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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鲜少从他口中听得“家人”二字,

    连漾心觉新奇。

    与他血缘相近的述家人,被他冷视轻待——在他眼底,

    述家人似乎并不算是他的亲眷。

    她好奇问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小师姐见着便知道了。”

    述戈对这念头兴致颇高。

    去了,

    正好离述星和那狐狸精远些。

    见她没应声,他揪住她的发辫,轻一拽。

    “小师姐,

    去不去?若去,我们尽早出发,离洲比北衍暖和不少。此时去,

    说不定能瞧见早桃。”

    他不确定这事有没有足够的吸引力。

    但之前在琉光崖,他偶尔碰见三三两两踏青的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来看一眼离洲桃花,

    就算作不虚此行。

    除了这些,

    他着实再想不出有何物是她会喜欢的了。

    “早桃?”连漾果真来了兴趣,

    “可北衍还在下雪,

    你莫不是在诓我。”

    “是否诓你,小师姐去了不就知道了?”

    “让我想想。”

    连漾拿不定主意。

    述戈没说他的家人都是什么样的人,但能养出他那样嗜杀狠戾的脾性,她实在有些怀疑。

    可若不去,就错失了一次机会——早在之前,她就想弄清楚他在去述家前,究竟是过的何种日子。

    思来想去,她终是点头:“那好。我顺便看看风令台上有没有关于离洲的任务。”

    敲定这事,她又问:“胥道友,还有述星他们呢?”

    她在来万剑宗的路上,并没遇上他们。

    果真问起了此事。

    述戈敛笑。

    依他往常的脾气,自然不会管什么胥道友赵道友去了哪儿,是生是死也俱与他无关。

    但他早猜到连漾会问起这件事,便多留意了一番。

    “那姓胥的回家养伤去了,托我给你带话,说是开春来找你。”

    连漾点头。

    “胥道友这些时日吃了不少苦头,是需好好养养——述星呢?”

    “医谷,养伤。”提起述星,述戈的语气坏了不少,“死不了,小师姐没必要把心思花他身上。”

    “那……”连漾迟疑问道,“郁……郁凛师兄呢?”

    “小师姐担心的人还真不少。”述戈扯开笑,“那狐狸精既没受伤,在离岛一事上,也没费什么气力,哪处值得小师姐担忧?”

    连漾拧眉:“他也算你师兄,你何故那样唤他。”

    “师兄?”述戈谑笑道,“小师姐,你莫不是忘了他往我肩上插的那一箭?”

    连漾视线一移,落在他肩上。

    当时那伤口看着挺严重,不知现下如何了。

    “那伤可疼?”她问。

    一句关切便将心底的躁乱熨平,述戈道:“这点小伤,何至于疼。”

    连漾又道:“可当时看着极为严重,想来是师弟大度,没与师兄计较。”

    述戈被搅乱了心思,脑子也发晕。

    他错开视线,耳尖晕开一点薄红:“不过切磋,受伤再正常不过。”

    “师弟果真大度。”连漾接着问,“那与你切磋的郁凛师兄去哪儿了?”

    述戈被她的三言两语哄得摸不着北,心也跳得飞快。

    他道:“我将他丢去第五峰了,他还没醒,也没化出人形。”

    待说完,他才后知后觉到什么。

    述戈移回视线,俯了身去看她。

    “小师姐,又拿好话唬我?”

    连漾没应声,只掐住他的脸,一通乱捏。

    唯独这法子起效快,自然是常用了。

    ***

    戒律堂内,管衡垂着惨白的脸,久久凝视着地面。

    他身前的大长老满脸铁青,神情郁结。

    “知远,为师教过你多少遍,不应轻敌!”大长老怒斥道,“便只是个普通人,若存有歹心,你也应对他万分警惕。”

    “是。”管衡温声应道,“师父,此事是我有错在先。”

    “也罢,算作教训。”大长老神情不见好转,“既然受了重伤,就回药堂去。”

    “多谢师父关心。”管衡稍顿,才问,“师父,弟子……有一事想请教您。”

    “何事?”

    管衡尽量把神情放得平静,问道:“依先前的打算,是待连漾到结丹后期,再取灵脉。只是不知,取了灵脉,是否会危及她的性命?”

    大长老稍眯了眼,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

    他慢声道:“知远,为师以前便与你说过,剖取灵脉,不会有性命之忧。至多变为废人,但亦有从头修炼的可能。”

    管衡将拳握紧。

    他缓抬起眸,连日的疲累将那双眼折磨得通红,红血丝如蛛网扑下,棕亮的瞳仁也变得黯淡无光。

    “师父。”他紧盯着大长老,心跳逐渐失稳,“此话当真?”

    大长老眸光渐冷:“知远,你在顾虑什么?”

    “只是……”管衡有意瞒住做梦的事,扯了旁的幌子,“七鹤书院里那修士,也是剖了旁人灵脉,将灵脉融入那魔修体内。而被剖下灵脉的人,最终无辜丧命。”

    闻言,大长老才压下怀疑。

    “无需多想,那不过是个例罢了。”他道,“这些年我在连漾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她狼心狗肺记不得,你难道也不清楚吗?”

    面对训斥,管衡本应点头称是,眼下却陷入了鲜有的沉默。

    他理应对大长老的话深信不疑,可接连的梦境一点点敲碎了他的信任。

    “师父。”沉默许久后,他才开口道,“漾漾……并非是忘恩负义之人。”

    大长老神情稍凝:“知远,你莫不是对她心有同情?我先前就提醒过你,待她,可喜欢、可掌控。但绝不能让她左右你、影响你。”

    管衡几乎将手掐出了血。

    “是,我知道。”

    可他已心生悔意。

    如师妹那样的人,合该是广阔天地下一株随性生长的树,而非被人束箍枝条。

    “既然清楚,那就做好该做的事。”大长老厉声提醒,“切莫为了她,而与老夫,与你应师妹作对。”

    管衡垂下眼帘,应道:“谨听师父教诲。”

    虽点头称是,但他深知,心底的天平已倾向另一端。

    只是眼下以他之力,难改局面。

    “孺子可教。”

    大长老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

    管衡接过。

    “这是……?”

    “胥家送来的信。”大长老道,“再不过几日,胥家剑冢便要开了。你的剑既然已经断了,便去挑把合心意的剑。”

    管衡犹疑:“师父,我那把剑,还可修好,两柄断刃,我都已带回来了。”

    “我是要你接下此信,再去胥家选剑,而非在过问你的意见。你还想提着把破剑,去重振管氏一脉?”

    管衡垂下手,脸上毫无血色。

    “是,弟子知晓了。”

    “另有一事。”大长老缓声开口,“此次选剑,连漾也会去。”

    管衡抬眸,错愕道:“师妹也去?”

    “嗯。”大长老道,“上回你赠予她的剑碎了,耽误了我们不少事。此番,我又请了位铸剑师铸了把剑,用了箍灵诀。趁此次剑冢大开,你寻着机会把这剑换给她。”

    管衡试图劝道:“但师妹已有了佩剑,用着也衬手,应不会再换剑了。”

    “她只是现下有剑,而非一直有。”大长老睨着他,“知远,你莫不是被伤着脑袋了?她有剑,毁了便是。”

    管衡僵怔,许久,才颔首道:“是。”

    “若办不成此事,你也不必回来见我,更无须整日为管氏一脉的前途担忧——此事不成,何能担得起重任?”

    “……是。”

    待送走大长老后,管衡才转身离开戒律堂。

    不知何时落了雪,雪风冷冽,吹得他身上痛极,每一步都走得万分艰难。

    他已打定主意帮连漾躲过此难,却又不知该从何下手。

    剑冢选剑必须要去,又要瞒住大长老,以免他生疑。

    思索间,他行至了一处小池畔。

    落雪静寂,可他却忽听得一阵笑声。

    那笑轻快,藏了些揶揄。

    管衡顿住步子,抬眸。

    不远处的树底下,连漾与述戈迎面而立。

    平常见谁都作轻蔑的述戈,这会儿却乖顺地躬着背,任由身前人掐他的脸。

    不仅由着她,还调笑着道:“小师姐,又拿好话唬我?”

    ?

    第

    164

    章(二合一)

    “我何时唬你了?”

    连漾收回手,

    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环胸。

    “你也可以不说的啊。”

    述戈将眉一挑。

    “你分明知道——”

    “师妹,述师弟。”管衡突然出现,打断了他。

    雪风将他的脸吹得煞白,

    眼底的温和便也显得惨淡许多。

    情绪顿时被搅乱,

    述戈不耐拧眉:“你来做什么?”

    “只是恰巧经过。”管衡温声道,“如此天冷,你们怎的在外面?小心冻坏了身子。”

    说这话时,他始终看着连漾,

    神情中隐有担忧之色。

    “没事,一两场风雪还冻不坏。”连漾脸上的笑敛得干净,

    “大师兄若无事,

    我们就先走了。”

    “等等——”管衡叫住她,“师妹,

    你……收到胥家的来信了吗?”

    “收到了。”连漾问,

    “怎么了?”

    管衡在心底反复斟酌几分,才轻声问道:“师妹打算如何回复胥家邀约?”

    “去。”连漾道,“胥家诚心邀约,

    自然要去了。”

    她已想过了,就算不挑剑,她也总要去一趟胥家的。

    听胥炼的话,

    胥家对太遥仙君渡劫一事颇有误解,她也想趁此机会去弄清楚,这流言究竟是从何而起。

    “师妹要去?”管衡将手攥紧,神情如常道,

    “你既然已经有了一把佩剑,

    那剑亦为上品,

    师兄以为,

    亦可不去选剑。万剑宗与胥家的关系,也并非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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