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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直到他看见管衡举剑,将剑尖对准了“连漾”的心口。

    当那剑尖挑开一点殷红的血色时,他稍拧起眉。

    剑刺在她身上,却一并将他的心口挑破,割下淋漓的血。

    足以让人窒息的苦闷郁结在心,扶鹤垂下眼帘。

    随他动作,那些画面就如被风吹散的云雾,消失得干净。

    他仍将修长的搭在那殷红的缘线上,指腹却顿生出寒利凌冽的剑气。

    没作犹豫,他便落下了那道剑气。

    但剑气斩过缘线,竟如抽刀断水,并未将其斩断。

    那条缘线死死牵住二人的名字,牢固又碍眼。

    扶鹤的神情愈发冷淡,受他影响,神域大殿外的天际竟有彤云密布。

    眨眼间,就有鹅毛雪落下。

    寝殿窗扉没有合紧,渐有雪风飘进,带来满堂冷气。

    须臾,那一点缝隙也拢紧了,只隐约看得着绰绰雪影。

    扶鹤抬手,一支赤黑交杂的司命笔出现在他手中。

    他将剑息注入那笔中,再重重一划——

    缘线虽未完全断裂,但已绷裂些许。

    他未想到二人的情缘牢固至此,心湖渐泛起一丝灼躁。

    扶鹤再度提起司命笔。

    但就在笔尖落下之际,大殿中陡然盘旋起淡白色的气流。

    “尊君,许久未见。”

    那气流凝成人形,是一面目柔和的青年,长眉笑眼,眉间一点朱红。

    “尊君可是在用司命笔?”

    扶鹤放笔,起身静立。

    与此同时,那床榻落下纱帘,遮住了床上的人。

    “司命。”他淡声道,“此为扶鹤神域。”

    “是。”司命有礼笑道,“司命见神域结界未合,便冒然打搅,还请尊君见谅。”

    扶鹤没有应声。

    方才为将连漾纳入神域,他一时散了神域结界,不想竟会被旁人打扰。

    他神情冷淡,忽问:“司命盘可否会出错?”

    “出错?”司命哑然失笑,“尊君,司命盘中万千命数,皆由天定,自然不会出错。”

    扶鹤心底的那丝灼躁越发明显。

    既然无错,为何断不了缘线。

    见他面若寒霜,司命忖度许久,才道:“尊君,司命此次前来,正是因司命笔一事。”

    这笔天地共三支,主笔在他手,剩余两支笔,分别由仙界界主和扶鹤所握。

    而这回,还是扶鹤第一次使用此笔。

    但尽管是头回用司命笔,也不免太恣肆随性了些。

    竟想直接断了天定之缘。

    扶鹤不言,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司命便道:“小仙察觉尊君似是想将两人的情缘切断,不知……是何缘故?”

    他自然不敢往拈酸吃醋那等子事上去想。

    在他看来,界山仙灵千百,任谁都有可能动情——除却扶鹤。

    扶鹤为剑中仙灵,连情根都没有,更莫说是为心悦一女子,而去斩断她的情缘了。

    他正这么想,就听见扶鹤道:“他二人并非佳缘。”

    司命一愣:“什么?”

    他刚问出口,就心生悔意。

    哪怕上次见到扶鹤,还是在千年前,但他也没忘了这人的性子有多冷淡。

    素来不与人交,更别说与他闲聊这些了。

    可出乎他的意料,扶鹤竟接下了他的话茬:“此人心性不正,承不起此般爱慕。”

    司命足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

    他没听错吧?

    尊君要断人天定之缘,竟是因为觉得那男子不配得到别人爱慕?

    司命素有分寸,一言一行皆有礼有度。但眼下,他却是压不住神情间的狐疑。

    不过千年,尊君的性子竟有天翻地覆之变。

    司命压下心中惊惧,道:“尊君,他二人的缘线由天定,若轻易改动,或许并非好事。除非……”

    他稍顿,犹豫是否该接着往下说。

    扶鹤看着他,似作催促。

    司命拿不定主意。

    按理说,这话不应摆出来与尊君商论,可已开了个头,便没有说一半藏一半的道理。

    他一时懊恼于自己的嘴快,又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讲。

    “命里该有的东西,便是司命笔也难以改动。若强行篡改,恐会给那人引来天劫。”他思忖着,索性挑了个最为直白粗鲁的说法,“虽不知为何,我见司命盘上,那小女君的命数已经有所改变。若是有人提前将那缘分抢过来,这缘线自然会断。”

    说抢都是委婉了。

    夺人天定之缘,简直和莽匪无异。

    扶鹤视线一移,再度落于那赤红的缘线上。

    “既然已有情缘线,她与旁人的缘线,为何会由白转红。”

    司命压根没往扶鹤头上猜。

    莫说缘线,这司命盘上根本没有扶鹤的名字。

    由是,他斟酌着道:“或许……是因她与旁人结了缘。缘线越近于赤色,缘分便愈深。待变为深红,便是抢过那天缘了。”

    “若无命数之人,当如何?”

    司命垂眼,掩住眸底的慌张之色。

    还什么无命数之人。

    他就差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了。

    司命觉得自个儿应是挖着什么秘密了,却又只能藏在心底。

    “若无命数,亦可……”他哽了下喉咙,决定改个说法,“换走这天缘。”

    “我知晓了。”扶鹤侧过身,不再看他,“神域不留客。”

    司命温和一笑,拱手道:“尊君既无其他事吩咐,那司命便先离开了。望尊君安。”

    扶鹤“嗯”了声,神情冷淡。

    待司命走后,他重新凝出结界,封闭了神域与外界的通道。

    他静思片刻,才走至榻边,撩起纱帘。

    床榻上,连漾睡得安稳。

    寝殿温暖,她的面颊也晕涨出些许薄红。

    扶鹤垂过手,轻碰了下。

    脸颊肉被熨得软和,反倒是他的手冷得很,激得她无意识地哼吟一声,拧起了眉。

    扶鹤收回手,转而静等在榻边,直至瞧见她的眼睫轻颤了两番。

    自打上了七鹤岛后,连漾就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无须担心会有魔修惊扰,更不是在四面有风的野外,床榻也松软。

    一觉无梦,等她缓缓睁眼,便对上了一双冷眸。

    连漾还是半睡半醒的,视线也恍惚。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含糊道:“扶鹤?”

    因着没睡醒,她说话时还有点儿瓮。

    “嗯。”扶鹤垂眸看着她,“可还有哪处不适?”

    连漾半眯着眼摇头。

    先前受那灵力影响,她浑身乃至体内灵脉都难受至极。

    现下睡了一觉,她已好转不少,连头都不疼了。

    虽然在这神域中,还是会受到威压影响,但至少在能够承受的程度内。

    扶鹤道:“可以再歇息片刻。”

    “不睡了。”连漾一下坐起,臂弯搭在被子上,“我已经睡饱啦。”

    “对了。”她忽想起什么,“扶鹤,你为何会出现在阵眼处?”

    她记得扶鹤说过,若要离开万剑牢,只有两种办法——

    要么,他自行毁掉阵法。要么,便是等她修为强大到足够带他离开。

    “七鹤岛的阵法,亦为封住人魔两界通道的九处阵法之一。”扶鹤淡声以应,“若有人以魔息相攻,我便会出现。”

    连漾:“魔息?”

    扶鹤:“有人受魔修所惑,攻击了阵法。”

    经他提醒,连漾记起来了。

    在述戈护住她的时候,她看见了胥炼。

    在场那般多的修士,唯有胥炼没受灵力影响。

    如今向来,应就是他受了魔物怂恿。

    连漾心恼。

    “早知道当时就不那么轻易放过他了。当时阵门都快开了,却被他这么一弄。”

    “岛上的人已由风令卫带走。”扶鹤牵过她搭在被上的手,“漾漾,与你同掉入阵眼陷阱的那师兄,你可还记得?”

    陡然被他牵住手,连漾一颤。

    他的手太冷了,她下意识想抽出来,无奈他握得紧,只能作罢。

    “你是说管衡吗?”她道,“肯定记得——怎么了,难不成他也与此事有关?”

    她不免有些紧张。

    之前扶鹤就说过,在管衡身上看见了入魔之兆。

    “不。”

    扶鹤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

    “漾漾,你对他可有半分爱慕?”

    “爱慕?”连漾被他这话惊着了,“怎么可能!你应当知道,我很讨厌他的。”

    讨厌……

    若是讨厌,又何来的天定之缘。

    从未有过的焦灼烧在心间,扶鹤欺近些许,头回不经思索地开了口。

    “那若他死了,漾漾可会难受?”

    作者有话说:

    ?

    第

    161

    章(二更)

    一句话说得心平气和,

    却叫连漾一怔。

    “死?”她下意识道,“不行!”

    系统说过,若管衡死了,

    往后的剧情不知道还会变成什么样。

    闻言,

    扶鹤只当她对管衡尚还存有几分情意。

    思及她形销骨立的模样,灼躁与不安同时涌上。

    相较于她与旁人结缘,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她任管衡拿捏掌控的依附之态。

    他眼中的剑主,

    向来坦率独立,不为他人所变。

    而非所思所想都依附于他人。

    “漾漾喜欢练剑,

    是么?”他问。

    连漾点头:“是。”

    扶鹤缓声道:“既然练剑为你心中所喜,

    那无论漾漾心系何人,都不当放下手中剑。”

    连漾不知他怎的突然提起这事,

    但见他神情认真,

    便颔首道:“这道理我明白。”

    扶鹤细思片刻,又问:“漾漾,若利器现世,

    会如何?”

    连漾道:“自然是人人望为己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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