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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那狐狸浑身白毛松软,高翘着尾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见是只狐狸,

    连漾没作犹豫,便唤道:“师兄?”

    但那白狐狸毫无反应,丝毫没有应她的意思。

    不是郁凛吗?

    连漾这才面露狐疑,

    一处没放过地仔细打量着他。

    细看之下,确然不像。

    哪怕化作狐狸,郁凛也常懒懒散散的,连尾巴都懒得抬。

    不似眼前这小狐,

    一双竖瞳紧盯着人不放,

    一条毛茸茸的狐尾更是翘得高。

    确定这狐狸不是郁凛,

    连漾直起腰身,

    打算离开。

    而就在这时,那小狐突然朝她身上一扑——

    狐狸的身形不算大,但还是撞得连漾往后跌了两步,摔坐在地。

    她吃痛地拧起眉,道:“你做什么啊?”

    那小狐不安地刨了两下爪子,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连漾担心这野狐伤人,便想抓住它。

    可那小狐太过灵活,一身白毛又格外蓬松顺滑,根本揪不住。

    眨眼间,它就将尾巴盘住了她的颈,身子则蜷在了她怀中,拿脑袋拱着她。

    它动作虽大,但并没有伤人的意思。一条尾巴围在颈上,更是暖和。

    恼意渐消,连漾一手搭住身前的狐尾,打算往里送股灵息,好探探它的修为。

    但就在这时,那小狐靠近了她的右肩。

    隔着松散的外衫,它鼻尖微耸,似是在嗅着什么。

    半晌,它忽从喉咙里挤过一阵模糊的呼噜。

    那声音很是奇怪,似在表达不满与躁怒。

    不仅如此,它还呲出尖牙,意欲咬住她的肩。

    连漾觉察到危险,一把攥住它的后颈毛,再拿剑一抵。

    “小狐狸,你要咬人不成?”

    这时,管衡也来了。

    他拄着根木棍的,一瘸一拐地走至溪流旁。

    “师妹?”看见一人一狐缠在一块儿,他错愕顿住,“这是……?”

    “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狐狸。”

    连漾顺手从身旁的储物袋里取出一条绳子,将那狐狸的手脚捆了,这才把它弄下来。

    那小狐挣扎着,并不断呲牙。

    她一把握住它的嘴,令它张不了口。

    “这狐狸凶得很,好像还咬人。”

    说着,她余光一瞥,落在右肩上。

    先前她的右肩就被述戈咬了,若再让这小狐咬一口,便算作伤上加伤。

    管衡提醒道:“我在岛上并未看见什么动物,师妹还是小心为好。”

    “我知道。”连漾把那尾巴往下一扒,就着绳子将小狐绑在了树上,“它老往我身上扑,先就这么捆着,等走远些了再放它。”

    管衡颔首,目光仍锁在那狐狸身上,隐含担忧。

    待将狐狸捆好,连漾才朝管衡走去。

    “师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谁知刚说出这话,身后的狐狸就一阵乱叫,那赤红的竖瞳如细针一般尖利,压着狠戾的凶性。

    已走出一两丈的连漾回头一看,竟发现那狐狸还在死死盯着她。

    她脊骨一麻。

    这狐狸怎么这么凶?

    连漾收回视线,不由得将步子放快了些。

    等她走至身边,管衡才道:“我方才探查了周围的灵力,唯有往东再走二十里地,有三道灵息,想来应是述师弟他们。”

    他虽受了重伤,但左右也是结丹后期的修为,对灵息分外敏锐。

    连漾惊讶:“这么远吗?”

    她还以为只是掉下了那悬崖的缝隙,不想竟被传送至这么远的地方。

    “想来应是那阵法所致。”管衡沉思片刻,忽说,“师妹,依我所见,还是应毁掉阵眼,尽快离岛。”

    “毁掉阵眼?”连漾拧眉,不赞许道,“大师兄,怎么可能毁掉阵眼?”

    管衡温声道:“师妹放心,等找到了述师弟他们,若是齐心协力,再加上灵石,毁掉那灵力最薄弱的一处阵眼并不算难事。”

    “我不是在说阵眼灵力的强弱。”连漾道,“这阵法是为了封住那魔物,倘若我们毁掉其中一处阵眼,叫那魔物跑出来了怎么办?”

    管衡似早想到她会这般说,又道:“那魔物的修为在魔体期,我们虽比不过,但天下大能,能封住它的修士比比皆是。”

    连漾并不认同他这想法。

    她反问:“可若魔物问世,碰见了毫无修为的凡人,或是灵力微弱的修士,又该如何呢?”

    管衡一时语塞。

    “这岛上危险,师兄你想离岛,我自能理解。不光是你,其他人也想尽快离开。”连漾平心静气道,“但若要离岛,也必须在保证那魔物无法逃出阵法的前提下。”

    管衡垂下眼帘,掩住眸底倦色。

    “我也知道,但师妹,不知为何,我总心绪难平。”

    似有声音在耳旁不断告诉他,只有将那阵眼毁了,才能离岛。

    连漾猜测:“许是受伤所致?先好好歇息一晚吧,等明日了再走。”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火堆旁。

    连漾在火旁坐下,单手掐诀,收回了那条缚着小狐的绳子,又顺手往火堆里丢了道符。

    顿时,火势旺盛许多。

    她道:“离正月二十七还有几天,不必急着赶路。”

    管衡还想说什么,但见她无意聊天,只能作罢。

    ***

    夜里,连漾本打算守夜,顺便读读剑谱。

    但她刚靠着树,就眼皮一沉,睡过去了。

    再睁眼时,周身已换了景象。

    连漾困倦地眨了下眼睫,迟缓张望一番,发觉自己竟躺在杂役院的床上。

    她撑着床榻起了身,环顾四周。

    的确是在杂役院。

    窗外风雪大作,屋里却暖和,小炉里烧着旺火,周围还烤着两三个橘子——她和祝翘都喜欢这样吃。

    连漾刚下床榻,身后忽袭来一阵裹着雪的冷风。

    她轻打了个哆嗦,与此同时,身后有人道:“师妹醒了?”

    连漾转身看去。

    “师兄?”她看着门口的郁凛。

    是师兄。

    但又有点儿不同。

    狐耳狐尾,一双兽瞳尖细如针,鼻梁两侧各缀了枚小痣——这些都与平时无异,可他的颈侧有细细的赤色纹路蔓延而起,花枝一般,显得妖冶惑人。

    连漾不由得抬了手,指着自己的脖子。

    “师兄,你这儿是怎么回事?”

    “一些恼人的东西。”郁凛道,“但无碍。”

    他虽这样说,但连漾还是忍不住盯着那赤色的纹路。

    不知从哪处开始长起的,蜿蜒而上,并非鲜艳的红,而是与他那两枚小痣一般,隐隐透着浓厚的墨色。

    打量片刻,她收回视线,又道:“好奇怪,我们怎的回了杂役院,明明方才还在七鹤岛上的。”

    “并非回了杂役院。”

    郁凛懒散抬手,合上了那门。

    木门封住风雪的同时,也落下了锁。

    “师妹,这是在你的梦里。”

    “梦?”连漾错愕,“我的梦?”

    “嗯。”郁凛懒洋洋应了。

    “那……”连漾一顿,“那师兄是……?”

    他是和她上次一样,进了她的梦,还只是她梦出来的?

    郁凛却答得含糊:“那便要看师妹如何想了。”

    她如何能知道。

    连漾腹诽一句。

    不过既然是梦,总有醒的时候,管他是真的,还是梦出来的。

    她本对这事没作多想,直到郁凛站在了她身前。

    他躬下了身,唤道:“师妹。”

    也是在他唤出口的瞬间,连漾才觉察出异常——

    他浑身都泛着滚烫的热气,就像是在太阳底下暴晒过。就连他的脸,也不似往常白皙如玉,而是晕开些淡绯。

    连漾犹疑道:“师兄,你怎的了?”

    “师兄无事。”郁凛忽伸出一手,攥在她的手臂上,轻笑,“师妹不若先担心自己。”

    连漾怔住。

    什么意思?

    “不知一一可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什么话?”郁凛稍挑着狐狸眼,面相瞧着倒温和。

    连漾心想,他说过的话可多了去了,她哪知道他说的是哪句。

    于是,她问:“师兄可否给点提醒什么的?”

    郁凛慢声细语道:“在第五峰。”

    连漾忽觉不对。

    他眼里虽含着笑,可唇角却压得平直,没有丁点儿笑意。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可能是动了怒。

    那日在第五峰,她被少年郁凛咬了一口,这事叫郁凛知道后,他也表现出怒意。

    但那会儿他说话,语调依旧如往常一样懒散。

    如此,那怒火也半真半假,找件事发泄出来,就敛住了。

    而眼下,他收起怠惰,每个字都咬得清楚,一双竖瞳里更是沉着妄将人抽骨的攻击性。

    换句话说,这回他是真来了火气。

    连漾下意识感到危险。

    她稍退一步,试探着说:“……我便是对师兄撒谎,也无妨?”

    郁凛促狭了眸,几欲笑出声。

    “一一。”可他语气却变得冷淡许多,一如窗外的迫人雪风,“倒是尽挑着好话记,而将旁的事忘得干净。”

    连漾又后退一步。

    但她已硌着桌子边儿了,便只能将手扶在桌子上,问:“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郁凛没有应声。

    他抬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指尖一点,就凭空出现条细绳,将她的双手紧束在了身后。

    “师兄……”那绳子的存在感太强,连漾忽想起什么,“白日里那狐狸……是你?”

    郁凛应了声,却漫不经心的,似无意提起此事。

    连漾不解:“可那狐狸的模样与师兄不同。”

    不光模样不同,那时她唤了师兄,那狐狸也没应她。

    “某些时候,会难以控制自己的身形。”

    连漾心一紧。

    若那狐狸是他,那他岂不是听见她与管衡的对话了?

    可郁凛并未追问此事,而是将手指移至了她的肩上,再一点,那外衫便滑落,露出殷红的咬痕。

    “师妹,你要从此处开始说——”

    他一手卡住她的下颌,稍动,就迫她张开了嘴。

    她探出的舌尖上尚还余留着浅浅的印,若非细看,根本瞧不出来。

    “还是从这儿?”

    连漾尚且还算冷静,飞速思索着。

    难怪那时那小狐会冲着她右肩呲牙,原来是嗅见了血味。

    不过,虽叫他发现这些,但他应还不知晓她是万剑宗的首峰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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