觉莫名其妙:“谁说要往回收,不是你先丢了的吗?”

    “丢?小师姐何故这般冤枉人。”

    述戈从储物囊中取出那娃娃,往她脸前一递。

    “若非今日恰巧带在身上,岂不是要平白无故受顿委屈。”

    陡然看见那福偶,连漾登时一懵,也忘了问他是恰的哪门子巧。

    她取出那只一模一样的福偶,道:“那这福偶是从哪儿来的?”

    述戈盯着那娃娃。

    “小师姐从何处找来的?”

    “房间里。”连漾道,“今早我刚醒,就在地上瞧见这福偶了。”

    述戈放回了手中的福偶,拿过她那娃娃,往里探了道气息。

    那娃娃里没有任何灵息的痕迹。

    “是个寻常死物,并无蹊跷。”

    “是吗?”连漾心中有疑,“那就奇怪了,我当时只赢了一只福偶啊。还是用了什么诀法……”

    她恍惚记起今早凌晨,自己没个收束地往外丢了不少诀法。

    那时她已有些浑噩含糊,许是丢错了诀法也说不定。

    而在述戈往里探入气息时,扶鹤也借着布偶的眼睛看见了他。

    身前这人与那医师竟长得近乎别无二致,只是他的眉眼间没有丝毫阴抑郁结,因着松泛轻笑,显得更为随性朗快。

    除他,扶鹤还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魔息,轻轻淡淡地涌动在这胥府当中。

    许是因为被变成娃娃,他对外界气息的感知也随之削弱许多,竟不知那魔息从何而来。

    “小师姐。”述戈忽问,“你真要去那剑冢?”

    他这话刚出口,扶鹤便顿下忖度,转而将注意力移向连漾。

    连漾:“自然要去。”

    述戈旁敲侧击道:“小师姐的剑不合心意?”

    “去剑冢不是为了挑剑。”连漾一顿,“我想去看看冢中剑是如何蕴养的。”

    述戈又道:“若小师姐要去,那我与你一起。”

    连漾犹疑:“但剑冢四周都设了禁制,唯有凭借胥家的虎纹才能进去。”

    述戈却说:“小师姐只需告诉我,允不允我跟着便行了。”

    连漾细思。

    想起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她下意识想拒绝。

    但若放任他在外面,兴许更危险。

    思及此,她转而问:“若让你去,可会好好听话?”

    述戈挑了眉道:“自然。”

    “好。”连漾将那福偶塞回储物囊,“那明早见,我还要赶回去多画两道符,不与你多说了。”

    待她走远,述戈周身渐渐浮起稠黑的云雾。

    片刻,乌焰出现在他身旁。

    “少主。”

    他远望着连漾,目光一移,落在她身后的那把剑上。

    “不毁剑了?”

    述戈拨弄着腕上的坠子,道:“小师姐说过,那剑并非是扶鹤剑。”

    乌焰:“……对那小女君的话尽听尽信,也算是少主的本事。”

    作者有话说:

    ?

    第

    172

    章

    述戈斜挑起眼,

    睨着乌焰。

    “哪里见得是尽听尽信?”

    乌焰那长眸里压进谑笑,反问:“哪个字没听没信?”

    述戈拧眉:“如此不好么?”

    他向来顺心而为,从没细想过好或不好。

    乌焰慢条斯理道:“若我说不好,

    少主便会不做?”

    述戈没应,

    恼蹙的眉却将他的心思显得彻底。

    乌焰接着往下说:“少主如果喜欢那小女君,何不循循诱之,让她也成魔。如此,定会减去不少麻——”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

    便被陡来的剑鞘尖端击中左肩,连退数步,

    没说完的话也噎回了肚中。

    “莫再叫我听见此等胡话。”述戈收剑,

    眸光泛冷,“小师姐要成何模何样的人,

    当顺她的心意。她要选什么做什么也是她的自由,

    何须旁人插手。”

    乌焰尚未从他那一击中回神,不免错愕。

    述戈将那旧剑抱在怀中。

    “乌焰。”他稍拧着眉,眼底不见丝毫笑意,

    “你我应最清楚,被人强拧了脾性是何滋味。”

    闻言,乌焰似是想起什么,

    一时怔然。

    他错开视线,沉声道:“属下知晓。”

    述戈又问:“找我还有何事?”

    乌焰拿出一张令牌。

    “尊上来了魔令,他相中一人,要少主杀了她,

    以带回魔界,

    作为尊上的容器。”

    述戈冷笑:“若始终修不成人形,

    不若早点步上轮回道。”

    乌焰早已习惯他这般恣肆作派,

    只将令牌递给他,说:“此为尊上要的人。”

    述戈眸光一睨,便瞧见了那令牌上的名姓。

    “胥玉游。”

    他慢声念出,一时觉得这名字分外熟悉。

    想了片刻,他才迟迟把这人和连漾挂在口中的“胥道友”对应起来。

    但他和这人没什么交际,能记起的也不过是个朦胧影子。

    “何故挑了她?”他问。

    乌焰解释:“尊上说她命中逢飞天煞,命格又与他有三成契合。若能作为躯壳,可暂且顶一时。”

    “便不能安心守着他那老巢?”述戈接过令牌,“何时要。”

    “尊上吩咐,尽快将她的尸首带回去。”乌焰道,“尊上拘于魔界已久,恐怕并无多少耐心。”

    “我知晓了。”述戈将那令牌放入怀中,“走吧。”

    话落,两人皆散作一团黑雾,须臾便消失不见。

    -

    第二日一早,连漾便去了胥家后山。

    时间尚早,剑冢外还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她刚去,便被管衡叫住。

    “师妹。”管衡温声道,“到这边来。”

    连漾抬眼看他。

    那处并非只有他一人。

    在他身旁,唐默神情严肃地抱剑而立。在他二人身前,是眼含温笑的胥衍。

    连漾上前,向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再才问:“大师兄找我何事?”

    “师妹。”管衡道,“可还习惯离洲气候?”

    连漾:“这里挺好,尤是早桃,开得格外漂亮。”

    “早桃?”一旁的胥衍接过话茬,“若论早桃,此时应只有琉光附近稀落开了几树——小友可曾去看过?”

    因着在七鹤岛上和胥炼打了几回交道,加之胥家作风,连漾并不愿搭理他。

    她敛住心底的厌烦情绪,说:“没亲眼看过,就是听朋友聊过几句。”

    “若小友有赏花之心,可在离洲多待上些许时日。”

    胥衍低垂着眉眼。

    不同于在膳厅时的冗长繁复,眼下他每一字都落得慢,如潺潺溪水般缓缓流出。

    连漾一怔。

    不为别的,他说话的语气着实与管衡有些像。

    都是温文尔雅,似闹不起丁点脾气。

    意识到这一点,她这才真正看向胥衍。

    只见他所着长袍的衣襟袖口间,皆绣有银线祥云纹路。就连那束发的白玉冠,亦与旁人的发冠有所差别,其上缠刻精细云纹。

    好奇怪。

    连漾拿余光瞥了眼管衡。

    与胥衍一样,管衡亦喜欢用些云纹、鹤纹。

    不光是语气、神情,就连两人的一些细微动作,也多有重合。

    两人的长相明明不同,音色也大有差别,却让她有种他二人极像的感觉。

    连漾敛下心中怪异,对胥衍道:“离洲的确好玩,若有空,我也想再多待上几天。”

    胥衍温笑说:“剑冢未开时,我便卜算过一次,若以小友的剑风来看,此次冢中有一把断流之剑,或许能合上你的脾性。”

    连漾疑道:“你怎知我的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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